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吐出口气,可还是说不出话,这事实在太奇怪,我必须想想再问,他也不急,微笑地等着。
“你是西域人派来的,”我终于理清思路,一字字道:“你是西域王苏塔里的亲信?你明着为王府效力,实际是给苏塔里探消息的。”
“很聪明”,他不住点头“怪不得小侯爷这么重用你。”
我一听这三个字就头大,狠狠瞪了他一眼,晨曦中他的侧面深刻而削瘦,俊美得惊人,我猛然想到些什么,冲口道:“你是西域人?”停一停,摇头改道:“不,你是西域人与汉人的混血儿。”
他仰头哈哈笑了起来,复又止道:“给你看样东西。”便低下头伸手在脸上摸索起来。
我敢肯定他没有易容,我自己就会易容,而且我曾与他那么亲密过,他的脸上不可能有任何面具之类的东西。可他还是除下了点什么,摊开手掌中给我看,我看了一眼,可什么也没看见,以为他在开开玩笑,便要发作,可抬头一看他的脸,登时惊住了,那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珠竟是深紫色的,在已明亮的轿中幻发出妖异的光彩。
“啊,你是西域皇族,”我叫,曾听小侯爷说起过紫眼是西域皇族的标志,没想到我竟能亲眼所见这种诡丽异彩的紫眸。
“你知道的真不少,”他微微笑了,“我喜欢聪明的女人,省得费尽心思去说明解释。”,说话时他紫眸光彩流动,说不出的奇异妖丽,本来只觉得他身形高大轮廓清晰有异于寻常男子,可现在已百分百是个西域人。
我一时无法接受,只努力平定自己的情绪,低头再看他的掌心,这才发现那里居然有二片极簿的透明的水晶片,若不是正淡淡地发散出层光晕还真看不出,我已没了主意,喃喃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西域所产的黑水晶片,”他耐心道:“是从西域特产的黑水晶上采下的,由巧匠磨制成,簿得可以放入人眼中也不易被人所发觉,可是能改变我原来的眼睛颜色。”
我又不置信的看他,西域人竟然能发明出这么巧夺天工的东西,令一个西域皇族混入王府三年也不为人知,而他竟然得到了小侯爷的信任,还得到了我的身体,半晌,我才梦醒似的叫了起来:“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猜呢?”他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相不相信我会杀你灭口。”
“你若想杀我也用不着这么费力地把我弄到这儿来了”我冷冷道:“你想把我弄到一个地方去严刑拷问?你说过我知道的东西很多。”
他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我发现他平时精明干练的表情全是故意装出来的,用以掩盖他原本独特雍容的皇族气质,不板着脸凌厉的盯着人看时他实在是个很具优越性与权势感的男人。
“我还真没有这么想过呢“他笑着说:“其实一个漂亮的女人可以有很多用处的,而严刑拷打实在是最糟的一种。再说我实在想不出王府里还有什么事是你知道而不我知道的了。“
“那你还带着我做什么?“我问“一路出关的周折会很多,带着我这么一个俘虏是很危险的,你即已从我身上得到了所要的一切,还不放我。“
“哦”他坏坏地笑了,低下头来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已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说实话,本来我并没有想到会得到那么多,可现在我却又觉得实在不够,想要得到更多了”他的声音低沉,嘴角弯弯地,我突然想起昨晚的情景,脸禁不住地红了起来,他明白似的格格笑了起来,支起我的下巴将手中的红酒喂入我的口中,道,“既然你知道剩下的路还长着呢,不如再休息一会,好好养养精神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果然好好“休息”了一下,一路上一会儿换轿,一会儿走水路,我却始终昏昏沉沉的,沈昀一直喂我吃那种红色的酒,那是种甜甜的可以令人浑身无力的果香浆汁,我也并不是真的没有了知觉,只是终日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只能倚坐在他身边听他闲语或看窗外的景色,从碧绿青翠的江南到雾气迷绕的蜀中然后就是渐渐绿林少黄沙多,一连四十天后终于近了玉门关。塞外风光果然不同,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空旷与戈壁,一时睁大了眼睛,沈昀一直含笑注意着我的表情,见我如此惊奇不由微微笑了出来。
“很美,是不是”他笑道“这与你平日里看到的花红柳绿是很不同的,你不觉这样更美么?”
