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啪』的一声,一巴掌狠狠甩在陈晋的脸上。陈晋捂着脸颊呆掉了。这辈子还没被人家甩过巴掌!魏巍出手一点也不留情,沾了雨水的手打来更痛,陈晋的脸上立刻浮现了红红的掌印,又热又辣又痛,而且屈辱。「你……」几乎要爆发的情绪却在下一刻冷却。他‧;在‧;哭?那双瞪着他淡褐色的眼睛被眼眶涌上来的液体覆盖了,泪水沿着他苍白的脸跟雨水一起滑落。老天他竟然把魏巍弄哭了……怎么办?陈晋束手无策地捂着脸呆站在那,下一个动作要作什么?安慰他……还是?魏巍绝望地看着陈晋,咬着下唇,转身就走。你可以粉碎我所有的希望但是不可以,不可以连我的自尊都拿去踩。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求求你别在这里倒下,起码走到那个王八蛋的视线范围以外再倒下……
身体可没这么听话,眼一黑像是突然烧断了保险丝,跳电。不过在他的身子倒地之前,陈晋已经一箭步往前一把将他抱起,快步地走向大路上招了台车前往医院。
「他什么时候醒?」「不一定耶,他很累身体很虚弱,所以需要休息,等他休息够了自然就会醒来。你也要回去休息啊……」「不要。」「欸……」护士小姐摇摇头,她说好说歹连哄带骗就是说服不了这个漂亮的男孩子离开他朋友的病床边。硬是要他去休息他还会发怒甚至是骂人……算了算了,年轻就是本钱,那样子的身体就算是一两天没睡也死不了人。「喂,你到底要困到什么时候啊?」将脸靠在病床边,陈晋有气无力地道。三天了耶,没有人困这么久的啦……
「你要不要醒来啊?你醒来我就带你去捡星星……」他轻轻地把玩着魏巍凉凉的手掌。翻过手掌看了看手相,生命线长得不错啊,魏巍不会就这样死掉了吧?虽然医生说他没事了,可是干麻不赶快醒来?那个医生看起来很肉脚,说的话很难叫人相信。快醒来啦,想听你说话,什么都好。林杯也有话也跟你说。想跟你说叫你不要走,虽然知道是不可能,但我真的不想要你走。想跟你说你很重要很重要,没有人比你重要。还有,之所以会作那件事,因为林杯很生气林杯不要你喜欢其它人。还有,你跟那个猪头不一样,如果你再说一次『我喜欢你』,林杯不会生气了……
你不一样,跟其它人不一样。因为林杯也很喜欢你。以上,是他在魏巍昏睡的这三天想出来的结论。他用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魏巍的眉毛跟眼皮,他在作梦吧?作什么梦?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老是梦到过去他们的事情?叹了口气,阿母说过叹气会夭寿,他这几天下来不知道夭多少寿了。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等下要去工作,不去不行,他不去,他们的团就完蛋。虽然他千交代万交代护士要好好照顾魏巍,但还是很不放心……
「喂,你要快点醒来喔,然后乖乖等我回来。」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回了床边。「……」虽然之前说过不会再打他不会再动他了,可是……亲一下应该没关系吧!弯下身,在魏巍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上伤口有涂药水,吻起来苦苦的。
「魏巍呢?」「先生请你小声一点,已经很晚了……」「魏巍呢?」陈晋不但没有小声,反而加大了他的音量抓着值班医生的领子怒道。为什么早上离开时他还在,半夜回来人就不见了?「你是说之前住这间病房高高的那个男孩子吗?」一旁的护士连忙跑过来解围,再不安抚他,整个医院的病人都要给他闹醒了。「魏巍呢?」「他今天早上醒来了就打电话请他的家人来帮他办离院手续回家了。」「回家?」「对啊,他爸爸妈妈好象是从台北作飞机赶来的。」「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嗯……」陈晋的表情像是要杀人般连护士也不太敢靠他太近。「干!」陈晋用力往一旁病房的门踢去,吓得房内中风的老先生屁滚尿流。
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我也什么都还没说啊…… 10
「先生,可以麻烦你填个问卷吗?」鼓起勇气走到了那人的面前,微笑地说着一面递出手中的问卷。尽管先前已经看见了好几个问卷工读生被这个人很不友善地拒绝了,但却丝毫不减她想要接近他的欲望。黑色素面T恤,身下穿著一条牛仔长裤,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这样的平凡打扮走在台北街头是处处可见,虽然穿著普通无奇,然而当了问卷工读生那么久阅人无数的她还是头一次看到长得这样一张漂亮脸蛋的男孩子。从这个男孩子手中拿着的地图和背上背着的背包,她判断他是从外地来的,再加上那有点困扰有点烦躁的表情,不用说一定是初到台北正迷路着的路痴。「走开。」男孩抬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似乎连丢出这两个字都令他极不耐烦,然后低着头继续研究着手中的地图。如果这样就打退堂鼓的话,那就枉她「问卷工读生老鸟」之名。对方的冷言冷语更激起了她内心的斗志以及更强化了脸皮的厚度。「今天一定要问到他的名字!」她在心中下定决心。「你在找路吗先生?台北的路不好找呢!需要帮忙吗?」抓住对方的弱点直击就有成功的希望。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个男孩子再度抬起了头,这一次,那张细致脸蛋上的敌意跟不耐少了好几分。「吶!你帮我填个问卷,我告诉你怎么到你要去的地方,好不好?」「你又确定你一定知道怎么去了?」他不是很信任地看着工读生。「再怎么样都比连方向也搞不清楚的人好。」「……」虽然这个女人很鸡婆,但现在的他真得很需要一个鸡婆的人来帮忙。的确,之前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从那像极了迷宫的台北地下车站爬出地面来,现在站在这却又搞不清楚东西南北前后左右根本不知道怎么样到达他的目的地。要他开口问人又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又听说台北的出租车很贵……
