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山在吧台前坐下喝着烧酒。里维什么酒都喜欢,所以这个酒吧里一排排陈列的酒里面连泡胜酒、日本酒都有。
“喂,里维,你有跟没经验的做过吗?”
正在为开店准备下酒坚果的里维,蓝眼睛中闪出光芒。
“什么?处男?”
外表是外国人的里维口中说出“处男”这种词的场面很逗,福山笑了。
“前天,跟一个和男女都没做过的家伙喝醉了就顺势做了。”
里维说着“真羡慕”,连叹出的气都变了桃红色。
“我啊,只见过自称是第一次的。处男,这个词真好听呢。”
瞥了沉浸在美好想象中的里维一眼,抱怨道:
“也并不是就那么好的啊。”
福山刚把香烟叼进嘴里,里维立刻递过烟灰缸。
“你在说什么嘛!那可是处男,处男哦!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也许能一辈子留在对方回忆中,这不是很厉害吗?而且要是能调教成自己喜欢的类型,简直就像做梦一样美好。嘛,不过这也得交往下去才能发生。”
里维把手指抵在嘴唇上,用蓝眼睛盯着福山。
“是趁着醉意做的啊,那处男不是福山喜欢的型?”
“岂止不是喜欢的型,简直是相隔十万八千里了。”
“你这是在干嘛呀?”里维耸了耸肩膀,手指点了福山额头一下。
“根本没那个意思怎么能对别人出手?人家是第一次,受的伤会更重哟。那么,对方对你有什么想法?”
“好像还蛮喜欢的。”
吐出一口烟,轻描淡写地说完。里维抱起双臂,装出痛苦的样子左右扭动身体。
“啊~讨厌,真让人恶心。就因为这样我才讨厌帅哥的。”
“你明知道我都已经不受欢迎了。”
喝完了第二杯烧酒,福山自虐般的笑道。里维伸出大手抚摸福山的脸。
“福山是个好男人哦,年轻的时候是很璀璨,但我还是喜欢你到了三十岁后的沉稳。”
虽然知道是酒吧老板的营业台词,但听到别人说自己“现在更好”倒也感觉不坏。福山舔了一下脸颊上的手指,里维满脸通红地把手抽回。
“讨厌,别戏弄人家了啦。”
里维像女孩子一样把双手交握在胸前。福山笑着问:
“你猜对方几岁了?”
“被福山临幸了的那个?”里维歪着脑袋:“应该是听到了会让人惊讶的年纪吧,在某程度上。”
“难不成你对未成年人出手了?福山你喜欢年轻男孩的嘛。”
“我基本上不主张搅和进这种麻烦事里。”
“那也是。那就是年纪比你大很多的?但那可是处男,不可能超过三十吧,应该还是二十以内的?”
摇头。
“耶,三十多岁的?但连女人也没碰过对吧?”
“五十岁。到那把年纪了还是男人女人都没碰过,一想到都半个世纪了不会觉得可怕么?”
里维摆了摆右手说:“别开玩笑了。”
“想骗我,也不是这样骗的。”
“反正那都是他自己说的,不排除有说谎的可能性,但那家伙真的有够呆。哎,管他的。”
本来是当玩笑话听的李维也反常地认真地说:
“要是真的话就责任重大了哦。一个到了五十岁还跟谁都没做过的人喜欢上福山,然后把一切都奉献了给你对吧?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感情。”
“或者也是破罐破摔。”
福山为自己说的话笑了,里维却没笑。到了五十岁才有第一次的仁贺奈虽然做出了这样大胆的事,但第二天早上表现出的却是歉意与笨拙,很难看出他对自己有喜欢的感情。破罐破摔这句话并不是开玩笑,福山真的觉得仁贺奈是抱着这种心态跟自己上床的。
“喂喂——”
里维从吧台里探出身子。
“把贞操坚守了半个世纪的人是怎么样的?被福山看上了的,即使上了年纪也是漂亮的可爱男人吧?”
“哪里漂亮了,那就是个普通的大叔。如果是没接触过的人还可以疏远,但他跟我是同一间公司的。”
里维叹了口气。福山跟他说:“请我喝一杯吧”,他就往杯子里倒上了啤酒。
“福山在公司没出柜的吧?”
因见识过不少大场面,里维轻抚福山。
“看上去是很老实的人,应该不会乱来吧。”
“就是那样的人冲动起来才可怕,要是你不跟他交往的话,说不定他会把你的事在公司里宣扬,可能还会自杀呢。哎呀,不过在某程度上你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喂喂,你到底是帮哪边的啊?”
