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 压上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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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明 压上宰相-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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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在大闹客栈之后还喊我爹,丢脸都丢死了。」顺手爬梳一头银发,被吵醒时总是没有好性子的老爹站在爱妻身后嘲弄埋怨。  
  皇甫小蒜一见到他,双腿一软,应声跪了下来。  
  「爹!求你快去救穆无疾!求求你了!你要将我改叫什么都好,我全都听你的!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只求你去救他!」她绝望的低咆,边说边对着亲爹一下一下猛磕头。  
  她认输了!她失败了!她没有本领没有医术,她是一个破大夫,她没有用,她是废物——  
  她就要害穆无疾死在她手里了!  
  她错了!她根本不应该替他动刀,这样说不定穆无疾还可以多活好久好久,她没有先掂掂自己的斤两,医术不佳不是可耻的事,最可耻的是医术不佳还想强出头!  
  她就快要失去他了!  
  皇甫小蒜磕头的力道像在惩罚自己,发上的雨水混着眼泪在木质地板溅开深色的水痕,眼泪落地原该是无声无息,此时却伴随着螓首叩地而发出重重的声响。  
  皇甫夫妇都因她突来的举动而怔忡得无法立刻响应,过了良久,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心疼女儿的娘亲。  
  「小蒜!别磕了!快别磕了!」她急呼呼跟着蹲下,想阻止皇甫小蒜再茶毒自己的额头。光听那几声重响,她的心都揪疼起来了!  
  但皇甫小蒜恍若未闻,只是不断对着亲爹磕头请求,不断哭求着——救他!快去救救他!  
  她的头又痛又晕,分不清楚是撞出来的疼还是眼见穆无疾没了呼吸的痛,他就那样躺在床榻上,探不到气息,他就那样……在她面前……  
  「爹……求你……求你了……」又是好几记沉重激烈的叩首。  
  「你还在发什么愣?!」爱妻气急败坏地拉扯他的衣袖,「小蒜都这样求你了!你快答应她呀!」虽然她不知道穆无疾是谁,竟让自己的心肝女儿哭着跪地求爹,但现在若不赶快答应小蒜,恐怕小蒜会这样一直磕头下去!  
  呃,他也不是真的如此冷血啦,只是一时被向来不怎么特别宝贝的女儿给吓怔了。他太习惯女儿对他没大没小吠两句,突如其来被她一跪,连自己该做什么都忘光光,还有点晕眩……现在让爱妻一提醒,如梦初醒,他只能叹口气。  独家OCR  
  「我又没说不帮她。」他无辜地对爱妻撒娇,装出一副好爹爹的嘴脸。女人当了娘之后,在面对孩子和夫君这两方之间,绝对是比较疼孩子的——啧,早知如此,当年一个也甭生,省得来瓜分属于他的所有疼爱。  
  「小蒜,爹说要帮你了,乖乖乖,别哭别哭了——」  
  皇甫小蒜昏沉沉地让娘亲扶起,她吁吁喘着气,脸上净是狼狈的泪痕,双唇毫无血色。  
  「走吧。」他接手拎过头晕目眩的皇甫小蒜,将她扛抱在臂膀间。  
  当爹的人,是得要有一副强壮的肩膀来替孩子收拾残局的,要生就要认命,谁叫她还喊他一声爹呢?  
