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手一挥,严管家托盘中的茶碗就像宫藤飘去,他淡淡地道:「有客远道而来,主家自当奉茶,还请宫藤莫要嫌弃这沙漠里没有好茶!」
宫藤抬起一只手,轻轻一弹,空中茶碗反向朝我们射来,只听他冷冷地道:「我们日本人饮茶讲究和、敬、清、寂。你我之间是宿敌,即无和睦,也无尊敬可言,此地也不清雅寂静,何必如此虚情假意。」
那茶碗速度比之王爷那一拂要气势汹汹的多,严管家神色凝重地看着它飘过来,举起托盘接过了茶碗,他巧妙一转身,化解了碗上的内力,茶水半点没溢,也算接得漂亮。
宫藤冷哼了一声,道:「原来你这次又找来了帮手。」
王爷淡淡地道:「我非武林人士,习武半是强身半是防身,宫藤先生要考究中原的武艺,我只好另请人来陪你了。」
宫藤一声冷笑,道:「你府上还有多少人,一起上吧!」
王爷听了,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宫藤你迟早要造访,所以从未有娶妻生子。昨日也已遣散家奴,王府现在只剩我与管家二位,若是先生嫌人少,那我就只能说声抱歉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人脆声声地说:「谁说十五哥你只剩管家。」
安宁一身劲装,身持鲨皮薄剑从门内出来,我暗暗叫苦,心想这真是个添乱的祖宗。
王爷也是微一皱眉,远处只听一阵阵马蹄声,只见黑压压地跑来一队人马,当前是十六王爷,一直跑到近前才勒住马绳。
我心中大为高兴,心想这几千个士兵不踩死你,也能累死你。
宫藤却仍然面无表情,只是冷冷一笑,道:「亦非,你一向自负民族节气,这种仗势欺人,以多凌寡,便是你们族人的节气吗?」
我呸,我心里暗想,你个老小子装模作样一人前来,原本就是怕王爷出动军队来对付你,所以先拿话来讽刺他。
我笑道:「我们王爷都说了,他不是武林中的人,他是我们南朝的王爷,这些士兵的马蹄要是不小心踩死了你,那也是我们王爷指挥得当。」
宫藤半垂着眼帘一声不吭,王爷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地命令道:「全体将士听着,这是我与宫藤进一的私人恩怨。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可以动手,谁跃雷池一步,军法处置。」
宫藤猛然抬起头,沉沈声道:「好,不愧是南朝的亦非。我也让你一步,这个场里,只要会武艺的你们可以一起上!」
他的话一出口,腰间的弯刀就出鞘了,一时间剑气激起戈壁滩上的尘土,风沙走石,沙雾几乎裹住了他的身影。
我的身边王爷忽然在我耳边轻声道:「看着安宁!」身形一晃就没入了沙雾中,十六王爷也抽出他总算派上用场的铁扇从马上一跃而下。
我回头刚想一把拉住安宁,没想到她姑奶奶几年不见,身法倒是见长。我正在可惜没能抓住她,没想到她倒是去得快回来得也快,砰地一声,就从雾团中摔了出来,只听宫藤冷冷地道:「女人走远一点!」
我连忙扶住安宁,见她其实倒也没有受什么大伤,只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暗暗好笑,她几时吃过这种哑巴亏,偏偏又发作不得。我竭力不去看她,免得受池鱼之灾。
严管家与十五十六围着宫藤越转越快,王爷的眉毛越来越红,紧紧抿着嘴巴,他与严管家合作默契,显然两人不知道演练过多少回。
若是拿来对付十年之前的宫藤或许非常管用,可惜现在的宫藤经过我师傅的指点,进步岂可以计算。我看了一眼远处,暗暗着急师傅怎么还不出现。
宫藤掌一翻,掌心暗红,又是一招归云掌,按向王爷的胸前,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当年就是我硬生生地去接了这一掌,以至于武功全废。
