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这画卷上何时多出这些字来,也难怪摄政王当时发飙了。
任一个人看到自己的生身父亲写给不是自己母亲的其他女人的情深之言,谁都会受不了。
“懿的父亲,他跟我娘,也有故事?”
云紫洛很困难地将这句话吐了出来。
她没有想到,摄政王是因为这事才那么恨自己的母亲,她原以为,是十六年前南川皇室与琉璃阁的仇怨。
大长老蹙了蹙眉,四长老已抢着说道:“小阁主,哪有什么故事?都是赫连治那老家伙自作多情!我们阁主心中早就有人了,是——”
“四长老。”大长老打断了他的话,给了他一个眼色。
四长老立刻会意,将快要吐出口的名字又吞了下去。
云紫洛此刻的心情很是恍惚,也没注意到。
大长老接着道:“治王爷遇到我们阁主的时候他已经成婚了,清清阁主断然不会毁人婚姻,是他待清清阁主情深似海,在南川时就多有照顾。”
二长老“嗯”了一声肯定,“后来清清阁主离开日照后,治王爷也追出了南川,后来才回来,可没过多久清清阁主离开梨花岛的消息就传了过来,可她没有回琉璃阁,从此之后便不知去向。”
“我们派出人马追寻,治王爷也是亲自出外寻找,这一找便是十几年,一直没回来,不知生死。”
大长老看着那字迹叹了口气,“治王爷武艺高强,聪明绝顶,自然不会有危险。癸丑年,便是六年前,可见他六年前回来过南川,还进了密室,留了这行书。”
云紫洛默然,心中却总算放下了一块石头。
自己的母亲不是破人家庭的小三,这就好。
只是,这个结果对于摄政王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吧?
毕竟,他的家庭破裂,是因为一个叫林清清的女人。
刚才真不该叫他过来看画像,是自己的错,云紫洛有些懊恼,心中十分挂念着他的安危,便说:“我们先出去吧。”
“好。”大长老小心翼翼地脱下外套将这些画卷的碎片包裹起来。
四人一同出了书房,好在外面有鬼魅把守着,琉璃阁的人还未敢难为他们。
走出琉璃总殿,云紫洛先和他们告辞,有事信号联系,自己则赶往锦雾,赴南川王宫。
快马急驰半个时辰便到了,匆匆到得王宫大门处,开门见山,“赫连懿在宫里吗?”
这些侍卫正纳闷这美貌少女是谁呢,乍听见如此熟悉的声调,再听到她直接叫王爷的名字,当即都惊呆了。
“云二小姐?”
“这——”
“那——”
几个侍卫目瞪口呆,你看我我看你,云二小姐不是因为很丑才戴着纱的吗?她怎么会生得如此漂亮!
“我要见赫连懿。”云紫洛重复了一句。
“好!”他们想也不想,迅速答应道。
开玩笑,现在南川王宫哪个敢怠慢她?
这么多天了,他们若还不知道这女人是被世子放在心尖上的宝贝疙瘩,那他们也白混了!
当下个个奉着热烈的笑脸,连向摄政王通报都没有,直接放云紫洛进去了。
穿过花园的时候,云紫洛停下脚步,远远便能看到那抹黑色修长的身影伫立于花坛之前,留给她的背影十分萧瑟孤凉。
淡淡的心疼从心瓣上溢出,她悄步过来,在离他五米的地方停住。
“懿……”
她轻轻唤道,声线极是微弱,怕惊坏了他。
摄政王的后背猛然一僵,头抬起,微微一顿后,他转过了身子。
看到云紫洛的一刹那,幽深可怕的凤眸内立刻腾起无数种神情来,深遂如海的眸光被一阵透明的薄膜如阻隔,竟让云紫洛看不清他的内心在想些什么。
“谁让你进来的?”
