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你襄助,蛮夷之国何足惧哉?”永乐侯热切地望着他,承诺道,“雁兄,大丈夫立于世间,就该轰轰烈烈有所作为。你若助我,将来为兄便与你共享这万里河山。”
雁行疏淡淡一笑,缥缈而恬淡,“今生若得采菊于东篱,余愿足以。逐鹿天下之事,侯爷万勿再提。”
“采菊东篱,红袖添香,这就是你渴望的闲适生活?”眸色逐渐暗沉下来,永乐侯阴沉地看着他,“只不知,何人能成为雁兄你的如花美眷?影姑娘吗?”
雁行疏目光柔和下来,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带了点甜蜜,又有些苦涩。然而就是这样的笑容,将永乐侯彻底激怒了。
在他眼里,雁行疏似乎永远都是淡然而疏远的,挂着优雅的笑容,却从不和任何人亲近。偏偏那个刁蛮任性的女孩却可以占据他所有的心神,就仿佛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个人,再没有其他。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永乐侯狠狠地瞪着他,“雁行疏,你当真不识抬举吗?”
“侯爷息怒。”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起伏,纵是被他拽得腕骨生痛,秀雅的面容亦是平静无波。
那样令人恼怒的平静啊。
胸膛不住地起伏着,永乐侯咬牙望他,烛光下那人的容颜如玉,白衣如雪,映得一身绝世风华。心头一紧,喘息着一把将他揽入怀里,力道之重就好像要将他整个揉入身子里。
蓦然一震,雁行疏抬眸,冷冷地望着他,“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吗?行疏,三年前你救下我的那天,就该……”叹息着,伸出手指,摩挲着他的面颊,轻道,“那一天,你穿着浅蓝的衣袍,衣袂随风,整个人都那么干净。我那时是什么样子?一身的血,满身刀伤剑痕,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这一辈子我都没有那么狼狈过。你一招退敌,行云流水一样。后来你照顾了我一天,虽然只有短短十几个时辰,却让我……”他闭了闭眼,接道,“只是,为什么三年后再见到你,你眼中的疲惫却更盛了?脚步虚浮,就连绝世的武功也没了?是为了那个女人吗?回答我?”
他用力地摇着他的身子,恨声道。
侧过脸,胸口一阵闷痛,雁行疏低低咳嗽几声,淡漠地望着他,“侯爷,我以君子待你,你就是这般回报的?”
“在感情方面,你太迟钝,这次若不能将你留下,只怕往后再没有机会。何况,有你在我手上,还怕枫叶斋不乖乖就范吗?”回忆起当年相救时的情景,再想到枫叶斋的助力,今日他誓必要将他留下来。
“你待如何,像娈童一样将我豢养在侯府里?”雁行疏冷冷一笑,他万万没有想到,永乐侯竟对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原本以为这些日子来他的千般殷勤万般讨好只是为了枫叶斋的基业,现在想来,竟是……
望着近在咫尺的那种英俊容颜,他闭了闭眼,压下眩然欲呕的冲动。
“错了,行疏。你以君子待我,我本当以国士报之,怎会将你当作娈童看待。依然是那句老话,今日之后,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我若称帝,你便是我的皇……”
“住口。”雁行疏冷然叱道,“侯爷,雁某的确没了武功,但却不会任人狎戏。你若逼我动手,举手间至少便有三种办法让你躺下。”
“说的是。”永乐侯竟微笑着点了点头,执起他的衣袖道,“比如说,你袖子里的一颗雷火弹,就足以将我们两个一起炸飞。其实这样也不错,黄泉路上有你相伴,值得。只不过,永乐侯死在了府里,朝廷追究下来,不但枫叶斋逃不了,枫叶斋背后的绝云谷,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吧。”
第七章
第七章
目光越见幽冷,雁行疏定定地望着他,良久,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讽笑,“当初,我本不该救你。”
扣住他的下颚,手下蓦然一紧,永乐侯道,“你后悔了?”
