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头就能撂倒的男人竟让她无法挣脱。
「别再重复我的话,回答我就好。」他放轻嗓音哄她。他的嗓异常低沉,不是病喑的低沉,而是一个介于吐纳与沉吟间的声音,离她明明有段距离,听起来就像在耳边贴熨着,仿佛还能感觉到说话时缓缓轻吐的气息,以及他口中一股熟悉的药草味道。
「我、我不讨厌你呀,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很听话,也很配合,对我又好,常常……」她不知道还能夸奖他什么,这个男人与她的相处时光并不长,应该只能算稍稍熟悉的陌生人,她虽然整日跟在他左右,逼他喝药,让他挨针,这也不过是医者与病人的相处模式,可是她为什么如此信任他?待在他身边一点也不觉得不自在,甚至是享受这种心安的感觉,有好几回他喝完药睡下,安详无害的表情让她也好想蜷窝在床铺的另一边、蜷窝在他身旁好好睡一觉,这样的情绪,称之为喜欢?
「你也喜欢我吗?」她没答完要给他的回复,反问他。
穆无疾没料到她反将他一军,但他不像她迷惘,因为在他心里老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他一直拒绝去坦诚心意,害怕一脚踩进去之后会伤害她,极度不愿预见自己的死亡会替她的将来带来无止尽的哭泣。
但此时,她的表情迷人可爱,她的声音茫惑天真,她反问他时用了「也」这个字眼,他可以在他娘亲面前说谎,也可以自欺欺人,却无法骗她。
「如果,要找个人来困缚住我,让我不得不为那个人努力活下去,在我断气之前还得思量如何安置,无法将她轻易抛下,那么——我贪婪地希望那个人是你。」
她怔得做不出反应,只是紧紧反握住他的手,用着她自己未曾察觉的力道努力想包覆住几乎是她一倍大的手掌。
「你怎么说?」他不是一个愿意吃亏的男人,他也想知道她会如何响应他。
他的视线咬住她,不让她逃避,她也没想逃避,望着他的容颜,她听见了自己在说话,无论是她的嘴,还是她的心——
「我……想成为那个人。」
「即使我可能比你早走?」
「说不定我明天坐在椅上煎药时,被一条毒蛇咬到或是午膳吃饭时噎着,就换我比你早走……我不相信谁一定会比谁先走这种推论。」
「说的也是,从小我爹娘总担心我这具病身子很难养大,结果世事难料,我爹却死得比我这个病儿子更早,生与死……不是我说了算的。」
「嗯!」她颔首,抢着道:「拥有求生意志比任何一帖药都更有效,你下只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这样我会更有信心能治好你!」
他点头,有将她这番话听进去,她看着他眉宇松扬,也跟着松了口气。
「好了,我们谈完了。」他朝她露出一抹笑靥。
是因为方才彼此确认了心意,所以……她才觉得他笑起来变得好诱惑人吗?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像在勾引人,就连他仅是伸手将他的黑发缓缓撩到耳后,都牢牢吸引住她的眸光,口中唾液快速分泌,快过她吞咽的速度,咕噜。
「我的忍耐也到极限了。」
「咦?」
他勾唇,眼眸因为笑容而微眯,这一眯更是魅态横生,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整夜说话的嗓音都那么低那么沉那么炙热——
「你忘了吗?你对我下药。」
「呀,对哦!!」
而这帖药,是皇甫一族最最自豪的无人能挡,神佛亦会动情生欲,夫妻间共享床笫乐事的必备良方!
药效根本还没有过去!
她、她、她、她的处境危险了!
上一页 返回 下一页
book_29580_7。txt
||||||决明《压上宰相》
字体大小 大 中 小 颜色 …
第五章
竟然忘了她手上有解药,唉,笨什么呀!
早点跟她说嘛,害她以为他用极强的自制力战胜了春药,白白强忍这么久,很伤身耶,只要喂他吃颗解药不就没事了。
不过,还是迟了一步,因为——她是在隔天早上睡醒睁眼时才记起自己的小药囊里的那瓶解药丸子。
她揉揉脑侧,一直觉得有东西在戳她的头——原来是珠花头饰,昨夜没来得及拆下。她正要解下它,有双大掌先一步替她温柔取下珠花,接着她被抱进一具不比她温暖多少的胸膛,让她好想反过来替他搓搓暖。
穆无疾甫醒的声音很像昨夜意乱情迷时的迷人,唇办轻轻扫过她的鬓发及耳廓。「告诉我你的闺名是什么?」
都这么熟了,瞒着他不说她的名字似乎太见外了,她抿抿嘴,决定跟他说了,但说之前有一个强烈要求——
「你发誓不可以笑。」
「我发誓不笑。」
「小蒜,皇甫小蒜。」她自己边说边嗤之以鼻,脸蛋轻皱起来。
「蒜?蒜苗的蒜?」
她闷闷点头。
「你笑了?!」她好像听见闷笑声!
