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她低呼,到底也是见过市面的人,马上镇静了下来,吩咐小二:“死人呢,还不去把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房间打扫一下,再烧些水给客人擦身。”
“别打扫了”苏已上来扶住我,“先让她躺下来再说”。
“好的,好的”睛嫂一迭声地应着,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我道:“绮丽姑娘,昨晚你夫君来了,现在正在你的房间里等着呢,我去叫他。”
“夫君”?我几乎没跌死,这个称呼可还真是新鲜。
看着我吃惊的表情,苏的脸色也变了,我们身处险地,一步也容不得出错。
“我陪你上去见他”他道,半拥住我发软的身子,在我耳边低声说:“也许会是位故人呢”。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已经看到了他,正从楼上缓步而下,一身紫色的衣裳,可他的眼睛却是黑色的,深得看不到底,同时我敢肯定,现在,他的名字又是沈昀了。
一瞬间,我眼前一黑,只觉胸中立时有一团血肉涌了上来,卡在喉口,突突地跳着。
再回过神来,他已走到我面前,冷冷地瞪着我,许久,突然,伸出手来给了我一巴掌。
我又是一阵晕眩,今年当真是流年不利,我总是被人掌掴。
“你做什么”,苏大怒,伸手推开他,将我护在身后。
他不语,依旧冷冷地,冷冷地看着我。
半天我才缓过这口气来,要是静蓉在这里,看到这一幕指不定要怎么开怀大笑呢——那个贱人,又是活该。
“这是做什么呀”,睛嫂尖叫起来,“俩口子吵架争几句就算了,别动手呢,这位公子,消消气罢”。
我虚弱得直喘气,刚想说:“谁跟他是俩口子”,还没开口,他已立刻伸出手来,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字道:“再说一句话,我就杀了你”。
我当然不怕他杀我,可我也说不出话来了。
进了屋子,玫雪服侍我躺了下来,苏松开了衣襟查伤口,金越留下的金创药果然神效,伤处总算没有大碍。
沈昀并不着急,背负着双后站在后面,眼光凉凉地,倒是苏不好意思起来,低低嘱咐了我几句,拉着玫雪走了,他知道我们必定有话要说。
我咬着唇,看他,不同金越,我对他无从开口。
“怎么样”他先冷笑起来,“好不容易又回来了,还是中原最好吧,最重要的人也在这里,可是你怎么倒落迫了?没机会去找柳若坚?”
我一口气窒住,狠狠白了他一眼,犹觉不够,又加一眼。
他看也不看我,自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床边,骂“你这个蠢女人”。
我怒视他。
“不服气”他笑笑:“颜夕,你不过是运气好,要是换了别人,这么蠢早死了”。
我真不服气了,一时胸口起伏,不由反讥:“我运气好?碰到了你这种人,我的运气算是到底了。”
他毫不理会:“你真以为昨天晚上柳若坚没有认出你?今天你混进城是真是你自己聪明?”
“什么意思”我一惊,“你怎么都知道?”
“所以说你蠢”,他跟了一句:“你连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都不知道。”
我怒,又笑,这话真耳熟,可不是我一直说别人的。
“昨天晚上柳若坚已经认出你了”他淡淡道:“否则就凭你又怎么能出了候王府”。
“那他为什么…”我心一动,“为什么让我走?”
“因为他还是看上了你,”他不怀好意地瞟着我,我苦笑,果然,他又道:“想得美,他只是想放你出来再处置你,若在候王府捉了你,必下大牢,再要提你出去不方便,所以他放你走,早算准你没路可去,必再回城来。”
“而且,他也想试试你对金越是否还有作用”他冷笑,“你也算是他手中得意的一枚棋子了,虽然不听话,可是还有用。”
我沉默,真是笨人一个,我还以为我能要挟住他呢,我永远不是他的对手的。
“所以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吧”他施施然站了起来,“你空自把自己弄得满身伤痕,可还是不能逃出了他手心”。这么说着,又想起些什么,低下头来俯看我的伤口。
此刻苏已将我衣襟解开,玫雪又在上面涂了很多的药,肌肤大片地露在外面,我蓦然脸红,不由缩了缩身子。
“干什么”,他察觉到了,白了我一眼:“怎么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看到过的吗?”
这下,我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好不容易,我缓过这口气,想起一件事来,道:“那么说我现在是在他的监视下了,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在此?你想做什么?”
他抬起身子:“放心,柳若坚虽然知道你在城里,可还不知道你是在这,他大概再要过几天才能查到。”
“你怎么如此肯定”我奇怪:“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的呢?”