眸中迸出一撮火光。他居然敢后悔!这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感激上苍,在他最狼狈最脆弱的时候,遇见眼前这个清静淡然的男子。初见的那一眼,他就已知道,命运的车轮已经旋转,他们都再也逃不过了。然而,他竟然说后悔,竟然说后悔……
至极的恼怒无处排遣,他暗一咬牙,低头覆上那淡色的唇瓣。
深邃幽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难堪,雁行疏本能地回避,却被一只厚实的大手紧紧扣住后脑。湿濡的舌尖在唇瓣游走,用力顶着紧闭的牙关,温热湿润的触感令他一阵恶心。冷冷地望着那张狷狂的容颜,牙关合得更紧。
喘息着退开,却被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打个正着。口中尝到一丝腥咸,永乐侯心火顿起,下意识地扬手,便已回了一记过去。
从小到大,他生在侯府,乃是万金之躯,谁人不是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侍侯着,何曾受过半点怠慢,更别说被人一巴掌甩在脸上。是以又惊又怒之下,自然没有控制力道。一击之下,雁行疏荏弱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额头撞上坚实的桌角,汩汩地淌着鲜血。
直到这时,永乐侯方才反应过来,暗一咬牙,心中却是千般无奈万般后悔。伸出手,轻柔地抚触那人浮肿的面颊,吸了口气,道,“我……我从未想要伤你。”
强忍着眼前一阵阵的晕眩,雁行疏侧首,避开他的抚触,淡淡地道,“你清醒了没有?”
“你就一定要这么冷漠地对我?”永乐侯又气又恼,面对那伤痕累累的身体,却又半点都发作不了,正无可奈何之际,却发现一条手臂轻柔地抚上他的背脊,眸中惊喜乍现,却在片刻之后面色骤变。
昏黄的烛光下,一枝银针颤巍巍地扎在肩井穴上,闪烁着迷离的银光。推开钳制着身体的铁臂,雁行疏站直了身子,道,“侯爷若还念及当年相救之恩,就当及时罢手。今日只是,雁某只当南柯一梦,如若侯爷再欲横加纠缠,枫叶斋纵然无心政事,只怕为求自保,亦不得不择良木而栖。”
“你这是在威胁本侯?”永乐侯目光一凛。而今各方势力对枫叶斋均是虎视眈眈,如若让朝廷得了枫叶斋去,只怕对他将来的霸业是个极大的威胁。
“威胁不敢,雁某只是提醒一声罢了。”雁行疏淡然一笑,拱手道,“侯爷,就此别过,来日若再有缘,再报今日杯酒之恩。”
“你以为你走得了?”永乐侯豁然一笑,自地上一跃而起,一把扣住雁行疏的手腕,背脊上那根银针讽刺般地闪着摄人的光华。
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隐去了。
“你觉得奇怪是不是?”粗糙的指腹暧昧地划过雁行疏淌血的额际,顺着面颊,缓缓抚过修长的颈项,最后,在肩胛处停了下来,“行疏,你认穴的功夫着实不错,快而且准。若你功力未失,只怕足以力透本侯护身宝衣,可惜这根小小的银针,却穿透不了柔软坚韧的天蚕宝衣。”
永乐侯冷冷一笑,“只不过,我的确不该轻看了你,若今天真叫你走脱了,才是后患无穷。”
蓦然之间,双臂一阵尖锐的刺痛,竟被生生卸了下来,软软垂落身侧。额头冷汗涔涔,雁行疏暗自苦笑,今日只怕是走之不脱了。
抵着他的额头,永乐侯笑道,“你说,这双手如今可还能恣意妄为?”