我不语,的确如此,虽然只几眼我已深深爱上了这种风情,这令我心旷神怡,宛若脱胎为人。
沈昀轻轻抚着我的额发,我整个人都依偎在他的怀中,他的嘴唇就在我面颊边,每一句话都说得我面上痒痒的,我几如废人,只得任他摆布,他伸手探入我怀中,我的心急剧跳了起来,面上不由泛出红色,他低头咬我的耳垂舔吻着,虽然是喝了药我仍止不住的要轻轻呻吟,更引得他大动,轿中顿时一片春光,他微喘着叫我的名字“夕,我们永不分开吧”。
我却咬着唇不说话,不,我不甘心这样永远做他的待妾,决不能过那种整天在他的房间里等他回来宠爱的日子,我得盘算个如何逃走的方式,若进了西域边境再想走就不能了,我只等着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入关后沈昀对我看守得不如以前那么严密,而此时我们实在是离中原太远了,离西域却已是很近,他开始遇到来往两地的商队,那些商队领者有的是认识他的,我也开始慢慢学会说一点西域语,从他们的交谈中我知道了沈昀的真名,他自然不是叫沈昀,这只是他混入王府的一个名字,他的真名叫佐尔,他是西域王的同族表亲。
他开始减少喂我药的剂量,从每日三次减至晚上一次,我的力气恢复了不少,开始可以下轿在周围走动,虽然仍旧有人跟着,但比起前些日子只能呆在轿子里实在是好多了,晚上时不时会有商队领者来请佐尔去做客,他有时带我去,有时一个人去,我知道,我逃走的机会快到了。
一个晚上,又有一队商队请佐尔去喝酒,他本要带我去,我推说身体不舒服回绝了,他便自走了,我才走近帐篷中,随即有个大汉送来一杯乳酒,“子王请姑娘喝了这杯酒”。
我不看他一眼,道:“放下,刚吃了饭,等会再喝。”
“可子王吩咐我侍候姑娘马上喝下”他明白我在佐尔跟前的地位,有些不安,低头着道:“姑娘还是马上喝了吧。”
我作发怒状,接过一饮而尽,将杯子丢了开去,同时二眼冷冷地盯着他。
他果然害怕了,红着脸不敢再说一句话,低头退了下去。
我等他一出门,便低头吐出口里的酒,这些天我的功力已是大退,可是只要不喝药酒还是可以施展些的,待天完全黑后,门外的帐蓬里开始人影幢幢,夜里的沙漠风沙肆虐,没有人愿意在外面多呆,我从窗外向外望去,除了我帐外还有一个人守着外,其他的人都已入了羊皮蓬。那个守卫也因为风大,自缩着头歪在帐柱边不动了。
我轻轻走了出去,一步一步向他身后贴近,西域人虽然身形高大,有一把力气,但论到耳聪目明却比中原武士差了太多,直到我近了他身后三步,他才警觉,猛地要转过身来,我早已手中贯力举在胸前,只等他一拧脖子瞧准了颈侧劈手斩了下去,他并没有出多大的声便瘫软了下来,我一击得手并没有放松警惕,乘势握住他双臂,抬起他上身以免他落地时发出大的声响,其实这也是多余的,此刻风沙连天,这丁点细微的声响未必会被人发觉,可以这次逃亡我是考虑到了极处,我将他半拖半扯地拉进了帐内,抬到床上又用锦被将他裹了个密实,这样就算有人进了屋也会以为是我躺下了,做完了这些我又蹑手蹑脚走出帐外,向一个柱上拴着马的帐蓬走去,那里共拴着二匹马,一黑一白,其中的那匹白马显然更温顺些,我便从袋中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糖果来,这是佐尔给我的来自西域的一种名叫太妃香的乳糖,香甜异常,引得二匹马轻轻低嘶,急不可待地凑过头来在我手掌中舔食,我一手喂食一手慢慢松开白马的缰绳,乘着将最后一口糖全塞入白马口中的机会,抬腿拧身上了马背,它低低嘞了几下,蹬了几下并不猛烈挣扎,我轻拍着它的脖劲,慢引着它向外跑去,直到出了帐蓬区,才回头再看一眼那个已呆了二个多月的了不知是甜还是苦的帐蓬,在月光中它微微地泛着青光,我吸了口气,又盯着看了几眼,回过头去,双腿一夹马腹,向沙漠边处飞窜而去了。
沙漠里的鬼天气实在叫人吃不消,没走出二里我便深受其苦,狂风夹带着豆大沙砾迎面劈来,兜带着脸上火辣辣地痛,我的身体又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这一路上就像是被人打出去的,我紧紧拉住缰绳,咬着牙向前硬挺着,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我不能再回去做佐尔的宠妾了。不知这样走了多久,渐渐地天亮了,我疲惫不堪,风沙仍是很大,我眯着眼四处巡望,远远地终于仿佛见到一片帐篷了,我心里一喜,提起精神赶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这一大片不止是帐篷,帐篷外还密密麻麻地坐了一大摊人,再走近些,发觉这一大群人都是跪着的,面向南方,人人低着头,嘴里不知在念什么,我走的那么近除了几个小孩子,竟没有人注意到我了。
我下了马,轻轻走过去,来到一名看上去衣着比较华丽的男子的身边,跪了下去,低低地用西域语问:“请问你们在干什么呀”。
那男子吃了一惊,抬头看我,脸上更是一副惊讶地表情,他回道:“我们在做祈祷呀,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道:“我是四处流浪的异乡人,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你可以允许我在这里多呆些时候吗?”
他脸仿佛一下子红了,道:“你要留下来就得先要问我们的族长,得到他的允许才行”,他停下来,小心地看了我一眼,又道:“不过我想应该没问题吧,他是我的父亲,我可以代你问问他。”
我不觉微微苦笑起来,看来无论到哪里,最有效的不是我的剑或智慧,却仍是我的美貌。
祈祷过后,他果然求得了父亲的同意,将我留在了这片帐篷中,从他的口中,我得知这是一队从南西去的西夏游牧人,他们终年穿回于天山至西域楼兰的途中,在牧马于骆驼的同时也做些商旅生意。他们的族长是卓特布维纳,而我先前对话的男子是他的第三子,叫哈慕代尔。
接下去的几天我开始与他们混熟,族中有许多年轻的姑娘,我教她们用彩线织成斑斓的花布做成围巾点缀自己,此举居然大获成功,我立刻成为她们眼中最受欢迎的人,总算是和她们融成了一片。我开始学习如何放马游牧,不管自己的手越来越粗糙,我已明白自己也许永远回不了中原了,我要努力爱上这片土地,我甚至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绮丽,就这样我心安理得地被人以陌生的名字称呼着,甘心地老死于此,忘记自己原是江南水乡的女子,。
这种自我放逐到底没有持续多久,直到我遇到了江枫。好书尽在cmfu
正文 第六章 西域(一)
在我很年轻的时候,我曾听到过江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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