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灵着急地从凤仪宫赶过来,身后尚跟着两个手抱婴孩的宫女。
未等太监、太医几人请安,红灵已来至床前,看到赵靖毫无血色的俊脸,探着他额头烫手的热度,不由怒问:“小和、小顺,你们俩不是伺候着皇上么,怎会让皇上得了风寒?!”
二人面面相觑,跪下请罪——“奴才该死,未能照顾好皇上……”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红灵皱着秀眉,只将目光放在赵靖身上,为他担忧为他心疼,却不能替他分担痛苦。心中难过,欲从棉被中找着他的手握着,以此减轻自己的担忧。转而一想不能教他再着凉,当下只是俯身将被头捻紧实。
却不知,她的动作已教太医还有小和小顺吓出一身的冷汗了!
幸好皇后只是捻紧被子,若是掀开看到皇上身上的伤痕的话,教他们如何回答?
“皇上,你可要早日康复,我们的紫儿再过十日便满周岁了。去年建儿周岁时皇上你正忙于国事,未能陪他,今年你这做父皇的可不能再丢下紫儿了,到时要好好陪他玩哦!”红灵从宫女手中抱过一婴儿到赵靖床前,对着依然昏睡的赵靖柔声道。而后又不经意似地问:“小和,皇上是如何着凉的?你们当时怎就没有发觉呢?”
小和怔了一下,眼角瞄了瞄太医,回道:“回禀皇后,昨夜听说勤王府出事,皇上便赶去探望,结果才知玉叶王妃竟被人毒杀。皇上为了安慰九王爷,较晚回来便受了风寒……”
听得此言,红灵全身一震,杏目有一瞬睁得大大的,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直到孩子因痛而哭才将她唤回神来,轻轻哄着孩子,直到他安静下来,这才惊讶道:“玉叶王妃死了?怎会这样?可有查出凶手是谁?”
“没有。”小和摇头,九王爷怀疑,哦,是认定乃皇上所为,此话却是不能对皇后说。又怕皇后在这里呆久了会教她看出什么破绽来,于是劝道:“皇后,这里由奴才及太医照看就好了,您尚有孕在身不宜太过操劳,请回宫歇息吧。”
二个宫女亦是如此劝着她,红灵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临行再三叮嘱众人要照顾好皇上。
直到皇后的身影不见了,三人才放松下来,不觉间竟都是一身冷湿!
同时却在想,若那人是皇后该有多好,皇上亦不会受这份罪了!
到了下午,皇上的病情有所好转,额头的热度不再那么烫手,只是未见他醒过来。小和急地在寝宫内转来转去,像个无头苍蝇。
小顺静静地立于床前候着,虽不如小和那般夸张,脸上亦现着焦急神色。
还是平太医叫他们稍安勿躁,只要过了今晚体温退下去后,皇上便会醒来。
别说他们急,皇后也是宽不下心,傍晚时分又来过一次,还是小顺好说歹说将她劝了回去。
当晚,赵靖的高烧果然退下去,次日便醒过来。但身子虚软下不得床,自然上不得早朝。
“皇上,可有吩咐?”
小和会有此一问实属正常,在九王爷对皇上做出如此过份之事后,皇上会吞得下这口怨气么?醒来后的头一件事就该是要处置九王爷了吧?
赵靖茫然地眨眨眼,痛苦地揪紧眉心,头疼、身体疼、全身都疼!
他是怎么了?
“皇上您还好吗?”
看到小和与小顺着慌的脸,受辱的记忆瞬间浮现在脑海中,当下咬牙切齿:“赵鸿麟,朕非杀了你不可!”
皇上龙体欠安,作为深受圣宠的九王爷,本该比大臣还急着来探望。
然一日过去未见人影,日夜不眠守在皇帝身边的太医小和小顺三人却大为宽心。若九王爷来了,三人还真不知该如何拦阻。召禁军么?那无异是召告天下,当今圣上被一个下臣给羞辱了!这教皇上今后天威何存?还有何威严治理天下?