王爷似乎胸有成竹,只见严管家一个翻身跃到了王爷的背后,抵住他的背心,雷光火石之间,王爷的手掌接下了宫藤的一掌。
只听一声闷哼,严管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摔了出去,王爷站在原地不动。
宫藤一声冷笑,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弯刀。我眼见王爷嘴角沁出一缕红丝,突然翻手抽出安宁手中的鲨鱼薄皮剑,一连几招刺向宫藤。
只听宫藤与王爷都是脱口惊讶地道:「是你?!」
我淡淡地看着宫藤说,是我,宫藤,我才应该你寻仇的对象。
宫藤刀一晃,速度之快都让我反应不过来,我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心中仅仅来得及轻轻叹息了一声。
当我眼睁睁看着刀尖接近我咽喉的时候,却见刀尖的寒气虽然刺得我的皮肤不由自主泛起了小疙瘩,可是却偏偏只是从我的肌肤滑过,刀尖一晃又奔王爷而去。
只听宫藤冷冷地道:「我此生一不杀女人,二不杀废物,你滚吧!」说完轻轻一掌,也将我从雾团中击了出来。
我见王爷显然只有招架之功,心中大急,剑一撑就要站了起来,但心中一滞,体内的旧伤发作,只觉得眼前一黑。
可就在此时突然有人伸手搀了我一把,回头一见,安宁站在我身后,只听她冷冷地道:「你这个奴才真是没用,这么快就摔出来了。」
我看见安宁心中一动,一搭她的胳膊就冲进了沙雾,我笑道:「宫藤,我俩是女人与废物,你要是功力不够伤了我与女人,那就是你们扶桑人言而无信,行同小人。」
我一剑刺向宫藤,剑剑刺向宫藤的脸面,绝不与他的刀硬碰,安宁一解腰上系的软鞭也抽向宫藤。
她的鞭子远攻,配上我从大师兄那里偷学来的落风剑法,宫藤又不能食言杀了我们,倒是一时被我们阻住。
我喊道:「王爷,快走!」
宫藤闷哼了一声,手上的刀气益盛,刺得我与安宁几乎睁不开眼。但是王爷显然已经受伤,却似乎犹豫着不肯离去。我手一虚晃,嘴里喊道:「看我暗器!」
宫藤本能的手臂下滑挡住胸口,睁大了眼睛看我的子虚乌有的暗器,我却用脚狠狠一踢,地面的沙土顿时飞起,我顺势倒退,一把抓住了王爷冰冷的手,几个飞跃往戈壁滩跑去。
原本我也知道阻挡不了他多久,很快宫藤的低呼声就在耳边,我顺路拐入了山石峥崎的石林,用剑飞劈挑起几块石块,按照八卦的阵法稍作布置,石头才落下方位,宫藤已经奔到了。
我与王爷他伏在石头之后,只见宫藤举刀,一脸的谨慎。他原本就是一个中国通,又自诩文武全材,我这个简陋的八卦阵他如何能看不出。
只是我这个河图洛书阵是取自一本古书,这个阵势非常的古怪,将阵中的人当作组阵的一枚棋子。若是人不走入阵中,此八卦阵绝不会启动,即便人误入此阵,只要顺原路折回也能毫发无伤。
如此不实用的阵势,我之至所以会留有印象,纯粹是因为旁边有一行秀丽的小揩字迹: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我此时见宫藤微皱双眉,沉思了一下,突然冷哼了一声,将弯刀插回腰间,双手含内力,四处击打,一时间飞沙走石,我刚布置好的石头立即被他的掌力击飞。我与王爷几个挪跃才闪开了那些沙石,一下子就暴露在了宫藤的面前。
王爷沙哑的声音淡淡地道:「你走吧!」说完就迎上了低吼着持刀冲过来的宫藤。
我一咬牙与他并肩冲了上去,他微微一愣,清澈的褐色眸子流露出诧异,一些不解。
有什么可以好奇的呢,当你头戴着虎皮帽,跟侍卫打着手势,倔强地要收一个小乞丐当奴才的时候,我的命运就是要跟你生死与共的。
当你用树枝教我写「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的时候,我的命运就是要为你遮风挡雨的。
