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看车站大厅里的钟,这个动作他今天一个下午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真难得……」每次都跟人家抢东西吃的陈晋几时变得这样客气了?看他还是那样心不在焉的样子,道怡忍不住问道:「还在跟魏巍吵架?」「没……」「对了,他不是快回台北了吗?几时回去?」「今天。」「啥米?!」道怡尖锐地大叫声引起了车站里不少人的注目。「几点?」难怪他一直看着那个钟……
「三点。」「三……现在回去,也许还来得及送他。」「不用了啦……我已经跟他说我没花抖(没办法)送他,他也说不用了……」「屁啦!」道怡打断他的话道:「你和他不是好朋友?『不用』只是嘴巴上说说,他心理一定希望你去送他!喂,你知不知道你们有可能以后不会再见面了耶?」「可是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道怡扯着陈晋将他推出车站大厅。「送我到这里就好了,我的火车等一下就来了。快去!记得每天要想我,掰掰!」她用力地抱了一下陈晋,然后夸张地挥挥手笑道。「嗯,我走了。」陈晋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跑。「阿晋!」「啥?」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小心骑车……」「嗯。」
「学长,陈晋不来吗?」「嗯,他有事。」现在的他应该是在火车站陪道怡等火车吧!「喔……好可惜,没跟他说再见哩!」虽然是见面必吵,但吵了四个月也吵出了些友情了。「东西都上车了吗?」吴教授将头探入车窗问道。「都上车了。」「那我们要回家了喔!」「回家了!掰掰,东港。」小琪笑着说道。
掰掰,东港。望着车窗外的一景又一景,这些地方,都有他和陈晋的足迹吧……从来就没有对一个地方这样依依不舍。说实在的,台北和屏东,虽然是一个台湾头一个台湾尾,但台湾这么小,实际上也不会远到哪里去。有机会,还是可以再来。只不过,他不知道下一次和东港重逢时,他依然在吗?他依然可以这样陪着他玩吗?很多事情,换了个时间,一切都变得不同;很多感觉,一辈子只会经历过一次。这也是为什么令他依依不舍的原因吧……
「咦?」他突然贴近车窗,盯着窗外。「怎了学长?」「刚才看到对面车道上有一个骑机车的很像阿晋说。」「拜托学长,才刚分别多久啊?你已经开始想念他到这种地步了啊?」「呃……」被小琪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刚才那个人的车子,身上的穿著和那身形,真的好象……忍不住又回过头再看一眼,而那机车早就不知道骑到哪去了。
「……」望着空荡荡的公寓,有点给他小难过…… 还是慢了一步。他靠着机车,自言自语地道:「干!真的走了……」 8
寄件者:魏巍日期: 2001年8月1日 PM 11:44 收件者:22112200@kimo。tw 主旨:
有点重要的事……
阿晋:刚刚算了算寄件备分里的邮件,加上这一封,刚刚好是35封。平均一个礼拜一封。。。。。。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勤快^^;;如果写论文也这样努力,那我大概可以提早拿到学位毕业。南部的天气,现在应该很热吧?昨天看了气象报告,那种温度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老实说,台北的气温也好不到哪里,热带沙漠气候。如果没有冷气这种东西,我大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无关紧要的开场白说了一堆,重要的事没讲半句。。。。。。嗯,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吴教授托我处理一些事,所以我会南下到东港去一趟。明天中午12点的莒光号到屏东,如果不误点的话,再加上坐客运到东港的时间,估计晚上七点会抵达。我已经订好旅社了,等我到了把东西都安置好会到府上拜访。不过,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东港。。。。。。
以上。 by 魏巍 vivid18@edirect168
火车的座位实在不适合腿长的人坐。魏巍努力地在有限的空间稍微移动他的身子好让发麻的双腿可以多一些空间舒展。火车刚刚通过彰化站,也就是说,全程才走完了一半,就已经这么令人难受了,他很担心等到了屏东他会不会『下半身瘫痪不良于行』?应该坐飞机的……飞机票又没多少钱,从松山飞高雄小港不需要一个小时,快又方便。要不然,坐客运巴士起码位子也舒服些。再不然,坐自强号最起码也比作这个慢吞吞的莒光号少受折磨两个小时……真是犯贱了自找罪受。无法理解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是很期待回到那个告别了半年的地方,明明是很想念那个半年不见的人,却刻意地选择了个最慢的方式到达,刻意地延缓相逢的时刻。有些紧张吧……不对,应该说是非常地紧张与不安。见面的时候地一句话要说什么?『你好』?感觉很生疏。『好久不见了』??其实半年六个月也不算久啦!『令尊令堂都还好吗』……真是狗屁不通。在脑中反反复覆演练了无数次见面时的对答,却没有一句让他自己感到满意,不是文诌诌,就是词不达意。要达什么意?其实,想要表达的,也不过就那一句「很想念你」吧。真的,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可以这样强烈地想念一个人。走在街头看到有人穿夏威夷花衬衫,就会想起那个人俗毙了的穿著却依然赏心悦目的身影;逛夜市的时候看到人家在卖卡通图案的四角裤子,他想起了那个人那双修长的腿,还有他身上那淡淡的爽身粉香味。拿起球杆站在球桌前准备练球,就会想起那个人架杆的优雅姿态。上回去当直排轮儿童夏令营的义工助教,看着那些小朋友摇摇摆摆地踩着直排轮,他回想起了那个人学直排轮的蠢样……这些多到不胜枚举的例子还算是好,几天前在吃晚饭时,因为盯着桌上那盘花枝丸发呆半天吓坏了老妈,这才惊觉,原来自己是那样严重地想念着那个家伙。老妈说,他自从从东港回台北后,整个人变得心不在焉的,彷佛把心留在了东港忘了带回来,肯定是迷上了某个乡下的漂亮姑娘……
