《第一部 颜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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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颜夕-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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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六章 西域(一)



  

  在我很年轻的时候,我曾听到过江枫的名字,因他是中原第一美男子,其实江湖中最盛行的是他出神入化的剑法,那时的我是年轻天真的,首先引起我注意的仍是他醉人的风采与俊美的传说,虽然我从没有见过他。然而这不过是一段日子的事,很快我就听到他得罪皇室的消息,随即他便失去了踪迹,再没有听到谁提起过他。隐隐的,我曾听小侯爷说这都是为了女人。我明白那样风流俊秀的男子必是会为了女人惹上麻烦,可是我从没想到我居然会在西域遇到这位当年传说中风采逼人的第一剑客。

  其实他就在这片帐篷中,我第一天到这他就在了,可他不大出帐篷也不做祈祷,所以我直到一个月后才遇到他,那天众人都在做祈祷,他们通常中清晨和傍晚时做祈祷,清晨我还未醒来,而在傍晚这个时候我通常是走开的,我走得不远,在一片小沙丘旁坐了下来,仰头望着天空刚升的繁星,说了一个月西域语的我感到有些闷,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我猛地对着空中叫了一句:“我在这里。”话一出口我突然感到一阵神清气朗,于是我又叫了几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当然这是毫无意义的事情,这里是西域,没有人听得懂中原话,可我就是想说。

  我一遍一遍地喊着,直到突然有人在我身后低低地道:“你是中原人”。

  话声不大,可足以把我刺激得跳了起来,我扭过头去,只见他长身玉立,全身裹在黑衣中,脸上蒙着黑布,我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会说中原话?你是中原人?”

  他点点头,上下打量了我几眼,道:“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女子吧,我听人说你看上去很怪,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你是从中原来的。”

  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盯着他看,半天才发觉自己的脸上凉凉地,我竟然流泪了。

  他并不吃惊,只是慢慢地坐了下来,又拍了拍身边的沙地,道:“坐过来,和我聊聊,我也很久没有说过中原话了。”

  我无声地走过去,顺从地坐在他身边,默默地拭着眼泪。这真奇怪,平时我是从不会这么听话的,我也决不会相信任何一个才遇到的人,可毕竟这是在遥远的西域,不单单是因为一个月下来我发觉这里的人善良单纯得叫人吃惊,不单单是因为我突然发觉自己仍是怀念着江南,而是为了我在今夜思绪万千,寂寞得痛苦。

  这一切他定是明白的,他无言地仰头向天,很久才把视线回到我身上,他在脸上蒙了块黑布,却更加突出他双眸明亮如月射寒江,“有什么事这么难过呢”他道,“你还这么年青,为何要到这沙漠中来放逐自己呢,这种滋味不好过呀。”他的声音低低的,可充满着人情味,我又一次难过地流下泪来,呜咽地说不出话来。

  他又叹了口气,道“我看你也不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孩子,那更应该想开些,有时候折磨自己并不是个好法子。”

  他的声音中有太多的同情与经历,令我感到亲切,我终于擦干眼泪,我们无语地坐在沙地上,各自怀带着心事,一句话也不说,可又都能明白对方的心情,就这样在戈壁的星空下,无言地交流着。对于我来说他是同乡,也是今夜的知己。

  又过了很久,他告诉我,他的名字是苏西泽,我可以称他为苏。

  他当然不叫苏西泽了,这就如同我叫绮丽一样,不过是个西域名罢了,所以当我一眼看到他袍下的那柄不寻常的有着白色坚玉柄的利剑时,我便立刻明白了他的真名字,他的剑身极其轻窄,只得三分,可是即异常精坚并不显柔韧,剑柄上用银丝嵌绕着一朵蔷薇花,这样的一把剑全中原只有一把,纵是传说也只有一把,我不由倒吸了口气,他也觉到了,微笑问:“你听到过我的名字么?”

  “是”我老实道:“那时我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吧,可我知道江枫是谁”。

  他点点头:“你知道我的名字”,他的声音里有太多的回忆,令我不由仔细地打量他,此刻他伸手将蒙面的黑布解了下来,露出那张曾闻名于江湖的面孔,这张脸眼角眉梢虽然已有沧桑和皱纹,可仍是轮廓清晰,清秀绝伦的,他的眼睛深遂宁静,如绝世的黑玉,隐隐泛着精光,我开始感觉到他全盛时期的风采了。

  “你会武功”他问,可语气是肯定的。

  “会一点儿”我答,他是聪明人,我没必要也隐瞒不了什么。

  “不是只会一点儿吧”他微笑:“你的身手利落,右手有老茧迹,你也练了十几年的剑了”。

  我不由苦笑,一直以来似乎所有人注意的只是我的外貌,恐怕连小侯爷也忘了我曾受训十二年,总算今天听到有人谈起我的剑术。只是他是名剑客,我的功夫恐怕不在他的眼里。但知道他的名字后,我对他更为亲切尊敬。

  “你也不是个普通人了”他喃喃道:“普通的中原女子是决不会来这里的,我在这里九年八个月零二十一天了,连一个中原人也没见过。”

  我侧然,他必定寂寞极了,我不过呆了一个月已是如此,他深受近十年异地放逐之苦,我不能想象他所受的煎熬,但我明白,因为这将是我以后所要承受的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惊异地发现这名傲世的剑客在西域生活得竟是多么清苦与落寞,他并不于西域人深交,他们甚至偷偷称他为“独居的怪人”,有几个族里的女子对他颇有意思,可他却连看也不看她们,也拒绝她们的任何好意与帮助,女人们只远远地观看他,近不了他的身,平日他在帐中制作木器,交于族长用于商队路过时的交易。

