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直视的是皇帝凌厉的眼,在那种目光的笼罩下,似乎她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小东西,你今天不饿吗?在朕眼前转来转去,能不能停一会?”他的头都晕了,面前全是浅离若有所思的小脸。
“臣妾服侍皇上用膳是应该的。”不是不饿,实在是跟沙迦坐在一起吃饭,胃部会扭曲的痛,为了小命着想,她还是别吃了,反正一顿不吃也饿不死。
浅离出奇的乖巧,沙迦反而有些不适用。
他可不会认为,一个平日里我行无素,心里根本就没有服侍皇帝这个概念的浅离会突然间转了性。
他大手一伸,拽住浅离的胳膊,带入怀抱,强迫性的让她坐在膝盖上,“不舒服吗?要不要朕传御医来给你瞧瞧?”
叹了口气,轻轻挣扎,反而引来沙迦更大力的禁锢,她不敢再动,乖乖坐着,身体无一处不僵硬,“皇上,您忘记了,臣妾本身就是医者,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问题的。”
“那就是这些东西不和你胃口?”沙迦指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轻轻的问。
他那种淡淡的音调让站在不远处的安福莫名一瑟缩,低垂的老眼连忙望向浅离,她的回答,至关重要。
“菜式很丰富也很美味,臣妾没事,皇上不必担心。”浅离郁闷的要命,不明白沙迦怎么忽然之间就这样对待她,小心翼翼,百般讨好。
凤斗(七)
四年前她住在勤政殿时,两人除了晚上睡在一块,稍显亲密外,平时都是各做各的,沙迦在勤政殿办公,也不希望她老在一旁打扰,都是让她出去别的房间自己玩,用膳时也各吃各的,沙迦从不要求浅离陪伴。
现在这是怎么了?忽然之间,她倒成了重要人物。
想走,走不了。
留下,又别扭。
“早晨,蓝儿来过了?”夹起一粒炸的酥软香脆的虾球,沙迦放进浅离的小嘴里,瞧着不大的食物占据了她口中的空间,她瞪着眼努力咀嚼,连话都来不及回。
她的样子好可爱,也好好笑,沙迦看的津津有味。
好不容易咽下,“来过了,呆了一会就又走了。”避重就轻的回答,浅离摸不准皇上的真实用意。
“你们很要好嘛。”好危险的平淡口吻,窘的某人莫名紧张。
“蓝心公主与臣妾年纪相当,在修心阁的时候就经常有来往,谈的都是女儿家的小事,再没别的什么了。”皇上,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没道理呀,当时她们两个说话的声音那么那么小,几乎就是在咬耳朵,这也能被隔墙之‘耳’听去,然后报告给沙迦吗?
浅离做贼心虚,脑子里乱哄哄,就等着沙迦答疑解惑。
可惜,皇帝只是淡淡的应了声,便不再作答。
一双筷子忙碌不停,不过大多食物是进了浅离的肚子。
她不吃,他就只好喂喽。
在莫名复杂的心情下,浅离吃饱了,还是撑到了不能说话那种,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倒在一旁,半眯着眼,瞧着沙迦津津有味的喝茶。
凤斗(八)
气氛莫名紧绷哇。
这个时候,要是谁冒出来搅搅局,转移下皇上的注意力就好了。
她可不喜欢成为被瞩目的焦点,时时刻刻的被人‘惦记’着。
才想到这儿,如有神助一般,安福淌着他的小碎步‘飘’了进来,恭敬下拜,“皇上,明妃娘娘在勤政殿外求见。”
浅离嗖的坐正。
心里这个开心。
有个小生意在肚子里无声狂吼,答应吧,快答应吧,叫她进来。
目光灼灼的望着沙迦,竟然比任何人都热切。
“宫里的规矩,她不知道么?”沙迦没直接答应,把茶盏放在一旁,冲浅离招招手,“小东西,你过来。”
“哦。”垂头丧气的答应一声,凤昭仪不情愿的挪过去。
“陪朕午睡。”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说完,沙迦握住她的玉腕往寝宫走。
什么?这个时候想睡觉?
