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江侯,你不配口口声声哭先帝!”
乱箭中,被围的那个人露出身影。余明亮再次大喝:“放!”
地上,血泊中跳出一个人,用力拿自己后背挡住。
萧护也大喝一声:“停止放箭!”
箭弦声奇异的嗡嗡几声,是大队的人同时停止时发出的怪声。
跳起来以身护主的人气力已竭,无力的伏在那个人背上,轻声道:“您快走!”而那个人,为护自己面具,听着自己忠心的属下身死,只动一动身子,终于没有回头。
他身影全暴露在射程中,他犹不死心,静静的问:“你要杀害我?在这里?”
萧护傲气地一笑:“我不杀皇裔!他年你若能为帝时,你自来吧!”冷冷道:“放行!”
宁江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孙珉心痛如绞,他还是没有回头,也不能回头。十数年苦苦经营,不能毁在这里。他不回身道了一句谢:“他年我若为帝,一定不忘你今天恩情!”
萧护不屑一顾,等你能来时再说吧。
孙珉帕子遮脸,一个人急行。大成长公主忽然扑上去嘶声大呼:“你是谁?站住,我是大成长公主,我命你站住,你是谁!”
长公主此时疑心大作,甚至怀疑御玺的丢失都有这个人有关。
孙珉鄙夷的回她:“我是谁你不用管!倒是你,大成!你牡鸡司晨,臣乱君纲,快自收敛吧!”仗着有几分先帝血脉,竟然敢在京中作威作福。
孙珉没几步就不见,长公主越喊,他奔得就越快。春光在四周,是一片好春色。而春色中这个急奔的人,很煞风景。
这就是皇裔,萧护在心中叹气!
搜索宁江侯府的人,把坐在里面的官员们一一带出来。长公主瞪着眼一个一个看着,认出来有些人对着自己骂过宁江侯,她的脸就白上一分。
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去,手中慧娘的小像显露出来。
萧护从她手中不客气的扯过,看了看,露出狐疑,这是哪里来的?是谁这么有心留下来的!
余明亮呈上一批信件,萧护随手打开一封,递给大成长公主。长公主接过来看,见是年后孙珉给宁江侯的信,那时动乱刚平息。
“舅父不可让长公主当政,自古女人当政,是不吉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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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恩爱夫妻乐事多
大成长公主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宁江侯在此时悠悠醒来。他先是担心临安郡王孙珉不能逃脱,听到萧护说放行时,宁江侯心弦一松,血冲上脑,晕倒在地。
自然有人扶他,把宁江侯急切唤醒。
宁江侯醒来头一句话,是瞪着萧护,虽然想刚强,到底上年纪,一惊又一乍,再一喜,一晕,老头子快支撑不住,气势上就提不起来,弱上七分不止:“你要杀我吗?”
萧护很想啐他一口,又忍住。大帅面上先是伤心,再气愤,再恼怒,后怒气冲天。轮流在面上一一过了好几遍,看得旁边人都发毛时,萧护收敛住性子,再次骄傲的昂起下颔:“不!我不杀皇裔,至今也没杀过大臣!你要是说徐明其和王于凤死在我刀下!我呸!”
大帅总算呸出来了,这一“呸”!官员们都面上通红。
萧护鄙夷地道:“他们这样人,也算官员!居然还有人,和他们算作一例!”
宁江侯再抱着为国为民而老脸皮厚,这脸也发烧似的红了。
他一直欺负眼前的年青人过于年青,压不住阵脚。又担心他过于年青,反而压得住阵脚,对以后的新帝不利。
种种担心一直在宁江侯心中转悠,直到今天,萧护看不起的眼光真实的出现在面前,宁江侯才“轰”地一下子,明白不少。
此人,一直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他今天敢搜查自己家,以前也敢!他小心平衡着京中局势,不管别人背后骂他是长公主的打手也好,还是骂他与长公主有私情也好,他一直还算是克制的。
就是围绕着他妻子生事情,这位大帅急了眼!
