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大步踏出前厅。
绕了两道长廊,出府的路上,一红一碧两道身影站在廊内说话。
肖桐裹了裹肩上的大围领,有些不舍地道:“事情若是处理得快,我再来看你。”
云紫洛摇头,“不用了,你去吧,我等会儿就回梨苑了。”
“那好吧。”
肖桐看了看夜色中还在飘舞的雪花,说道:“那我走了。”
“嗯。”
云紫洛目送着那道修长的身姿在雪帘中渐去渐远,唯留两条长长的足印。
她有些怔然。
说过给自己一个机会爱上他,可是,她的心,却连一丝波澜也不曾起。
就算是当初跟子渊在一起时,她也曾有过一丝的动心。
如果当时没有云轻屏的话,或许,她的心门早就对子渊敞开了。
然而对肖桐,她仅仅能把他当成哥哥似的。
那些关心的话语从他嘴里吐出来时,她感到的,是浑身的不自在和想要逃避。
她这个抉择,到底是苦了谁?
殊不知,离他们一百米的大树后,立了一道黑色高大的身影,点点洁白的雪花已飘上他的墨发和长衫。
男人身体岿然不动安如山,深沉的凤眸凝望着这边。
见肖桐出去,他剑眉微挑,脚尖一点,身形也消失在树下。
云府外面,大大小小的马车挨挤不开,一道红如火的身影在车间穿梭着。
肖桐飞快地出了云府所在的巷子,一转弯间,一阵马嘶鸣的声音。
他停步抬头。
面前,一匹威风凛凛的黑色大马,马背上男子满身花白,被雪水沾湿的额鬓紧紧贴着优美的脸弧下来。
“赫连。”
肖桐不卑不亢地站着。
摄政王沉着脸色,双腿轻夹,黑风往前跃了好几步。
翻身上马,动作流利,带起的黑袍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随着男子健壮有型的身材落地,衫角在雪白的地面上斜斜拖下。
摄政王没有说话,一手执着漆黑短小的马鞭,一手牵着黑风,一双有如寒刀的凤眸深深盯着肖桐。
肖桐的薄唇微微勾了起来,“赫连,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为什么要那样做?”
摄政王的脸颊呈现出一抹痛苦。
肖桐淡淡道:“你问的是洛儿吗?赫连,你已经放弃了她,如果你真爱她的话,就应该放手给她幸福。”
“谁说我爱她?”
摄政王冰冷着嗓音上前一步。
“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
肖桐径直道:“赫连,如果你说,你爱她,兴许我还会让让你,可是,你既然不爱她,那你更没资格管我了。”
摄政王脸色一变,冷喝道:“谁说我不爱她?”
肖桐可悲地看向他,“你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么?”
摄政王咬了咬唇,突然有如颓废似的浑身一松,后背不由自主往黑风身上一靠。
“肖桐,你真令本王失望!我以为,这世间最了解我的人是你,你比我还要了解我,可是,你却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重重一击。”
他薄唇微颤,看向肖桐的眼神充满着悲伤,“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太过分了吗?”
肖桐冷冷一笑,毫不畏惧地盯向他看来的视线,扬声道:“你无助?”
“赫连,洛儿她只是个女人!你怎么能给她所有的痛苦?”
他往前踏了一步,绞住摄政王的眼神。
“我看到的,只有你的始乱终弃!”
“没有!我怎么会真的抛弃,不,我怎么会真的离开她……”
听着那无情的字眼,摄政王的脸慌得一片苍白。
他真的,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尤其是今夜,他更加认识到自己内心的那一抹恐慌。
他在恐慌,恐慌失去她。
所有的伪装在这一瞬间被剥下,鲜血淋淋。
“你不会真的?”
肖桐咬牙切齿地说道,“赫连懿!你别忘了,从我那里拿过去的那些书!”
“别告诉我,你没有夺走洛儿最宝贵的东西,你现在却这么待她,你不是人!”