  我自愿帮他洗衣做饭,令他自烦琐的生活中解脱出来,他很傲气,但并不拒绝我的接近,闲时我们便坐在一起饮酒畅谈中原往事,我把一些他走了后的江湖大事源源本本的告诉他,他再详详细细地向我解析,同为异乡人我们颇能自得其乐,常常做出令族人吃惊的事来,一次路过悬壁发现一支雪莲,我们硬是爬了上去将之采摘下来交于族长,直到这时,众人才发觉他的高深武艺,才开始倾慕尊重他,我相信这也是他入了沙漠后过的得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了。

  就这样过了三年,三年里我们同舟共济,互扶互持,他渐渐成了我的良师益友,他开始教我剑法,我知道他心有撼事,他的剞玉剑需要传人,可他只遇到了我,这样精妙的剑法传于女人确是有撼,可他还是决定这么做了,每日清晨与傍晚,当众人祈祷时他就在沙丘边教我招式,在他的指点下我渐渐通晓起来,而在坚苦的沙漠环境中,我也愈来愈健壮了,刚来时的那套衣服再也穿不下了,我正慢慢地变为一个西夏女人。

  一天傍晚,我放马回来,便去他的帐中煮饭,饭菜熟了,可他却不在帐中,我便出帐去寻,才出帐门,便看见他迎面而来,相见后我们同在帐边闲聊了几句,他则转过头去凝视那轮金黄的夕阳。

  落日在他的身上打上了金边,他应该是刚过四十岁,然而清秀颀长,风神俊朗,怎么看也不过三十来许年纪,且神情潇洒,叫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有什么女子值得他这样伤神弃世,将自己放逐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来。

  “颜夕,回去吧”他低低道,却仍不看我:“西域不是你长住的地方,纵然中原令你伤心,可你还是个中原人”他慢慢地把目光自夕阳处转到我的身上,我感到他眼中的那一抹痛惜与洞悉,这令我心酸,我低下头去。

  “中原很大,而且过了这么久,找你的人大概都已经放弃了,你年纪还轻可以重头来过,找一个人成亲生子,如果实在不行,也可以在中原找一个僻静地方呆下来,不要在西域孤身一人,你是无法成为真正西夏人的。”

  我只觉满嘴苦涩,喉咙有些发干,我说:“苏,不要只说我,你也不一样,为什么我们不能一快回去呢,或者我们都不回去了。”

  他微微苦笑,“我是无所谓的,无论在中原还是西域,我都是一样的,到哪里不过是生活,我可以在任何地方呆下去”。

  “不,不是的”我叫了起来,“你怎么能在任何地方活呢,我知道你心里是不喜欢的,西夏人主要的饮食是饼与肉汤,我却硬要煮米饭给你吃,我从路过的商人手中买了各种硬瓜,以瓜皮炖肉做菜,你不是很喜欢么,常常说入关十年没有吃一顿满意的饭菜了,我们归根结底仍是中原人,这点我们都明白。”

  “可是绮丽,我们的生活不止是瓜皮炖肉这么简单”他道“不要忘记在你来之前我在这已呆了十年,我早就知道可以用瓜皮炖肉去消解沙漠中的大块肉食,可我从来没有做”他叹息:“绮丽,直到你来了以后,我的生活才有了重大的改变,不止是可以吃青色的菜了,或是可以重穿白色的衣服和酿造品尝各种水果美酒了,而是有了生气,这全是因为你,你本身就有生活的勇气,你要努力改变这一切粗劣的环境,你也许自己还不明白,可是你确实是这样的,我很惭愧,我已经没有这样的热情了,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可以住下来,无论吃什么喝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怔怔不语,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令我难过的也就是这个,他曾经没有了生活的热情,现在在他身上唯一留下的,大概只有对剑的热情了,只有在摸到他的那柄长剑时,他的眼睛才是亮的,可毕竟他也有很久没用那柄剑了。

  我的伤心令他黯然,他走了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你仍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不要浪费自己的生命,再说我已把剑术传给了你,我希望你能成亲生子,把我的剑法传下去。”

  我终于流下泪来,他的话语犹如慈父,虽然他顶多只比我大十五六岁,他也有些感动,不觉伸手抱住了我,我索性伏在他的怀中痛哭起来,为了他的失落,亦为了我自己的不幸。

  卓特布维纳族长非常信任苏,连带着亦非常照顾我,他很希望我能嫁给他的儿子哈慕代尔,也就是最初领我入族的那个年青人,虽然他明白那并不容易,可他终对我很好,常派些个轻松的差事给我做,比如这次刚到楼兰,他便命我去采购些香料,同行的,自然是他的三子哈慕代尔。







  正文 第七章 西域(二)


  

  哈慕代尔是一个很英武的西夏男孩子,非常地纯朴善良,他看我的眼神几乎是含情默默的,我明白他的感情,可这只有令我更远离他,他的清纯更衬出我的沧桑,我已不适合这样纯朴的生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我们采购香料却很顺利,那些浓艳的素香熏得我几乎醉了,我开始觉得生活并不总不尽人意,不由放松了自己,与哈慕代尔说说笑笑地朝扎驻帐篷的驿馆走去,一路人不断见到迷人的楼兰女子,披着长纱,里面是紧身的小袄与长裙,勾划出她们窈窕而丰满的身段,五彩的珠串悬在额间、颈上、腰中,更妖丽的是她们有各种颜色的水眸,黄的、蓝的、棕的,甚至有一个浅得几乎没有颜色,直把我看得目眩神迷,我对哈慕代尔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艳丽的女郎,楼兰真是一个好地方。”

  他只是笑,并随时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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