「我没笑。」嘴角怎样也不能在此刻上扬,否则只有一个字,死。
「你明明笑了!」
「我明明没笑。」
「哦——」她懊恼地将脑袋埋在软枕里。「什么小蒜嘛!难听死了!我也想有一个念出来好美好美的名字!像刚刚你问我名字的时候明明气氛这么好,我要是接着说出一个很悦耳的名字,你一定就可以说『真美的名字,人如其名』,然后嘴就亲过来——不过你不能纵欲过度,太操劳会搞坏身体的……呀呀,我已经气到语无伦次了,重点是,我没有好美的名字!」
听得出来她非常非常的介意,介意到光是说出她的名字都好似耗费掉她所有的勇气。
「皇甫小蒜,小蒜、小蒜、小蒜……」他轻喃,反复再反复,缭绕在嘴里,仿佛正品尝咀嚼。
「你不要一直念啦!」不美,一点都不美,就算用他那么好听的声音念出来也不美啦!
「我喜欢你的名字,小蒜,听起来好可爱。」
她没有一个美名,但仍换到他压覆过来的甜美亲吻,稍稍让她比较释怀些。
「只有你说它可爱……我讨厌它,讨厌到努力想把它改掉,但我爹硬是不替我改,所以我才向他撂狠话,我会找到一个重症病患,然后治好他,只要我能做到,我爹就同意让我改名字。」这是赌注,赌她能不能摆脱这个臭蒜名。
「那个病人就是我。」
「嗯嗯,我才正苦恼要去哪儿找病人,就在街上拿到你娘派人四处发阅的榜纸,所以我就来了。」
「但我喜欢你的名字,改掉多可惜,小蒜。」他马上就喊得好顺口。
「可是改名字是我懂事以来最大的心愿,而且蒜很臭……」最后这句咕哝绝对占了最大嫌恶的主因。她又继续埋怨,「我爹每次都叫我皇甫小蒜头皇甫小蒜头的,难听死了!」
「皇甫小蒜头?」嘿,这名字更讨喜。
「你不准这样叫我!」她翻过身来与他鼻眼相对,凶巴巴道。
「可是它真可爱。」他吻吻她光洁玉白的额心。
「哪里可爱了……」听起来真像敷衍她的瘪脚谎言。
他吻吻她的眉,吻吻她的鼻,再分别吻吻她圆鼓的两颊。「无一处不可爱……」他用他的温唇在回答她。
「我又不是在问你我哪里可爱……」被吻到颈侧时,她敏感地蠕蠕肩,分不清是想避开滑痒的吮舐,还是想让自己更贴近他的唇,好方便他更大范围地温润自己。
就在顽皮且贪婪的薄唇往锁骨下方挪去时,她立刻弹跳起来,左右手巴住他的脑袋将它扳正。
「不行!适当的运动有益身心健康,但是太过纵欲会伤身体!」按按他的脉搏,她不甚满意地晃晃脑,从床榻爬下,不急着找衣裳遮掩小巧娇躯,反而先从药囊倒颗小黑丸塞到他嘴里,确定他乖乖咽下后,她才拎起散落周遭的襦衫,一件件套回身上,最后将长发从襦衫里撩出,侧着身子回视他的神态哪里像个青涩小丫头,几乎美丽得就是个大姑娘了。
「你要沐浴吗?」她拿出好几把曝干的草药问他。☆请支持四月天★
「你确定那叫沐浴吗?我以为那叫炖鸡汤。」反正都是一桶水加上各式草药下去闷熬,步骤一模一样。
「把你炖得软嫩嫩的,最好连骨头都能嚼烂,方便我整盅吃干净。」她咧出白牙。
「那么加小蒜头一块下去炖吧,滋味更好。」
别人是甜蜜同享鸳鸯戏水乐,他们是一块熬汤泡草药——无妨,反正都是一样浓情蜜意。
备好热水,加进佐料,倒些药草,身子泡进温暖水里,舒服得让人想大吁痛快——
「呼……」
皇甫小蒜差点享受地闭上双眼,不过她没忘记自己在木桶里的本分,她替他按按穴位,穆无疾替她揉揉肩,她是相当认真为他舒活筋脉、消除疲劳,他则是完全门外汉,揉法杂乱无章——不,他根本是存心不良!
「别胡闹!」她掬水泼他,弄得他满头满脸湿漉漉。
「我明明很认真。」他一脸无辜。
「认真?那你现在把手搁在我臀上做什么?」一语道破水面下的所有动静。
「小蒜,成亲吧,嗯?」他以唇蹭蹭她微微湿濡的鬓角。
「成亲?谁跟谁?」她拇指沾了些凉膏,轻按在他左右额际,以揉旋的方式帮他松缓精神。他原先被她揉按得合上黑眸,听闻她的回问时,他睁眼觑她,以为她是姑娘含羞,故意扭捏说反话来逃避话题,然而他看见她脸上非常明显的困惑。
「当然是你与我。」
「我没有想过要成亲耶。」
等等,他是不是听错了?这句话应该是吃干抹净却不想负责任坏男人名言吧?他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竟有机会亲耳听见有人将这种令人唾弃的句子完完整整送给他——
「你没有想过要成亲?」
「对呀,我根本就没想要嫁人。」
「为什么?」
「我又不能生孩子,嫁人的下场大概也会被休掉吧。」无子,可是七出中的头一条重罪哪。「你没忘记我跟你提过,我舌头的毛病就是我爹身上那毒的后遗症吧?所以我不能保证自己生的孩子会不会也这样,万一像我一样半大不小的,还是像我弟一样双目失明,或者有其它更严重的情况怎么办?偏偏你娘最需要的是一个孙子,这是我不可能给的,所以我不要跟你成亲。」
「你太不负责任,你想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