说着,红衫翩飞,如风般的一掌已扇上了摄政王的脸颊!
摄政王浑身都僵硬在了风中,生生受下他这一掌,没躲也没让。
突然间,他仰起俊朗如刻的脸庞,一头墨发尽数洒下,男子嘶哑的声音在静夜中有着一丝凄厉。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几个月来的纠结和愧疚,狠心和不舍造成的所有情绪,一刹那间如小山般爆发了出来。
肖桐也给震住了。
摄政王抱起自己的脑袋,蹲到了地上,颤抖的声音满满都是哭腔,“肖桐,你说得对,我不是人!洛儿她根本没有错,错的是,我爱上了她。肖桐,是我的错!”
男人抬起满是绝望的脸庞,眼窝深陷,凤眸狂乱,有如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他半跪在地上,两排牙齿相撞在一起,声音模糊不清,“是我不该爱上她,是我的错……”
看着摄政王这个模样,一丝愧疚之情从肖桐的心底升了起来。
“赫连——”
他的声音很不自在。
肖桐啊肖桐,你跟赫连自小同门学艺,用他的话来说,自己对他才是最为了解!
自己曾亲眼看到南川王爷因为那个叫林清清的女人抛家弃子,自己曾亲眼看着赫连从苦难的童年走过来,自己见证了他几千个在仇恨中挣扎的岁月……
自己也知道,赫连的心中根本不可能再放下云紫洛。
可是——肖桐闭了闭狭长好看的丹凤眸,洛儿,洛儿,即使他放不下她,但洛儿却是林清清的女儿!
这注定了,她跟赫连在一起的难度很大!
所以他肖桐,也不算是趁人之危!
“赫连。”肖桐低头看着他迷茫的双眸,沉声道,“上一代的仇怨已经过去了,做为兄弟,我不希望你依旧活在仇恨里。但是——”
他的声音微微一滞,继而道:“但是,我也不会半路叫停,我会努力争取洛儿。”
第219章 凭什么
听到“洛儿”两个字,摄政王的凤眸逐渐清明,抬头凝望着肖桐。
他正单膝跪于洁白的雪地之中,膝部衣裳透湿一片,寒风凛厉,肆意吹卷起他长长的墨发,无数片雪花落在他的脸颊上,化为雪水流下。
直流进脖颈之中,可男人,却似乎感觉不到一丝冷意。
肖桐薄唇上下翻动,声音低低的说着话。
看着地上跪着的摄政王,肖桐抿了抿唇,血红的衣衫优雅挥起,他已大步离开了原地泯。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摄政王并没有起身。
寒风中,他的表情十分的茫然。
原来喜欢洛儿的人有这么多,就连一直无心无情的肖桐,也被她吸引了么穹?
想到前几个月自己狠心将她推出怀抱,摄政王的肠头都悔得发青发紫。
明明知道不舍得,可还是那么做了。
他以为,自己能放得下。
那一天,他的心情烦燥到了极点。
他甚至对她说出了脾气最为暴厉时才会用上的字眼。
可是,又有谁知道,只在她一转身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后悔了呢?
没有人知道,看到女子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时,他的心,瞬间又酸又悔,恨不得立刻将她叫回来。
可是,他知道,那样做已经弥补不了事实了。
自尊心同样高傲的云紫洛肯定会被他伤到。
他永远不会忘记,得到洛儿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可是,他却没想到,自己全心全意爱着的女人,会是自己仇人的女儿。
所以,那短暂的片刻,他决定破釜沉舟,任由事情朝最恶的方向发展。
却没想到,伤到她的同时,更深地伤害到了自己。
当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她不行时,是不是,已经晚了呢?
男人半跪于地,两只宽大的手掌按在皑皑白雪之中,他俯着腰,望着地面。
保持着这个姿势足足有半个时辰一动没动。
“主子……”
鬼形焦急地走过来轻声呼唤。
这么冻的天气,王爷这样子一定会生病啊!