而此刻,被人怨恨的九王爷赵鸿麟,长身玉立王府门口,迎着远道而来的贵客——
正是他的岳丈大人与三位大舅子。
埋玉山庄的人一听心肝宝贝教人毒害而亡,心中是悲愤交加,顾不上整顿即时快骑赶来。
风尘仆仆的一行人早已疲乏困顿,却无人言累。到过王府门口,与赵鸿麟寒暄几句后,径往灵堂奔去!
望着昔日美丽温柔的宝贝女儿此刻却已躺进棺木,从此天人两相隔,埋玉山庄的庄主不禁涕泪纵横!
恨声问道:“是谁害了我的女儿?!老夫定将他碎尸万段!”
“对!我们要为小妹报仇!妹夫你说到底是谁害了玉叶?”三个大舅子一副恨不能立斩凶手的模样。
赵鸿麟冷笑后,反安慰他们别太伤心,请四人移步书房说话。
“玉叶乃是赵靖所害!”赵鸿麟肯定地说。
埋玉山庄的人齐齐愣住:“皇帝为何要杀玉叶?”
赵鸿麟沉吟着,此事教他如何回答他的岳父大人呢?难道说当今皇帝迷恋他女婿的美色,所以才害死他的女儿?
见他难以启齿的模样,三舅子心中一动,脱口问道:“不会是为了你吧?”
此话一出,赵鸿麟微讶片刻后,无奈地点头。
父子四人瞅着他失语半晌。
凭赵鸿麟的容貌与气质,虽为男儿身却是清丽艳魅的女儿家媚态。若非他是自家女婿,恐怕他们也会不由自主地迷上他,会被皇帝看上亦属正常。
“对手是皇帝,难道我们没办法为小妹报仇了?”他们只是区区的江湖草莽,要与一国之主对抗——这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不!杀妻之仇我非报不可!”赵鸿麟笑着,神色一片冰冷。
柔美似女子的女婿既有这份决心,他这做岳父的岂肯甘屈于后?玉庄主豪情直冲胸臆,大声道:“我辈本是江湖草莽,逍遥自主,管它官府还是朝廷,是我仇人者就是皇帝也照样杀!”
庄主的一番豪言深得三个儿子支持,同仇敌恺道:“人头落地不过碗大一个疤,若不报此仇,传到江湖上,武林中人只道我埋玉山庄的人胆小如鼠呢!我们现在就去杀那狗皇帝!”
唉!江湖人直来直往的坦率性情他虽极为欣赏,但在重要关头却只会意气用事。赵鸿麟暗叹后,阻止他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事非同小可不得鲁莽胡来,我们应先谋后动,否则大仇未报反而枉送性命。”
玉庄主是老江湖,自明白其中之理,看向赵鸿麟问:“如此说来,贤婿可是有了良策?”
“有是有了,尚需岳父大人和三位大舅子的帮忙。”
赵鸿麟将计划说了一遍,四人虽觉时间过长,可是为了大计,为了能够报仇,就是十年二十年亦无不可!
有了帮手,赵鸿麟稍感轻松,教他们先去休息。
推开书房的窗,入眼的赫然是光秃秃的园子,除了孤独立于一角的亭子,园里寸草不生!
这便是他当日悲愤之下摧毁的菊园。
忆起在地牢中,赵靖那痛苦不堪的模样,报复的快感袭卷而来。
他不会杀了他,他要折磨他!以为用皇位便能压他?得到他?为了玉叶,为了自己,也为了死去的先皇,他不能教赵靖痛快地死去!他要削其羽翼,夺其皇位,夺走他有所有!让他至死无依无靠!
就如这菊园,一无所有。
6
五天,王妃的陵墓已完成,只待三日后的吉时入土为安。
据悉,小王爷玉如虹将于两天后赶回王府。从福建到京师,这一路奔波,他一个小孩儿怎受得此等劳顿?回来之后,却从此见不到慈母容颜,只有九岁的他将如何承受这天大的打击啊?
