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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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奴[上]-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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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兄弟那还用说!」宋麻子重申地盘。
  「我决定推荐你作我们的统领公公!你干,我心服口服!」李短腿认真地道。
  我张口结舌,还来不及否决,宋麻子的手松开了,严肃地道:「此事甚好,没想到李短腿人不
  高,瞧得挺远!」
  我操!我跳了起来,嚷道:「老子不干!」
  李短腿拍了拍我的左肩,轻飘飘地道:「就这么定了!」
  宋麻子摸了摸我的右臂,淡然地道:「你不用太感谢我们!」
  不管我在他们背后多么嘶声竭力地大吼,两人都是缩着脖一声不吭,踢脱踢脱地跑远了。
  我愣在当场,这叫半辈子打鹰,一朝被鹰啄了眼珠子。
  不行,我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待阉。
  我一溜小跑,进了内堂,四下三转找到了正在内厨房训话的李公公。
  「公公,你这次无论如何要救我!」
  「我正淡着、轻着呢,自个都救不了,哪有力气来救你?」李公公翻了一下白眼。
  「公公……你大人大量!」我带着哭腔,他这个时候翻旧帐真叫人急死。
  「说来听听吧!」李公公抬了一下眼皮。
  「公公,宋麻子与李短腿要推我作统领公公……」
  李公公仿彷若受了雷击一样,眼皮一下子弹开了,他拉着我的手转着圈上下打量,点着头道:「我早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没想到这么快就是统领公公了,比我整整早了十年,前途不可限量啊!」
  「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公公!我不想当这个统领公公!」
  李公公把脸一沉,道:「怎么,统领公公还委屈了你?」
  「不是……」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下子悲上心来,往地上一坐,哭诉起自己的祖宗十八代来。
  「我曾祖的曾祖的曾祖生下来就逢上大旱,一结婚就碰上抽壮丁,才生子就撞上火灾,刚下葬又逢上大涝。我曾祖的曾祖的父亲刚落地就碰上火灾,第一次出殡就碰上大涝……」
  我一口气好不容易哭到自己的曾祖:「公公,我们家十八代单传啊!」
  李公公总算动容了,用衣角抹了抹眼睛,我刚松了一口气,只听他道:「你说这要成就一个大公公要积多少辈子的福啊!」
  我眼前一黑,李公公拍了拍我的肩,道:「别想不开,就咱们这条件,也娶不上媳妇,作太监跟不作太监,区别不大,啊!」
  他说着也想踢脱踢脱地走开。
  我一把扣住李公公的手,冒着汗道:「公公,你说你念着陈清秋的恩情对吧!」
  李公公把头转了过来,愣然道:「当年陈公子那幅画换来的一百两救了我不少的急,这么细细地算来,我确实欠着他一份情!」
  我瞪着李公公不语。
  李公公好奇地道:「你出这么多汗做什么?」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我,我认识陈清秋。」
  李公公一下子把身体都转了过来,一手抓住我胳膊。「你怎么会认识陈公子……你不是说你是给官监拖尸体的吗?」他的脸色瞬间白了,抽了两口气,捶胸顿足的号啕大哭了起来。
  我长吐了一口气,跟着挤了几滴鳄鱼泪。
  李公公泪流满面地道:「你说,你说,陈公子是怎么死的?」
  我眼观鼻,作沉思状,李公公狠命推了我一把,道:「你这狗奴才,不想当太监就快说,否则我立刻让净事房的人过来,把你阉了!」
  我心头一松,用衣角抹着眼,把陈清秋说得那个惨,倒不似当官奴,活似蹲了十八年寒苦窑的王宝钏。
  当我说到陈清秋骨瘦如柴,望眼欲穿,李公公已经哭得抽不过气来了,道:「你,你说陈公子这是在望什么,你说,老奴我拼命也要完成他的心愿。」
  见他这么激动,我倒是有一点愣住,王宝钏的台词有一点背不下去了。
  忽然心头涌上一种感觉,久违了熟悉的感觉。
  我看着李公公眼里有一点模糊,轻笑了一声道:「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李公公又是一顿潸然泪下,望着天,好一会儿,才抹着眼泪问我:「你说这谢桥是哪座桥?」
  我吃惊地问:「不在金陵么?」
  李公公断然摇头,道:「不在!」
  我摊手道:「这就不知了。」
  李公公叹了口气,道:「不知道这谢桥在哪里,陈公子的心愿倒是不好办啊……」
  「那公公您慢慢找啊!」
  我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想转身离去。
  谁知道李公公那只乌鸡似的黑黝黝利爪一把抓住了我,阴恻恻地一笑,伸出另一只手,道:「拿来!」
  我表情茫然地道:「拿什么?」
  李公公哼地一声道:「陈公子这个人最记别人的恩情,他若是知你葬他,又怎么会不给你留下半点东西。」
  我连连顿足道:「我拖的那是死陈公子,活陈公子当然是有好处的,死陈公子那是半分也没有啊!」
  「呸,死陈公子怎么还望眼欲穿,你想骗你家公公,你打生下来就是骗人精,也还嫌道行不够!」
  李公公狰狞地道:「你要是不交出来,我立刻就去通知净事房……」
  「别别!」我连连摆手,有气无力地道:「我回去找找!」
  李公公挑了挑他半黑半白的眉毛,阴阴地道:「我就在这儿等你啊!」
  我一路小跑,惦记着如何才能弄个陈公子临别赠物呢。一边跑着,一边埋怨这花园还真是大,忽然见园内一花丛掩映处有青屋一角,心中一动大喜道:「有了!」