耸了耸肩膀,送了个好像还带着“啪嚓”声的秋波。
“我一直都是恋爱中人的同伴。”
里维把手肘撑在吧台上,手掌托着下巴,摆出一个杂志封面的姿势:
“虽然福山说是趁着醉意,但是我觉得一个五十岁的处男,要把自己奉献给一个按年纪算都能做自己儿子了的男人,还是需要相当大勇气的,毕竟就那样从清水的舞台上跳了下来啊。”
他感慨万千地说。
“年龄相差那么大,又不是福山喜欢的类型,交往不了也没办法呢。但是甩掉人家的时候要温柔点哦,算我拜托的啦。”
不期然想起到现在为止的分手场景。分手大概都是对方提出,自己只要同意就好了。在外面乱搞被发现,对方含着泪骂“你去死吧”,这种情况下并不会觉得痛苦。只会觉得是连上床都让自己厌倦的对方的错。
温柔地甩掉他也没关系,但是福山并不懂得怎样提出分手才算得上温柔。
福山工作的沟渊建设,是面向老年人和与残疾人对住宅进行无障碍化改造的建筑公司。成立初时只是一间仅有五名员工的小公司,但随着社会人口老化,对这方面的需求也在增加,现在已经成长至员工总数一百二十名,东京都内有三间分社的公司了。
社长沟渊和夫今年五十岁,是个高个的美男子,看上去比实际年轻。没必要的时候不会到工作现场显摆老板架势,懂得灵活变通。有领导才能又聪明,还很幽默。
福山就职时,IT公司非常受欢迎。没有特别希望进入哪个行业的福山,脑海中模糊地描绘IT企业的形象时,被朋友拉去听了几场就职说明会,当中就有一场是沟渊建设举办的。社长的话风趣幽默,简洁明了不冗长。听了这个男人的话,福山也觉得自己也好像能干上一番。
决定到沟渊建设工作时,朋友说了“这水准不是太低了吗”这样失礼的话。现在干的事的确很普通,但总有种预感,觉得这间公司会越来越壮大。
跟福山预料的一样,公司的业绩在踏实地增长。开始很少的工资逐年上涨,去年的奖金涨幅更让人震惊。
他很快就明白了改装工程的趣味性在于“变得容易使用”即使夹在挑剔的客人与设计师之间经常紧张得胃痛,但最后听到了“委托了你真是太好了”这句话时便能忘记所有辛劳。
公司内有好几个部门,但福山自从入职起一直在营业部。说起那是没有派系也没规定营业额的工作,朋友震惊道:“做营业怎么可能没有规定营业额。”但在沟渊建设里,即使不规定最低营业额,大家还是很认真在工作。想轻松赚得高收入这样性格有问题的家伙们,受到特别低的初薪冲击,半年不到就会失去信心辞职不干了。
大概是因为业绩不错的关系,福山在公司里的人员也很好。姑且有了个“系长”的头衔。
沟渊建设总公司位于巢鸭地区,在七层的公司大楼里,首层是展示室,二楼是营业部和会客室。
公司大楼相当有历史。砖结构散发着暧昧的昭和气息,着实是昭和时代的产物。虽然也有过要重建的说法,但结果还是就这样用了下来。为改造住宅而来的客人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比起一尘不染的玻璃外墙展示室,昭和时代建成带点土气的展示室更能让他们安心。
会客时用来招呼客人的也是昆布茶和馒头。当初不知道是谁觉得这样好玩就用这些来招呼客人的,却意外地得到好评,于是就这样沿袭了下来。
上午在一楼的展示室入口处送走了客人后,福山回到了二楼的营业部。刚才的委托人是七十岁和七十五岁的夫妇。老年人经常是怎么说也说不明白,同样的问题象无限循环一样反复问,仿佛陷进了无论怎样挣扎都爬不上来的流沙一般,但最后还是拿到了订单。
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到椅子上,后辈市之濑递来一杯咖啡说:“辛苦了”
“哦,谢啦”
市之濑是个容易跟人亲近又可爱的男人。矮矮胖胖的体形,脸也像仓鼠一样圆溜溜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直男。
“刚才的客人很难搞吧。我刚才在旁边的会客室里接待客人,听到福山先生把消除玄关的阶梯讲解到第三次时,真觉得太可怜了啊”
“是四次”
“诶?”
“我讲解了四次啊”
市之濑苦笑道:“那可真够呛的”
“说明玄关也够辛苦的了。还有没有说要把孙女介绍给你?”
“有这样说”
“作为男人的我也觉得福山先生很帅啊。”
客人说要把女儿或者孙女介绍给他,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些客人还会把相亲照留下。他的真心话却是儿子孙子也就算了,女孩子的话就放过我吧。
呷了一口市之濑泡的咖啡,福山皱起了眉头。
“这个凉了。”
“泡得太早了点,放凉了吧。”
虽然想说去给我重新泡一杯,但这个人的愚钝与无忧无虑有惹怒自己的时候,也有讨自己欢心的时候。算了,这还是在容忍范围内。
咖啡喝了一半,把刚才客人的委托书总结好就提交给部长。看了看手表,还差十五分钟到十二点。
离下午两点的预约还有时间,对方是在见面之前就把希望写好,印象中是非常认真的客人。为了被问到什么都能马上回答出来,已经粗略地把所有资料搜集好了,但光这样或许还不够。
打算快点吃完午饭再去一次资料室做一遍资料搜集,拉开桌子的抽屉把钱包拿出来的时候,小纸片散落在脚边。
那是必须提交给会计的发票。基本上,按照规定要报销经费是必须要在发票出具的三日之内提交给会计。本来打算让谁帮忙拿过去,却放在桌子上忘记了。过了期的发票也不是不能报销,但肯定会被训几句。
“这个,帮我拿给会计。”
把发票递给市之濑,得到“我明白了”这样的答复时心中暗自窃喜,但很快就穿帮了。
“这个已经过期了吧?那边说一定要本人的印鉴,请自己去吧。”
市之濑撅起了嘴。
“你别这样,来,把我的印鉴拿去不就成了嘛。”
福山从口袋中掏出笔形的印鉴,塞给市之濑。
“不~要啦,青木小姐太可怕了。”
会计窗口有一个叫青木的二十四岁年轻美女。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即使福山迟了提交发票也不会骂他,似乎对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