言罢,指尖微绕,卸下束发白巾,霎时长发如墨披拂而下,映得那秀雅的容颜更见苍白。径自将他打横抱起,轻柔地置于床榻,永乐侯眸光微暗,倾身覆了上去。
毫无反抗之力地任人压在身下,恣意轻辱,雁行疏只觉眼前一黑,不可抑止地轻咳出声,随着胸膛的不住起伏,鲜血缓缓地顺着嘴角溢出,衬着不见血色的唇瓣,分外刺目。
“行疏……”眸中闪过一丝犹豫,正欲解衣的手微微一顿,永乐侯迟疑地望着他。
深邃的眸子冰寒如雪,雁行疏仰首,冷然一笑,“有朝一日,我若得生离此处,定让你身败名裂,千秋霸业化作乌有。”
“你当真如此恨我?”目光迷离,永乐侯茫然地道,“既然如此,你便恨到底吧。”
裂帛之声乍起,襟口的白玉盘扣在半空划过一个弧度,溜溜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被翻红浪,映着残破的白衣,如玉的颈项下,清寒的锁骨曝露在烛光之中,武将粗糙的大掌在洁白细致的肌理间游移。紧紧搂住身下的躯体,在那冰凉的肌肤上烙下自己的印记。修长的颈侧,单薄的肩头,苍白的胸膛,每移过一处,必是留下淡红或者青紫的烙印。
冷冷地望着,目光一瞬不瞬,仿佛要将这所有的丑恶映在心底。昏黄的烛火在眼前摇曳,迷离地就像一场梦,醒来之后一切都重归虚无。就好像他从没有长大,依然是那个绝云谷千娇百宠的小公子,在师父惊喜的目光中崭露着过人的天分。练功之余,被小小的影儿缠着,用沾满泥巴的手,种下一棵接一棵杏树,看着它们在春风中开花结果。
雨滴劈劈啪啪地打在窗棱,蓦然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炸雷惊响,雨水哗啦啦地倾盆而下。定定地望着窗外,冷冷一笑,逆伦悖德,天也知道震怒吗?那为何不劈开这藏污纳垢的屋檐,让天火毁灭一切也好。
肮脏的手,不断地蹂躏着单薄清瘦的身子。湿润的唇舌,炽热的眼神,汗湿的手掌,一切有形的无形的,都牢牢地篆刻在这具躯体上。这破碎的身子,还可以承受多久?
睁着空蒙的双眸,深黝的瞳孔一片漆黑,这一刻,意识渐渐地抽离,身体的玷污,心灵的屈辱,都仿佛要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没……
“砰”一声,门被从外推开。绯色的身影如遭电蛰般杵在门口,床榻上交叠的身影,粗重的喘息,破碎的白衣,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沉黝而不见丝毫情绪的眼瞳,这是怎样的凌乱……
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淋了下来,猛地一个激灵,目眦欲裂地挥出一掌,将永乐侯偌大的身体生生掀翻在地。铮然一声龙吟,腰间陨灵剑出鞘,扬剑朝他心口刺去。
从情欲中惊醒,眼前一片白花花的剑芒,刺目的光华令永乐侯闭上眼睛,却已来不及转变身形,眼看便是避无可避。
“……不可。”急促的一声惊叱,紧接着便是一阵低咳。
手腕一顿,剑走偏锋,避开心脏的部位,血光迸现间,但听一声闷哼,长剑透肩,竟生生将那永乐侯钉在地上。
一步一步走向床榻,每走一步,她都觉得心头颤了一下,待到靠近床沿的时候,脸色已是惨白,瞪着床头那人淡漠的容颜,她恶狠狠道,“他这样对你,你竟然……竟然说不可!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今日凉亭之内,她任性地跑掉,回房细想,方自觉得这脾气发得一点道理都没有,尽是小孩心性。夤夜而来,原本是想软言道声抱歉,不想竟看得如此不堪的一幕。
望了一眼地上那面如金纸,已然昏迷过去之人,雁行疏避开她尖锐的目光,低声道,“今日之事,只怕无法善了,他既已知道枫叶斋是绝云谷的产业,绝云谷必然是要卷入这场事端了。”
“你以为我怕吗?我恨不得再砍他十刀八刀。”用力抹了抹额,伸手扣住他肩胛处,微一用力,小心地将垂落身侧的臂骨接合。容郁影瞪了他良久,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呜咽一声投入他怀里,怨道,“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给他碰。你是我的,是我的,雁哥哥是我的!”
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