如果跟老妈说自己不过是想念一个朋友,像痞子般的男孩子,她一定不会相信吧……
总之,想念归想念,但却不能这么说吧!下意识地觉得对一个男孩子说「我想念你」是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或许自己想太多了,可能陈晋他早就不在东港了!记得陈妈说过,东港年轻人口的外流很严重。现在是暑假,也有可能他和道怡出游了。会不会有可能,他已经淡忘了自己?要不,为什么35封email,他从没回过半封……对着一个像是无人接收的mail址按下传送钮,心情多半是带着自我嘲笑,还有自我安慰。可能他只是没收到,可能他因为忙碌而无法回信,可能……
有太多的可能性,更令人感到不安。再一次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个觉,睡着了,就不会胡思乱想。然而结果是和之前几次一样徒劳,睡不着就是睡不着。看着前前后后身旁邻座的乘客无不睡得东倒西歪,真的好羡慕……他叹了口气,翻了翻手中的火车时刻表,还有十一站。火车窗外的景致打从出了台北,除了几个特别大的站,其它都大同小异,那种座落在田野小镇间小小旧旧、亭子般的地方小火车站,古朴简单。三三两两的乘客,悠闲的站务员,其实和书本上日据时代黑白照片中的场景差不了多少。相较之下,台北那个大到常叫人迷路的火车站虽然先进繁忙,人潮往来流动间,却往往让人感到非常非常地,孤单和冷漠。
腰酸背痛,两腿像灌铅似的,台北到屏东一趟火车下来,真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老了五岁。幸好的是想象中的『不良于行』还没有发生。火车停后,乘客争先恐后地下车,大概是天色已晚,思乡情切吧。魏巍慢吞吞地背起了他的行李跟着人潮走出火车,看了看手表,六点半,台铁难得只误点15分钟。掏口袋掏了半天才找到那张被他挤得皱兮兮的票根排队准备出站。因为是终点站所以人很多,他一面随着队伍缓缓前进,一面低着头无聊地玩着手中票根上三角形洞洞。「魏巍!」「……」呆了一下,刚才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
「死魏巍,这里啦!」
「……」魏巍停下了脚步。在陌生的地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是那样的突兀,然而这声音却是一点也不陌生,甚至是不需要抬起头都知道是谁在叫唤他。可是他还是抬起了头。有些意外地,慌乱与紧张在视线搜寻到了声音的主人后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掺杂着惊讶与兴奋,还有其它说不出来成分的情绪。站在收票口外那个男孩子对着他挥着手,脸上带着熟悉的阳光般笑容。魏巍有些不知所措地也对着他挥了挥手,想象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应该也是笑着的吧。「先生,你到底要不要走啊?」排在他后边的人有些不耐烦地道。「抱歉…。。」将手中的票根递给了站务员通过那个收票口,才走没两步陈晋整个人便扑上来,双臂一张连人带背包将他紧紧地搂住。「干!林杯想死你了!」他总是这样丝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我也很想你……」魏巍被他勒得有些呼吸困难,然而这样热情的迎接,却化解了重逢时的生疏。见面时,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就说心理最想告诉对方的那句话就好了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困难……
「喂喂……」陈晋放开了魏巍打量着他,半年其实看不太出什么改变,魏巍还是那样斯斯文文的模样,皮肤好象白了些,都没晒太阳吗?本来有点盖到眼睛的头发剪短了些,真要说有什么改变……
「你是不是长高了?」「嗯,长高两公分。」「靠,你这么老了怎么还会长??」陈晋有些愤愤不平地叫道。本来魏巍只比他高个两公分也看不太出来,不过现在可有些明显了……
「你问我我问谁啊……」魏巍自己也挺困惑,都二十几岁的人了,发育早该停止了吧,怎么还会长高?平常也不喝牛奶也不打篮球的……
「齁,林杯只有长黑……」「嗯看得出来。」陈晋依然是那夏威夷花衬衫配七分裤、塑料拖鞋的打扮。大概是因为屏东的太阳大,他的皮肤看起来比半年前黑一点,因此整个人看起来变瘦了。但那带着健康气息的漂亮依旧,他还是那样地吸引人目光的美丽存在。看到他的意外出现,看到他的没改变,于是六个月来堆积的想念得到了宣泄的出口。然而心里却始终困惑着:他为什么会来接我?他有收到信吗??「林杯还担心你说要来是开玩笑的……」真的,越是期望魏巍的到来,越是担心他不会来。交杂着盼望、不安与怀疑的心情,从五点多他就在这火车站等着,一会站一会坐,走来晃去没一秒钟安定得下来,搞得坐在一旁等车的人也跟着他不得安宁。他还真的来了……有好多好多事情想跟他说,可是……干干干!一见到魏巍却兴奋地没记得半件事……
「先回温刀(我家)再说吧!」说着他接过了魏巍手中的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