外公与舅舅心疼外孙,做为父亲的赵鸿麟却未将此事放在心中。只管布署运行着计划,趁皇帝病了七日不能起床,红氏一族心慌意乱之时,暗调了亲信伏在宫中。又召来户部尚书详细了解刺客的背景线索,看来倒是为皇帝尽心尽力着呢!
身为皇室中人,他的血液里,同样流淌着冷血与无情,只不过他至今才爆发出来而已。
皇帝七日未上朝,太医日夜守在寝宫,外界谣传皇帝快要驾崩。
清宁宫却是不得清静安宁。
大臣们纷纷前来请安,皇宫犹如菜场。
皇后前脚刚走,国丈大人后脚便至,身后跟着两位国舅爷。
见皇帝虽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无大碍,说了几句“皇上保重龙体”之类的话后便告退,免得打扰了他的休息。
太医大大松了口气,幸好皇上的於痕擦伤已经治好,那些严重的伤口在隐密处不会教人发觉,再过几天便能痊愈……
“臣妾见过皇上。”红灵款步行来,缓缓一拜。
她已不是两年前那个青涩少女,如今她为人母,又是一国之母,岂能再像从前一般蹦蹦跳跳不知规矩。端庄娴静、沉稳大度才是皇后所应表现出的仪态。
见她跪下,赵靖忙道:“红灵快起身,朕不是说了你怀孕期间可免去行礼么。”
红灵柔柔一笑,谢过皇上之后来到床边。
太医与小和几乎吓了一跳,皇后不是刚走半刻么,怎又回来了?
“你去了又回,可是有事?”赵靖从被子中伸出手,轻拍床沿示意她坐下。
红灵坐下,执起他白皙修长的手,颇为愧疚地凝望他,“皇上,这几天臣妾太过担心以致忘了一件事,风寒后的身子气虚体弱,若臣妾用真气为你疗伤的话你早就可以下床了。”她也是刚冷静下来才想到的。
“你有孕在身不可妄动真气……”
赵靖话未说完,便觉掌心传来一股热流,温暖之气如和风般拂过,流经体内四肢百骸,竟有说不出的舒畅。
“红灵……”
收回手,红灵又笑了,“皇上好好休息,臣妾告退了。”
翩然离去的红色身影,如烈火一般。她的感情,亦如烈火般炙热。
你的关怀,你的深情,叫我如何报答?
小和喃喃道:“皇上,皇后真的很关心您呢!”
赵靖瞄了他一眼,目光忽然变冷,声音很轻,却有着说不出的凝重,“不得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皇后!若让朕听到半点消息,朕割了你们的舌头!”
“啊……”小和捂着嘴缩了缩头,直道不敢。
要说的话他们早说了,到今日怕是全天下人都知道了!
平太医视他若亲孙儿一般,小和小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是奴仆到不如说是朋友或知己更为恰当。赵靖明知他们三人足以使自己信赖,却依然不放心,此事关系到他的尊严,帝王的尊严!
大清早,寒风冷嗖嗖的,刮着皮肤似刀割一般疼。
大臣们昨儿探望过皇上,他还躺在床上病恹恹的,猜测今日皇上可能又不上朝了。
不过,上不上朝不是他们所能决定。因此,大冷天、大清早的,不管是老骨头还是正当壮年的,只要是京官就得从热乎乎的被窝中爬出来,等着十有九成不能上朝的皇上来上早朝。
议事厅里闹哄哄的,大臣们不是在商议国家大事,而是谈着勤王妃后日下葬之事。据说一大早,九王爷与王妃的独子玉如虹赶回来了,难为他小小年纪竟失了生母,真不知是如何悲痛呢?
半个时辰后,就在众大臣认为今日不会早朝,起身要走之时,承德殿竟响起了司职太监的声音,宣众臣进殿见驾。
大臣面面相觑后,鱼贯入殿,叩见圣上。
大殿中央,皇上身着明黄的龙袍,端从龙椅上,眉目凛然,气宇轩昂,浑身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度。嘴角噙着懒散的笑意,锐利的幽眸深不可测,哪像一个大病初愈之人?
由于多日未理朝政,国事繁忙自不在话下,光是三省六部呈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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