我微微侧头去看,他已经收回了眼神,只是嘴角似微有笑意,一时间,大漠里的风沙再大,我也觉得无所畏惧。
宫藤大吼一声纳命来,一刀砍下直劈王爷的脑门,我身影一闪站到了厂他的面前。只听当一声,我的面前多了一条灰色的身影,那人头顶炒锅怪叫道:「我挡,我挡!」
师父总算来了,我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脚一阵发软。师父这个老杂毛新得了一件万种兵器之首,自然处处要显弄,两只支手背在背后,光用头顶上的小炒锅去挡宫藤的尖
刀。
不过几个回合,小炒锅就被敲得坑坑洼洼,师父的头就算是铁铸的,也被敲得晕头转向,慌忙脱下头上的小炒锅,龇牙咧嘴的揉头呼痛。
宫藤的神色变了变,忽然腾身几个倒跃消失在大漠里。我则连连跺脚遗憾没能斩草除根,这个时候,十六王爷与安宁才赶到,见到师父,脸色又是一变。
王爷自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倒戈相向,于是一抱拳客气地道:「多谢这位老英雄施以援手,亦非谢过了!」
师父不去理会他,只走到我的面前,认真地道:「我不认识你……」
我吓了一跳,之前关照过师父若是出现,千万不要拆穿我就是陈清秋,只当不认识我就好,万万没想到他会特此申明,连忙把他下面此地还有六七百两的话打断,问:「是,是,老英雄不必认识我,我等认识老英雄就够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推着他,微笑道:「老英雄这是打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啊!」
师父听了一高兴,道:「我找到骆峰林啦,我正要去找我徒弟告诉他,我找到骆峰林了。」
若不是王爷那双眸子一直在盯着我,大概我会失声跳起来束。师父的武艺已可算得是武林第一人,他当年只不过是掉进洞里那么几日,倘若真能找到那些神迹,岂非就可以练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技?
十六王爷敲着折扇悠闲地走过来,笑道:「不知道这位老英雄的徒弟现今又在哪里?」
师父一张嘴,我心中一急,安宁冷冷地道:「石榴哥哥你也就喜欢多管闲事,一个老乞丐的徒弟也值得你上心。」
她说完转身就走了,十六王爷垂了一下头,抬头一笑,慢慢地跟着她的背影而去了。王爷则走过来道:「这位老英雄不知名讳如何称呼?」
师父咧嘴道:「我的徒弟叫我老杂毛,外头人叫我老妖怪,我爹爹叫我小虎子,我娘叫我小疙瘩,你叫我老英雄……」
我猜王爷大概听得头皮发麻,连忙打断道:「我家王爷问你姓什么叫什么!」
师父想了老半天,才道:「好像姓陈,要不然就是姓云,或者姓沈,我想来想去就这三个姓我听着耳熟……」
我差点吐血,那是你三个徒弟的姓好不好。
王爷莞尔,微笑道:「老英雄大约已经是彭祖之寿,年日久远,已经记不得自己原本姓什么了。这样吧,老英雄与天人齐肩,有国师风范,可享万民之福,我就称呼您万先生好吧!」
师父当然高兴,他平白无故得了一个姓,乐得挠头搔耳,连声道好。
我则翻了一下眼白,若这老杂毛当了国师,那也最多贡献一点糊涂虫罢了。王爷瞪了我一眼,让我有所收敛。
师父大摇大摆地被当作万先生给接了回去,庆功宴吃毕,我哼着小曲刚要转回自己的狗窝,沿路碰上洪英正在打她小虎子。
「你这个害虫,什么不好玩,玩玉佩,把郡主赏的一块这么好的玉佩给摔碎了。」
小虎子揉着眼睛哭得稀里哗啦的,我心中一动,连忙去将他抱了起来,见洪英一脸心疼地捡着地上翠绿的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