摄政王冷冷看着她,薄唇轻启,说出的却是如此寒凉的话。
云紫洛怔住了,未有回答。
摄政王的语气难掩怒意,“鬼魅,是谁放她进来的?”
一抹黑影自树梢飘落,跪落于地,鬼魅的语气含着一抹担忧,“王爷……”
“本王说了,任何人不得过来!”摄政王冰冷残暴地打断他的话,“守门的人胆子倒大,什么人都放进来,要他们何用!”
云紫洛的心微微一沉,一股浸于冷水的凉意将心尖缓缓缠里。
什么人都放进来……她默不作声,一双清澈的杏眸淡淡凝望着男人,没再用面纱遮掩的脸容是那么出尘,那么淡定,那么美丽。
“王爷,属下这就去办!”鬼魅声音平静,只是眸间,闪烁过一丝无奈与不情愿。
“慢着。”云紫洛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声音响起,“是我自已进来的,和他们无关,鬼魅,你先下去。”
鬼魅巴不得似的,道了声退,一转身就无影无踪了。
摄政王薄唇微掀,却没来得及叫住他。
“懿,我知道你对我娘有偏见,可是,我娘她没有有意破坏你的家庭,长得美不是她的错。”
云紫洛轻声解释着。
“够了,你不必再在我面前提那个女人!”
摄政王怒而转身,没去看她,“纵然你在我面前说她许多好话,也绝不会改变我对她的观点!那是我从小就根深蒂固的!”
云紫洛轻叹,伸手从背后位住他滚着金边的黑色衣袖,“懿,我没想着要怎么改变你,可是,你不能把怒火迁到我身上来啊!我没有做错什么。”摄政王转头,盯住了她的脸,神情复杂了半晌,说道:“你是她的女儿!你跟她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懿……”云紫洛追了过去,摄政王却像是有意甩开她似的,加快加大了步伐。
云紫洛只得快速跑着跟在后头。
转过后花园的桥便到南川王宫的后宫,摄政王下桥时,她刚上桥,便瞧见远处行来的一行人。
领先的女人雍容华贵,一身金红色的多边华裙,盘着高髻,在宫女的扶持下款步而来。
愕然抬头,正看到桥上方的云紫洛。
白裙飘然,不染纤尘,墨发披垂,随风轻扬,如画卷中走出的仙女,肌肤盈雪,五官精致,樱桃红唇紧紧抿住,身影虚得如同一阵风就能将她从桥上吹走般。
“啊!”景华王妃尖叫了一声,脸容满是惊恐与忌恨,“林清清!”
脑海中的记忆不禁与当初那一画面相重合!
那时,林清清作为琉璃阁阁主来南川王宫拜访,她永远永远记得。十多年前的傍晚,她便是站在现在这桥上眺望风景。
而自己深爱着的夫君,却悄悄在桥下窥她,那深情火热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和心灵!
而此刻,再看到面前将要过来的摄政王时,景华王妃的大脑已经乱成了一团糟了!
这一幕,和当初何其相似!
被刺激到的景华王妃不由厉声嗷叫了一声,“林清清,你这个贱人!赫连治,你这个畜生!”
她嗷嗷乱叫着,猛地扑上前,凶恶地推开摄政王,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唾沫,拨出头上的金簪便往桥上冲去。
云紫洛眉宇轻皱,闪身避开如泼妇般的景华王妃。
女人果然形象多变,初次见面时印象虽然不好的景华王妃至少很是温和……她也不禁可怜起这个女人来。
不是她娘的错,错的是赫连治那个男人!
该死的男人有了妻儿后居然还变了心!
一招扑空的景华王妃更是怒发冲冠,折身疯狂地刺过来,嘴里放声大骂着难听的话。
漆黑的高大身影已闪身飞上了桥,摄政王扼住了景华王妃的玉腕,沉声喝道:“母妃!”
景华王妃看着他,那只手拼命地捶起摄政王的胸膛来,痛哭着叫骂:“赫连治,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蛋啊!我嫁给你才多长时间你的心就被这个妖精勾走了,你到底还念不念我们的新婚之情?”