他的女人还在勤政殿外等着呢。
“皇上,明妃她。。。”
听见安福又多嘴说了一句,浅离兴奋的恨不得上去抓住老太监的手猛摇以表示感谢。
是这样!
就是这样!
不能叫沙迦熟视无睹的躲过去,多提醒几句,直到皇上心软为止。
“安福?”沙迦声音转沉,“她不懂规矩,你也忘记了吗?”
这勤政殿是什么地方,岂容别人想来就来,看来老太监是开始犯糊涂了。
“皇上,老奴直到规矩,可是,明妃娘娘来,是想亲自报喜呀。”安福笑眯眯一躬身,“奴才本来想让娘娘亲自告诉陛下喜讯的,现在只能多句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明妃娘娘有喜了。”
凤斗(九)
“有喜了?”沙迦玩味的咀嚼这几个字的含义,站在原地,迟迟没动地方。
安福在皇帝身后,看不见主子的表情,可浅离和沙迦手牵着手,并排而站,她的位置可以最近的瞧见在那一瞬间,沙迦由白转青的脸。
他的身上隐隐泛溢出一股肃杀冷凝的气息,紧抓住浅离的大手慢慢失去了温度,冰凉冰凉,那简直不算是活人的温度。
浅离也被连累的打了个寒战,很想抽手离开,又怕这个小动作会惊扰到看起来不怎么开心的皇上,把怒火波及到她身上。
真是奇怪呦。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明妃是来报喜的耶,人家怀上了他的孩子,他不应该狂喜异常的吗?
怎么摆出这副天塌地陷的神情。
想不通呀想不通。
“小东西,看来今天的午睡要取消了。”这个时候,他还在惦记睡觉。
“皇上,去吧,明妃娘娘现在需要您。”浅离尽量的寻找最安全的字眼,直觉告诉她,现在闪的越远越好。
沙迦的眼睛,本来就霸气异常,当他情绪暴怒之时,煞气四散冲撞,连累身边的人,呼吸都觉得困难。
浅离莫名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甩甩头,一切就又消失不见。
被紧握的手松开了,沙迦转身离去,他的脚步看起来很沉,没走一步,都仿佛是要把地面跺出来个坑似的。
浅离长舒一口气,挥舞小手绢送行,衷心的期望,他这一忙就到了深更半夜,不不不,最好是半夜也别回来,就在明妃那边住下,好好分享下新生儿即将来临的喜悦。
凤斗(十)
蓝心要有个弟弟或妹妹了呢,虽说年纪差的大了些,她也会很高兴吧。
浅离打了个哈欠,边走边想。
不过,那些与她都没关系。
现在浅离就想回房补个眠,早晨被蓝心打扰,本来就没睡好,中午又担惊受怕的在沙迦身边,精神紧绷,现在放松下来,她就只想去睡了。
。。。。。。
浅离醒来时,已经临近傍晚,夕阳红晕的光铺进了勤政殿,整间屋子营扎的既暖和又温馨。
只是红色,总让人联想到血。
天的尽头,一大片火烧云,染的半边天都变了色。
咏春和藏冬在寝宫的一脚窃窃私语,偶尔小小的声音传过来,
“怎么可能?”
“真的吗?”
“天呐!”
“简直不敢相信!!”
。。。。
“你们,在聊什么?”浅离坐起来,倚在床边,懒懒的朝两个小丫头招招手。“别神秘兮兮的咬耳朵,我也要听。”
两个宫娥连忙过来,藏冬去端茶水,给浅离润喉。
咏春则笑呵呵把衣物都抱到床边,“娘娘,您睡了整整一个下午耶,寝宫里很凉爽,有助安眠呢。”
浅离点点头,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勤政殿就这点好处。对了,你俩叽叽喳喳说什么呢?”
咏春压低了声音,“娘娘,奴婢们是在多嘴讨论一件怪事。”
“什么?”浅离来了精神,她就喜欢听写稀奇古怪的东西。
“午膳后,明妃娘娘亲自来勤政殿报喜,这事儿您知道吧?”