  这花园过大,为防着王爷贵人们有三急来不及回去出恭,因此特地在花园一隐蔽之处搭了间茅厕。
  我勾开了木栏门,里面是水洗青石地面,几个木隔间分别用绸缎的布帘遮挡,屋角一处梨木花架上一尊麒麟铜兽正往外喷着香烟。
  我咂咂念了声破费啊,这贵族的茅厕竟比奴才们的住处强上百倍,还是一座不知道贵人一个月一次,还是几个月用一次的茅厕。
  我摇着头,直接掀开一处布帘去取我想取的东西。
  精美华贵的绸缎帘子一掀开,我傻住了,与里边的人对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奴、奴才跟王爷请安。」
  王爷仍然穿着他火红色的袍子,端正地坐在里面,袍子下面雪白的裤子一直褪到膝盖下。他蜜色的皮肤颜色稍深,我也瞧不大出他生不生气,只觉得他轮廓很好的嘴唇抿得很紧。
  隔了一下,他的手突然伸了出来,我吓一跳,只见兄那修长的手指抽出旁边搁着大白棉纸。
  这种纸只有像王府皇宫的贵人才用的手纸,它既棉且软,吸附力强。若是用墨蘸色,那是远比不上竹麻所制的专供书画的纸,但若是画木炭画却是万中无一的好材质。
  只是我万万没想,人倒楣起来喝凉水都塞牙,不过想来取张手纸,也能撞上门神。
  见王爷已经出恭完毕,我连忙无比谄媚地道:「王爷有什么要奴才效力的吗?」
  那张轮廓分明的嘴唇抿得更紧,隔了一会儿,才从里面挤出森冷的一句:「滚出去!」
  「是,是,是!」我一迭声的应是,连忙一溜小跑出了青石屋,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之快都要从口腔里面蹦出来了,两腿发软。
  既然王爷发话叫我滚,那我是不是该直接滚回狗窝呢?心里这样想着,人却在花丛里躲了起来。
  隔了一会儿,王爷才从里面出来,往阳光底下一站,呃……原来王爷的脸色不太好。
  只是王爷就是王爷,就算脸色不好,火红色的袍子风吹衣动,乌黑的长发迎风飘拂,蜜色光滑的皮肤,轮廓分明的五官,仍然潇洒的跟个神仙似的。
  王爷环视了一下周围,轻轻地哼一声。
  虽然这个哼字多半是说明一个人不满,若叫一个奸人哼了,必然是阴风阵阵。但叫王爷这微微沙哑暗沉的嗓音这么一哼,那就有说不出来的宽厚仁慈,令人听着舒坦。
  王爷的背影消失在了花径尽头,我才站起来,发现自己已经腿软连站都站不稳,想着李公公在那头还在候着,只好咬着牙再跑进石屋,摸了两张手纸溜回杂院。
  趁着厨房人多手杂,又摸了两根烧火棍,躲回了自己的屋内,将那两张手纸平辅在床上,拿起烧火棍愣然半晌,方才苦笑了一声道:「陈清秋啊陈清秋,你当个才子不能纯粹,当个奴才也不能纯粹。」
  第三章
  等我将手纸画交到李公公的手里,他又是一阵陈泪下,道为:「这确确实实是陈公子的画呢!」
  我微有一些吃惊。
  「没想到公公倒是行家,谁的墨宝真假一眼就能瞧出!」
  李公公叹息了一声。
  「这四大才子当中只有陈清秋出身微寒,他画画书作诗往往取材于微寒,能在厕纸上画画的才子只有陈清秋。」
  我这一次不是吃惊了,倒是震惊,没想到天底下竟有如此知音在,呢喃了半天才问:「李公公,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李公公收回了仰着的头,睁开闭着的眼睛,讪讪然地道:「我有一次听王爷说的。」
  我心里轻轻一颤,没想到原来王爷是知音,倒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见李公公把画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我忍不住道:「公公,这陈清秋是大罪之人,你这幅画可千万别再拿去卖了,以免受牵连!」
  李公公翻了个白眼,道:「用得着你说,公公我是这么贪财的人吗?」
  我也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道:「公公你不贪财,只贪银子!」
  李公公又是一记大栗暴,敲得我脑门一阵阵生疼,道:「你小子真不知道好歹,我已经给严管家说过了,调你去内厨房当差,你明儿就洗洗干净,进来当常差吧!」
  我脑袋一阵晕乎乎地,心头欣喜,内厨房……那不是挨得更近了。
  「什么挨得更近了?」
  我才猛然省悟自己正在胡言乱语,连忙咳嗽了一声道:「挨得白面馍更近了。」
  「呸!」一李公公将我鄙夷到了极点,道:「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德性……」他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无人,才凑近我眉飞色舞地道:「有比白面馍好百倍的东西,你来了就知道了。」
  他说完就一脸道貌岸然地走了。
  李短腿与宋麻子表现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若不是你们惦记着把我阉了,我至于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么?
  想到此处,我头没有回地拎着一个小包走了。跨过了杂院那道门,深吸一口气,原来这一门之隔,奴才的层次就不一样了。
  李公公正忙得晕头转向,见我进去就将一堆干货塞我手里,道:「去,去让大师傅把这些上等干货泡了,这些个干贝、鲍鱼都要多泡些时日,然后取上好的火腿、母鸡慢慢炖着。」
  「王爷爱吃这个?」
  「王爷才不爱吃,这是给安宁郡主吃的。」
  「你、你说什么?」
  李公公回过头来,不耐烦地道:「安宁郡主想过来看看她两个哥哥,过个几日便到……」
  我的耳朵嗡的一声,手一滑将那些上等干货都掉到了地上。
  李公公骂道:「我说你想什么呢?这可都是皇上给赐的贡品,上等货,把你零卖啰都不值这一块干货。」
  我连忙将地上的干货抱了起来,嘻皮笑脸地道:「这干货哪能比得上跟公公你说话逗乐子。」
  李公公呸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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