宁江侯以后依然会防备萧护,提防萧护,谁叫萧护怀有“重兵,能干,得民心”之壁,不过今天宁江侯对萧护才有初步的认识。
别人认为萧护不敢不行不占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他的确也是不太占,不过他要是疯狂求帝位,也能占上一时吧。
当然不会长久就是。
阴沉着脸的萧护,毫不客气地对还在沉思的宁江侯皮笑肉不笑:“侯爷,这府里搜查完了,您就可以回家了。不过在长公主没有发落以前,您是不能出入一步,也不能再见外人。每日所需,由人送去。送来的东西,请阁老大人,大理寺卿,程侯爷看过再送。”
他一下子就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听到这些话的人,暂时视线从萧大帅身上移开。只有宁江侯苦笑,这提出软禁的人,却是萧大帅!
不是张阁老和长公主!
宁江侯府搜查了两个时辰,慧娘在家里,也收拾了两个时辰。
他们在忠勇碑林前用的酒饭,并以酒祭奠亡灵。就像所有丧事的主家要请吊丧的人吃一顿饭一样,大摆酒食,不过没有人会喝多就是。
吃过一餐,收起丧棚。进城后,萧护直奔大长公主府,慧娘和陈家舅母等人告别,带着兄弟妯娌家人们回府。
家里人几乎都出来了,廖明堂带一队人负责守卫帅府,他们也是缠素肃然,见大帅夫人下车,廖明堂前来迎接,并回话道:“并没有人前来搔扰,请夫人进府。”
慧娘含泪答应,对着他们身上腰间的白布看看,深深的拜了下去。
廖明堂茫然不知所措,惊慌后退,砰一声撞到别人马上。那马长嘶,马上的苏云鹤急拌缰绳,才算稳住。
见夫人,又对着守门的士兵们拜了几拜。她一身白衣,说不出来的冰肌玉骨感,又拜得娴熟,插烛似的三拜已过。
士兵们也慌了。
慧娘泣泪道:“多谢!”只这两个字,饱含心中无限感激。
夫人在拜,小螺儿和水兰也赶上来,跟着拜了几拜,士兵们惊慌失措四散而走,逃也似的分成三三两两的人堆。
这才避开。
人人都激出一身汗水。
慧娘又泪水满面,对同去的兄弟们妯娌们家人们,重重拜下去。才拜下来,有袖子一左一右而来,托住她的身子,不容再下拜。
苏云鹤在左边,呲牙:“这次是我先想到了,表嫂不用客气,你要还是过意不去,给我做件春衫,让我穿着赏花去。”
右边的是孟轩生,孟轩生是个古板的人,以夫人下车拜守门士兵来推敲,下一步应该回身家里的人,他也及时扶住。
听苏纨绔又说得不像话,孟轩生瞪眼他:“咄!你成日家除了衣服就是玉腰带,要么就是荷包簪子,你要不要扎耳洞,戴一副耳珠子!”
两个奶妈又要落泪,张伯沉默不语,妯娌们上前来扶着,又和慧娘哭起来。三爷萧拔啼笑皆非:“你们是劝的,还是惹哭的?”