听到他的声音,摄政王长长的羽睫颤了一下,凤眸微抬,他伸手,在面前捧起一堆雪,声线低沉,“这么洁白的雪,又怎么能被浓黑的黑暗所玷污?”
缓缓起身,他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快要僵了。
只是这个于他的行动来说,丝毫没有影响。
他仍是大步迈了出去。
“回云府。”
男人声线清晰地吐道。
云府前厅,摄政王离开之后,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大家都觉得极为轻松。
可又因为摄政王没有走,他们也不敢现在就离开。
周氏抱着麟儿坐在太后身旁说说笑笑,云轻屏也不时逗弄着孩子,楚寒霖的目光则不时瞟向云紫洛。
云紫洛坐在云建树身旁,楚子渊则坐在云紫洛身边,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显得很是静默。
“摄政王回来了!”
终于,前厅的这些大臣等到了这么一句话。
话音刚落,一袭黑色长袍裹挟着外面的寒风扑了进来。
摄政王进来后,迈着有力的腿走向高座,眼光,却在人群中来回搜索,直到他坐下,那目光,才聚到了一个人的脸上。
云紫洛察觉到一道犹为集中的视线,便迎着看了过去。
忽然间,便怔住了。
摄政王右手端着茶盅,凤眸流转着一丝沉静,正注视着她。
没有像前几次一样回避,没有那故意疏离的冷漠,有的,却是一丝柔和,淡淡的柔和。
这样的眼神,让云紫洛感到好熟悉,却又好陌生。
似乎,他们像是回到了从前。
云紫洛红唇微勾,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从前?
他们还回得去吗?
转开视线,她旁若无人地与楚子渊聊起天来。
摄政王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好半晌,他的双眸才归寂为一潭安静的水。
如肖桐所说,他真的不适合跟洛儿在一起了。
洛儿,想必也不可能再原谅他了。
他也自觉没有脸再去面对洛儿,面对她那双质问的杏眸,面对她那双清澈的泓泉。
那么,他只能放手。
肖桐说,如果真的爱她,那就应该放手。
摄政王感到心脏处生出了丝丝的抽疼。
爱吗?
玩笑……岂止是爱!即使自己一直不愿去接受这个事实。
他爱上了林清清的女儿!
可事实永远是事实,爱就是爱,就像他发现真相后,一直不敢正视这段感情,却也根本不舍不愿也不想放手。
可是,自己不放手,她又怎么会幸福?
摄政王想着,薄润的唇勾起一抹无奈却又无助的苦笑,直苦到了心中。
身旁,云轻屏指着云嘉抓着自己衣领的小肉掌笑:“母亲,您瞧弟弟这双手可真厉害,我觉得,他以后长大了必定能接爹爹的位置。”
周氏一听,先是一怔,而后喜笑颜开,“希望他长了真能如此,能再给云家添光彩。”
太后听了他们的话后,眸光不由一动,认真地朝这边看过来。
云轻屏注意到了后,掩嘴一笑,道:“太后,您瞧母亲说的,将门无犬子,小弟弟长大了后,肯定不输爹爹。”
太后听着也舒服,只是在看向另一边站得有些束手缚脚的云浩时眉头一拧。
“都说将门无犬子,建树却偏偏不让浩儿举刀拿枪,真是可惜。”
她叹了口气。
云轻屏当即也皱了眉,附和道:“浩儿从小就只读圣贤书,是个状元料,可爹爹是将军,将军的职位以后总要叫他继承的,这样子却怎么行?”
说着,偷偷看太后的脸色。
太后听得她话中有话,不由冷冷一笑。
云家的女儿,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只是,云轻屏这话倒提醒到她了。
太后伸臂,将云嘉从周氏怀中抱了过来,低眉思索起来。
云浩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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