  上穆府去看看情况糟到什么不可收拾的程度吧。  
  他苦命惯了,不差这一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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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银发随着不断晃动脑袋而左右轻甩,他以目光搜寻那具躺平在床上的身躯,然后继续啧啧啧……  
  「爹,你快救他呀!!」皇甫小蒜无法忍受老爹只是站在床畔,居高临下地打量榻上脸色苍白的穆无疾,却没有立刻动手救人,她口气好急。  
  「还需要我救吗?根本是白走一趟了呀。」  
  他才说完,屋子里此起彼落响起啜泣声,甫被救醒的穆夫人闻言又昏了过去,一干子奴仆小婢都痛哭主子的死讯,但不包括他的女儿皇甫小蒜。  
  她一滴眼泪都没掉,不像刚刚求他时哭得惊天动地。  
  她最后一丝希望消灭了,连爹都没办法救穆无疾,没办法了……  
  是她害死他的,一直到刚才,他都还是活生生的,虽然气息微弱,但仍是温热的,是她任性替他下刀,她是最后杀害他的凶手,是她……  
  她握紧拳,指尖深深陷入肤肉里,痛觉麻痹、知觉麻痹,连额上磕头撞出来的血口也都不再泛疼,她失神盯着穆无疾,听见崩坏的声音。  
  如果,要找个人来困缚住我,让我不得不为那个人努力活下去,在我断气之前还得要思量如何安置,无法将她轻易抛下,那么——我贪婪希望那个人是你。  
  我喜欢你的名字,小蒜,听起来好可爱。  
  到那时你我一块去赏荷泛舟,就在船上三天三夜不下来,如何?  
  她好像听见穆无疾还在她耳边说着那些话,好听的嗓还那么清晰,现在却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双唇紧抿,双目紧敛,他明明还在说着话的呀!  
  生平头一遭这么恨起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的鲁莽冲动,恨自己没办法救他,她好恨自己!  
  「这伤口缝得真漂亮。」神乎其技呀、神乎其技,连他这个从小叫到大,从大叫到老的神医都不敢保证自己有本事缝得这么美。再让他惊叹一下,啧啧啧啧……  
  「缝得好有个屁用呀?!都是我害的,都是我……」皇甫小蒜无比自责,抡起拳不断捶打自己的脑袋。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你这颗小蒜头打自己是打个啥劲?你虽然是我生的,但是我真的搞不懂你,你现在在激动什么?」  
  「是我害死他的!如果我不要替他动刀的话——如果没有我动刀,他……」皇甫小蒜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害死他?明明就救活了,还在胡说八道什么?」他拉住皇甫小蒜的手,将它抵到穆无疾鼻下,她想挣脱,不敢再去试探那里一片冰凉,她方才就探过了,就是因为探不到温息,才会奔去客栈求爹来救人——  
  她爹不容她挣开,拈住她的食指硬是捉过来。  
  「你给我认真点探!」  
  她还在垂死抗拒,弯着指不肯靠近穆无疾的鼻,蓦然,一股温息淡淡拂过指节,非常非常的渺小、非常非常的平稳,温暖着她的肤,她瞠大眸,终于缓下挣扎——  
  「怎、怎么可能……我先前明明就没探到鼻息……」  
  「光看你这股孬蒜样,不难想象你先前探鼻息是怎么探的。」八成自头到尾都没信心能治好穆无疾,所以才会没胆仔细观察穆无疾微弱的气息就像头小牛四处狂奔求救,将自己撞得满头满脸的伤,结果病人安然无恙,老早就被她给缝合得妥妥当当,只有她这家伙还自以为医死了人。  
  他再按住女儿的脑袋瓜子,一点也不温柔地将她塞向穆无疾的胸坎贴平,「听,声音应该很清楚吧?还有心杂音吗?」  
  怦咚、怦咚、怦咚、怦咚……  
  清晰而干净,有力而平稳。  
  「我听见了……是心跳声……还在跳……」她讷讷低语,不敢相信自己耳边还能有机会听到规律的鼓动,那是血脉奔流的声音,更是生命延续的声音。「他没死!他没死!」她从木然到逐渐咧嘴傻笑,情绪的转变如遇冷热。  