这才不哭。扶着慧娘走府门,脚踏上府门内,慧娘又想起来,道:“请大家去了孝衣吧,父母亲在九泉下已经心安。这衣服,不能再穿着了。”
她头一个扯去头上白花,对着看一眼,再哭一声:“夫君一片苦心,又乱世不能守丧三年,恕女儿去了孝衣,家中小佛堂安置灵位,日日上香吧。”
现在真是乱得不像样子。
封慧娘是父母亲去世一年后,先在军中成亲,后回江南萧家与夫君圆房。守丧三年,早就是空谈。
萧护与慧娘匆忙成亲,也是受形势所逼迫,不能怪他们不守。
萧护冲冠一怒,大为祭奠岳父母,孝心已尽到,不能萧家全家人都跟着披麻守着。
萧护体贴慧娘,慧娘也体贴萧护,因此头一个去了,也命家里人去了。先去小佛堂,这是以前尚书府里就有的,是尚书夫人敬香用的,坟前设的灵位一直抱在怀里,恭恭敬敬安放于香几上,外面现有花开,又取出新鲜果子供上。
接下来安排茶水,体贴家人,头一个,让三爷萧拔赶快房中歇着。萧拔爬过山,反而精神好,见夫人着急,只能睡下来。
玉笛等六个丫头见到他们回来,才松一口气。真吓人,院门落锁,这一院子人就都走了。
慧娘又让人安排晚饭,只怕将军们一起回来用饭。从到京中,就安排几个亲兵外面大厨房上忙活,饭是随要随有,有半夜里来的人,也是随时有的。
这一点儿上,是和江南家里一样的。
又怕奶妈们年高,爬山累了,催着她们休息,又体贴两个丫头跟去,百般的抚慰。人人看着慧娘,都是心酸的。
伍十三娘的经历,没有人不知道。她是入军中,闯校场,在前锋,去青州,这才到萧护身边。如今回想她那一年的经历,可见风霜雨雪都不算苦,心情零落才叫摧残。
所有人都让慧娘去歇着。
慧娘忙了一个时辰后,见天在半下午,又把萧护想起来。想到夫君说的话:“换上一件娇黄色衣服,坐在绿叶子花篱下面,有弟妹们陪着,奶妈们丫头坐一处,做针指,看着就让人喜欢。”
让小螺儿打水来,重净面庞,打开菱花镜,见眸肿面色飘浮,自己也吓了一跳。这样子怎么见夫君?
当丈夫的千辛万苦出这么大的力,就为着还回来见一双泪眼吗?
当下细细的涂上脂粉,不会太浓,只淡淡有几色红晕就可。眸子红肿不能遮掩,加意的勾了眉山。
双眉中朦胧感出来时,水兰恰好进来,扫一眼笑道:“夫人呀,就像地上开的花。”小螺儿不解,问:“这话怎么讲?”
“水灵灵的呀,你看玉瓶里的花,再好,也是蔫的。”水兰笑嘻嘻。
慧娘也笑,让她们帮着打开衣箱子挑衣服,又取两件去年的衣服赏给小螺儿和水兰。这样收拾着,人也从悲伤中走出来。
父母已逝,不能再把伤心随时带给身边人,她们今天也披麻也戴孝过。就说开心的事,慧娘笑道:“花都开了一小半,过上几天,几点春雨一催,就全开了。晚上回大帅,咱们做春衫要紧。”
“还要多几个小灯笼,晚上每个人手中有一个,挑灯看花,这才好呢。”小螺儿笑逐颜开。水兰眉飞色舞:“晚上咱们做春饼吧,槐花开了,还可以吃槐花饼。”
主仆都有盈盈笑意,一起去小厨房里忙活。
奶妈们见到重新高兴起来,心才放回肚子里。到底你是有丈夫的人,不能只图着自己一个劲儿的伤心。
慧娘收拾好食材,就取出做一半的针指,穿着她娇黄色绣牡丹花开的罗衣,搬几个红漆小凳子,和夫君说的一样,同丫头们坐在花篱绿叶子下面绣花。
丫头们为哄她不想伤心的事,也各自换上水红轻蓝两件罗衣,是刚才房中赏下来的,多带几件钏环,也是在京里得的,坐在花篱下面说笑话。
苏云鹤见到,也跑来凑趣,对着慧娘手中腰带眼馋:“表嫂,你这做的是我的吧?”慧娘抿着嘴儿笑:“你表哥的。”孟轩生在窗户里见到,心想这个纨绔又上来了。
喊了几声,苏云鹤跑回来,在窗户外面瞪眼:“没看到我有事呢!”孟轩生小声骂:“上午才伤过心,你又去缠什么!”
“你懂什么!”苏云鹤骂回来:“我这不是哄表嫂开心,我问她要东西,她是最喜欢的。”又跑回去,索性讨个凳子坐着,帮着丫头们掂线,挑剔她们的花儿不好,大家笑成一团。
这样子,好似春日和熙图。
孟轩生又开始他偶然的一回佩服苏纨绔,见花篱绿油油,人儿俏生生,笑语香盈盈,实在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