听着她这声声泣诉,摄政王的眉宇间闪现过一抹怒意。
景华王妃犹自哭骂着,“赫连治,你说我欠了你们家什么啊啊?你居然为了这个野妖精抛家弃子,一走毫无音讯!你连我生的儿子都不要了吗?你连这南川千千万万的百姓也不要了吗?你说啊你说啊!”
边说边用那只空着的手撕拉扯打着摄政王的脖颈,尖利的指甲已划出道道血痕来!
云紫洛实在看不过去了,刚想挪动脚步,摄政王攸然侧过头。
男人的凤眸内酝酿着巨大的风暴,血红的双眸有着猛兽发怒前的征兆!死死盯住云紫洛,那个字再也控制不住地吼了出来,“滚!给我滚!”
云紫洛的腿不由一软,身子往后踉跄了两步,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懿——”
“别叫我的名字,给我滚!听到没有!”
摄政王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右手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滔天的怒火无法得以宣泄,他快要疯了!
“好,我走。”
云紫洛闭了闭杏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她想,等他气消了再来好好谈谈,今天这样子,是怎么也继续不下去了。
看到云紫洛远去,景华王妃着急地大叫:“林清清,你这个狐媚子,你别走!你给我死——”
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叫喊冲入云宵,像是困斗中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哀鸣,再后面的,云紫洛已经听不见了。
南川王宫的正大门处,鬼魅正一脸犯愁的站在那儿,见云紫洛来赶紧上前。
“二小姐,王爷他怎么样了?”
显然,他并不知道后桥上发生的事情。
只是凭摄政王向来对云紫洛的宠溺与不同于往常的疼爱,他认为,即使是这样的事情,云紫洛肯定也会将王爷哄好。
云紫洛脸色微黯,勉强一笑,道,“我也束手无策,我这几天会留在南川一带,如果有什么事到日照客栈找我。”
“好。”鬼魅点头,眉头的忧愁却深起来。
“鬼魅,值得我相信吗?”云紫洛美丽的杏眸凝视着他。
鬼魅想到那天被迫与她动手的事,不由有些尴尬,连忙拍胸道:“二小姐,您要做什么属下赴汤蹈火也定会完成!在属下心里,您就是我未来的主母——”
“行了。”云紫洛打断他,“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保护好玲玲。”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赫连懿会牵怒到尚留在南川王宫的姚玲玲身上。
鬼魅不由心中一酸,十分感动,“这事您不说,也是我一定会做的事。”
“那我就放心了。”云紫洛笑了一笑,转身离去。
自己与琉璃阁关系密切,现在又去除了面纱,这一路从南川到日照,不知引起了多少轰动,常常有人失声大唤“清清阁主”,云紫洛则侧目微笑,扬鞭长去。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同时还让大长老几个发动手下人四处播传流言,承欢郡主不是林清清的亲骨肉,林清清的亲生女儿已经回来了。
别小看舆/论,它给人们的影响可是很大。
云紫洛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日照是琉璃阁的!而琉璃阁,是她母亲的!
那么,她绝不会让琉璃阁落在叛徒的手中!
不说全城都在疯传这个流言,人心动/乱,云紫洛所关注的重点却不在这上面。
她暂时住在日照客栈,深居简出,派二堂人马出去打探消息。
一日,没有赫连懿的消息;二日,也没有;三日,还是没有。云紫洛的心不由微微发凉,他真的决定了,要跟自己断裂关系吗?他那天说,要自己滚,是真的不想再看到她吗?
不,她不能相信,她始终不能相信,他们之间那么深的感情说没就没了。
即使是她发现他隐瞒不报他跟云轻屏的关系时,她也从没想过,他们会真的决裂。
心中隐隐生痛,她已经茫然不知,自己能不能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第五天,月出东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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