  「何止没死,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穆无疾没死成他一点也不惊讶,他真正惊讶的是……女儿的本领超乎他的料想,伤口的缝合和下刀的技巧绝不输给他,让他有点……欣慰。  
  当神医的人最是凄凉,空有一身好本领救人,一旦当自己也需要让别人来救时,却找不到媲美自己医术的家伙,只能眼睁睁含恨而终……天底下哪个神医不是落得这种凄凉下场?他现在后继有人,以后就不用担心没人救他了,嘿。  
  皇甫小蒜立刻从穆无疾身上爬起,取来柜上一罐药膏,小心翼翼均匀涂抹在他缝合的伤口上,才又心满意足地轻贴回他的胸口去听他的心跳声兼傻笑。  
  怦咚、怦咚、怦咚、怦咚……  
  听着听着,绷紧的精神一放松,她带着两行眼泪睡死在穆无疾怀里。  
  「搞得我没得睡,结果自己倒好,还打呼哩。」半夜被挖起来收拾残局,结果白跑一趟,虽然不用操劳他救人是很乐啦,但等会还得回客栈面对掌柜店小二及众位深更被吵醒的客倌白眼,为自己女儿惹出来的事鞠躬道歉,光用想的就头疼……看来得一个人发一颗男人吃了会强精女人吃了会养颜的天王大补丹来当赔罪贿赂了,损失惨重。  
  话虽如此,他仍是替皇甫小蒜脱下丝履,打横将她抱起,在穆无疾身边挪个空位,把她塞进去——她睡归睡,还会下意识寻找穆无疾的体温偎过去。  
  唉,女儿留不住了。  
  转身欲走时看见一屋子的人还挂着眼泪,似乎不明白剧情急转直下,少爷一会儿死一会儿生到底现在是死是活——  
  「皇甫大夫救活了你们家的少爷,别忘了对她恭敬点。」  
  甩甩银亮刺眼的长发,闪人。  
  众人突然爆出欢呼声,开始有人喊起万岁——  
  床上的穆无疾和皇甫小蒜仍是睡得沉香。  
  下了整夜的雨终于慢慢停歇,惹人心烦的雨声回归宁静,朝阳从乌云间缓缓露脸,发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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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小蒜一早就先忙着熬了大锅的补血汤药孝敬十二名借血给穆无府的奴仆们,感谢他们的慷慨。若没有他们的挽袖相助,恐怕一切也无法顺遂成功。  
  接着又熬碗安神汤送到穆夫人房里,为她惊压,顺便向她大略说明穆无疾目前的病况,让穆夫人安心。  
  再来还熬了药粥,当作是给穆府上下一夜辛苦未眠的酬谢——只是喝完药粥的众人都被那股恶心苦味给吓得只差没吐出肠胃,若不是皇甫小蒜舀粥时笑得那么诚恳,他们真要误以为她是想恶整人。  
  独独对穆无疾没这么好。  
  她替他诊脉,一诊就是好久,不时闭起眼在默数脉动的次数,但通常都不开口和他说话,若是他吃力唤她的名字,她也当做没听见,彻底无视他。  
  她定时拿蘸水的布巾濡湿他双唇,也喂他小口小口喝些水,偏偏就是不和他说半个字。  
  他看见她额上的伤口,问她是怎么弄伤的,她只是瞟他一眼,然后抿紧唇,低头继续替他抹药。  
  他终于知道她不理睬他的原因是在数日之后,冬桃趁皇甫小蒜不注意时凑到他耳边嘀嘀嘟嘟偷偷告诉他的——皇甫小蒜知道他故意不喝药,将情况搞到最糟再逼得她不得不替他动刀这件事了!  
  早就料想到她会因此事与他生气,所以穆无疾有心理准备,并不觉得难以解决,他知道如何安抚皇甫小蒜的怒气。但当冬桃继续说着皇甫小蒜额上的伤是怎么来时,他真的很自责。  
  想象她是如何为了他屈膝下跪,又是如何为了他猛力磕头,更是如何为了他哭着哀求,这些都像针一样扎刺在他的心上。  
  她竟然会为了他而这么做……  
  他失算了,只一心认为皇甫小蒜有足够的能力治好他,唯一缺乏的是勇气,却忘了将她对于失去他的恐惧一并计算下去。他从头到尾都不认为自己会死,因为他太过信任她,不曾有过怀疑,她曾说过那些恐怖的治疗手法,若是由她操刀,他一点也不会害怕。他以为她和他一样无惧,忘却她只是个小姑娘,也许见识过许许多多的剖腹开膛,也许比寻常女子更习惯见血,可她的害怕是因他而生,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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