浅离点头,“嗯,皇上不是已经赶过去陪着了么。”
。。。。。。。。。。
圣意难测(一)
咏春凑近,贴在浅离耳际,小小声的嘀咕道,“蹊跷的就是,刚刚传来消息,说明妃娘娘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就这么没了。”
浅离身子猛然一震,“不会吧??”
皇上不是亲自在旁守护吗?怎么还能发生这种事。
而且,以医者的身份考虑,明妃才刚刚怀上,腹中的胎儿尚未发育成型,得跌了多么狠,才会把孩子掉了。
有蹊跷。
皇上离开时杀气腾腾的样子,猛然间蹦出了浅离的脑海。
她被自己的猜测骇的手脚冰凉。
不会的,绝对不会,是她多想了。
她怎会认为是沙迦下令除去了那未成形的小小孩儿呢?
那是他即将出生的孩子呀!
如果是位皇子,没准就是这北国未来之主。
他呵护备至还来不及,怎会反而加害呢?
完全没有理由,一定是她多想了,一定是。
“娘娘,呆会皇上回来的时候,您可要小心着些。”失去幼子的雄狮,很可能会牵连无辜,以弥补心头的痛楚。
凤昭仪夜夜伴在君王身侧,她的一言一行,得分外谨慎,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可别平白无故就成了炮灰,太冤了。
胡乱点点头,“你们也是,干活麻利着些,没事别往跟前凑。”她倒是不担心自己,反而更替手下的宫人们担忧。
“多谢娘娘的关心,奴婢们知道了。”咏春和藏冬都很感动。
。。。。。
出了这么大的事,浅离琢磨着,沙迦至少也得半夜才会归来,或者干脆留宿在明妃处,守候一夜。
圣意难测(二)
可是,没有。
夕阳快落山的时候,皇驾已然返回。
沙迦的脸上无悲无喜,面容平静,和往常并无两样。
如果浅离不是先一步得到消息,她还真不敢相信,这会是个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的父亲。
太过正常了些,反而突显出不正常。
“小东西,你老瞅着朕干嘛?朕脸上挂了东西吗?”沙迦似乎很高兴看见浅离到勤政殿门口来接他,自然的牵住她的小手往里边走,轻轻的问。
浅离连忙把眼神收回来,暗暗责怪自己不懂得掩饰心情,“没有,皇上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话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没事儿找抽么,皇上的妃子才滑胎,她居然拿气色很好来形容沙迦,会被认为是讽刺的。
惨了,惨了。
沙迦并无异样,温和如常,“大概是最近睡的比较好,朝里又没啥烦心事吧。”他居然认认真真的回答浅离无心的一句恭维,“下午朕不在,你都做什么了?”
“臣妾。。。臣妾睡着了。”
沙迦哈哈大笑,“小东西呀小东西,你真是只贪吃贪睡的小猪仔。”
心情果然是超级好啊!
太可疑了!
太恐怖了!
浅离绷紧了皮肤,惴惴的心更不敢落回原地。
猜不透皇上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尽管好奇的心脏怦怦跳,浅离还是不敢把话题往明妃身上引,咧咧嘴敷衍过去,没事就偷瞄沙迦,希望能从细微的表情中,瞧出什么。
“用过晚膳,你陪着朕去看看蓝儿吧。”沙迦忽然很感慨,“这丫头最近也不出现了,大概还在生朕的气。”
圣意难测(三)
“皇上,蓝儿公主早晨才来过,只是和你擦肩而过,扑了个空而已。”浅离轻声劝慰。
皇上现在忽然思念公主也属于正常,失去个孩子就想到另一个孩子身上汲取亲情的温暖,可以理解。
“她是来找你的吧,蓝儿怎会不知朕是什么时辰上朝,她把时间踩的刚刚好,摆明了就是不想见朕。”沙迦比谁都精明,女儿那点小心思怎么会逃得过他的法眼。
只是不愿拆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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