他不理我,转身走了出去,到门口时,停下,回头一笑:“真是个蠢女人,我跟踪你有一段日子了,事实上你一进中原,我就找到了你”。
正文 第十二章 客栈(二)
我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玫雪不离左右地候在床边,我很是过意不去,她与苏与分离十年,却还为了我浪费时间。第二天中午,我硬是起了床。
“绮丽”她急了起来:“别乱动,伤口还没长好呢”。
我不肯,就这么躺着人会傻掉。
苏与沈昀正在大堂里吃饭,我与玫雪下去时,他们好像聊得不错。
“绮丽”,苏满面笑容“在床上呆不住了吧,下来喝碗粥”。
我勉强笑笑。
睛嫂也过来了:“是呀,苏姑娘精神倒是很好呢”,又拉住我手低语:“大家一起坐着吃顿饭,说说笑笑,天大的事也就过去了。”
她大概还是以为我与沈昀拌了嘴没消气。
玫雪正深情款款地为苏添粥,他们并没有说什么话,可一举手一投足间俱是浓情,瞎子也能感得到。
我不觉羡慕,但一转眼看到沈昀淡淡地眼神,心就又沉了下去,人比人真是要气死人的,我叹气。
睛嫂还是料错了,纵是在饭桌上,沈昀仍不给我好脸色,他干脆当我是个透明人一般,与苏谈笑风生,对玫雪也是关怀体贴,就是不肯看我一眼,想起以前他曾过有的柔情,我只好自认倒霉。
无奈我转头对苏:“我有一个问题”。
他侧耳。
“那封把你从西域急急调回中原的信是谁写的,到底写了什么?”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怎么就这么急,说也不跟我说一声?”
他不好意思,“对不住,我是太心急了,那封信上不过说玫雪大病难愈,我当时很怕赶不上见她一面。”
我奇怪:“那是在骗你罗?是谁写的那封信?此人知道你在西域,不简单呀?”
“是弦和公主静蓉”苏有些不好意思,“她不知怎么地竟知道我的所在,是她写的这封信。”
“可你也该跟我商量一下呀”,我边嘟囔着边开始喝粥:“二个人总比一个人有办法。”
“好了”,沈昀突然截口冷笑,“人家是爱侣情深,两情相悦,所以才会情不自禁,这种感情你又怎么会明白,别没事吃干醋了。”
我猛被一口粥噎住,一时涨红了脸吐也吐不出来,他可真是不给我留面子,一边玫雪的脸已经红了,偷偷同情地看着我,苏虽没有说什么,却亦是一惊。
桌上的气氛有些怪异,除了沈昀,谁都有些坐不住了,终于,苏站了起来:“我累了,先回房间休息一会”。
他的左手连着玫雪的右手,二人都走了。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沈昀:“你骂够没有,我把你怎么的了,这么不依不饶的,我还不够倒霉么,你巴巴地从西域赶来,不是为了落井下石的吧?”
“当然不是”他倒平了气,闲闲地端了碗粥吹热气:“我是来帮你的”。
“哦”,我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那么坦白“你就是这样帮我的?”
他并不回答,索性专心吃起粥来,又一次把我当成了透明的。
我在一旁看着他许久,终于也端起了碗,这个男人是故意这样的,他还是关心我的,我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了,我冷笑着学着他的样子吹起粥来,别以为说几句硬话我就会生气,后面的路还长着呢,这笔帐我们慢慢算。
晚饭时我仍是坚持和玫雪一起下楼,出乎意料,只苏一人,沈昀不在。
“他什么时候出去的?”我起疑“有没有说去哪里?”
苏含笑:“不要多想,绮丽,我看这位沈公子还是顶关心你的,他之所以说那么些话不外是为了掩盖他对你的关心。”
我不响,找了张椅子坐了。
“我们还是再等等他吧”,玫雪柔声道:“他说过要回来吃饭的”。
我又一次疑心:“你们都知道他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过我?”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才说曹操,曹操就到,他已懒洋洋地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难不成你真以为自己是我老婆了?”
我咬咬牙,想起苏的话,也不去理会了:“我们现在是有案在身的人,你倒轻松,到处乱走,不怕被人盯上?”
“怕什么”他淡淡道:“我说过,柳若坚要查到这,没这么快。”
“那么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我问:“我们还是快离开这吧,不要连累了老板娘。”
“你问我”他似笑不笑:“你不是很有主意的吗?而且你是那么了解‘小候爷’的人,你说他会怎么查我们呢?”当说到‘小候爷’三个字时,他还特地加重了语气。
我气结,他是故意这样说的,我可不能上他的当。
我打量了他半天,一抖筷子:“先吃饭”。
忍着一团气,胡乱吃完了饭,伙计上来整理桌子,我却一把拉住沈昀:“我有事要同你说”。
苏微笑:“我与玫雪出去走走”。
“不用”我道“我和他出去说”。
这次他倒没有作怪,老老实实跟我走出客栈。
我找了条僻静的死胡同,停了下来,盯着他看。
“干么”他好笑:“准备奸杀我?”
“佐尔”我板起脸来,这会儿就算他是真的喜欢我也好,假的关心我也罢,我都没功夫和他再闹下去了。
“你老实说我们到底准备要怎么办”,我一手叉起腰来:“别跟我嬉皮笑脸的,你要是真来帮忙的,就有个帮忙的样。”
“可以”他也沉静下来:“颜夕,你是要江枫玫雪一辈子这样躲躲藏藏地,还是光明正大地过日子。”
“废话”我白他一眼“如果能洗清他的冤屈,当然是最好的,可是你知道紫缨刀在哪里么?”
他“嘿嘿”笑了,双手抱在胸前,踌躇满志地看着我,惹得我一阵欣喜若狂起来。
“你知道”我上前一把拉住他:“你真知道,你干么不早说呀。”
“本来有些地方不确定,可问了江枫后就全明白了”。
我笑盈盈起来:“你们今天中午说得就是这事吧,下午你是去找刀了,对么?”
“嗯”他说。
“刀在哪里?”
“在柳若坚手里”他淡淡说,同时眯起了眼看我。
我笑意僵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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