欸,弄得这样灰头土脸,其实只要拨个手机给那个家伙一切就OK了吧?真的一切就OK了吗?搞不好他根本就不想理人了,搞不好他会说「拍谢(抱歉)我不认识你」这样。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他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走掉的?生气?难过?但无论是什么,都表示着他已经不再把自己当朋友看待了吧……
那为什么还要来台北找他?因为两个月来不断地不断地在梦中见到他然后已经不想承受着醒来时那种空虚失落的感觉,因为口袋里那张拼拼凑凑缺一角的照片非但不能减轻心中的郁闷却更加地想要见到他。
因为想念想念想念,让他成天魂不守舍浑浑噩噩无边际的想念。当然过去的自己也绝对不会料到,自己这辈子第一次到首都台北,竟是为了想念一个男孩子。「考虑得怎么样?」这男孩子那双黑亮的明眸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抗拒成分,她知道自己成功了,笑吟吟地递上手中的问卷跟原子笔。修长漂亮的手指接过纸笔开始填写,她一面暗自羡慕着被那样好看着手给握住的原子笔,一面好奇地凑过头去看。「你叫陈晋?」「干!不行吗?妳不要在旁边看好不好这样林杯(你老子)写不出个屁来!」「呃……」这个人说话还不是普通地粗俗……可是人类就是这么以貌取人,就凭他那长相似乎一切都变得可以被原谅了,因此她一点也不介意。其实光是看着这男孩子低着头认真填写自己的问卷那模样,就已经够满足了,什么『趁着对方填问卷时推销产品』那一套公式也早被她拋诸脑后。不过这个帅哥写字犹如在刻甲骨文一般,真的不是普通的慢。好不容易才等他填好接过来一看,字也不是普通的丑……
「你从屏东来的啊?」「嗯。」坐了好久的火车,咖撑(屁股)差点没抽筋。「好远唷,你是来找爱人同志的吗?」开始幻想着这个帅哥是为了找心爱的女孩然后大老远从南台湾上来迷失在繁华的台北城的浪漫故事……
「我才不是同志!是找普通的男的朋友啦!」陈晋脸一红,心虚地辩解道。「啊?我说的同志不是那种同志啦!你想到哪里去?」「……」突然有种自己打自己嘴巴的感觉,陈晋连忙转移话题:「妳不是要给林杯报路?」「地址。」女孩伸出手。陈晋掏出那张抄有喂喂地址的纸张递给她,地址是辗转从团长那边那本什么口述访谈初稿后面的通讯簿抄下来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住在这里……
「要到健保局前面搭公车。」她将地址折好还给陈晋。「啥米保健局?」「健保局啦。从这边下去走捷运地下街会比较快。」「还要下去?林杯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的……」陈晋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地难看。「我带你去吧。」助人助到底,助帅哥更是助到最底。「等一下,附近有吃东西店吗?」肚子咕噜叫了几声,提醒他今天一整天只吃了一个波罗面包当早餐后就没再吃东西了。看了看天色也有点晚了,还是先把肚子填饱有力气,谁知道还要多久才会找到魏巍他家。「你要吃哪一类的?」「炸酱面。」
「这是面店?」陈晋好奇着打量着这间面店,用木头作的装潢看起来很像古装连续剧里面大侠们吃饭的客栈,只是长板凳上坐着的却是打着领带西装笔挺的上班族或穿著牛仔裤的年轻学生,再加上穿著日式打扮的厨师,简直格格不入到了极点。「台北人真搞怪,吃个面也要作戏……」自言自语之际,他的目光突然被正走上通往二楼楼梯的那个男子背影扯去。「魏─」不对不对!他硬是把下一个字塞回口中。尽管这个人的背影实在像极了魏巍,但是魏巍的头发才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又不是小说情节,他才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连吃个炸酱面都可以遇到自己千里迢迢要找的人。脱下帽子抓抓头发,随便找了个位子一屁股坐下,腿酸得要命,真想找个人来按摩。
他慢慢地将筷子的纸套撕下折好,用一旁的筷子筒压住以免乱飞到地板上,仔细地将筷子上的竹屑弄掉,然后才开始吃着眼前的那碗面。那一举手一投足都充分地显示了他是个家教良好的富家公子,偏偏他个性又那样随和没有一点骄纵的气质,难怪系上学弟妹都那么崇拜他,教授们也总是称赞他。只是……
「学长,你怎么把头发弄成这样?」虽然说他那张斯文的娃娃脸配这样子的发型也不错,但看了一两年的黑头发就这么变成亮褐色的了,一时间叫人好不习惯。更令人不解的是这个乖乖牌学长怎么会想到要去染头发啊……
「我妈妈弄的。她最近很迷贫穷贵公子的漫画,所以想把他儿子弄成像山田太郎那样。」他有些无奈地微笑道。「学长真孝顺……」学长笑起来的样子也好好看啊~而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25岁的人嘛!「她高兴怎么弄就怎么弄啰。」身体发肤本来就是受之父母,而且上次让老妈老爸紧张兮兮地赶到东港去医院接他的事一直让他挺愧疚的,毕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软弱与任性……
于是最近他尽量当个讨老母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