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灯。屋内黑漆漆一片。
周祖望慢慢地,从刚才身体的激动中平复下来。
虽然没有到达顶点就被自己喊了停,可是那种感觉是不会错的。他觉得身体里有什麽东西好像在苏醒。不单单是性。
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他还年少。那时的他,从来不说“我不行”。
Chapter 9
早饭是最简单的,包子加稀饭。稀饭可能是考虑到周祖望这几天肠胃不适,至於萝卜丝馅儿的包子,则是狄寒生喜欢的口味。他不会做菜,自然是买现成的。
周祖望有些奇怪,最近寒生起得都特别早。印象中他从来不是个早起的人。可能是工作太忙太累了,看他的形容也有些憔悴。
今年的春节比较早,在一月下旬。元旦过後,人们便开始殷切期待七天长假了。
单位里关於他和杜启的妻子有作风问题的传言满天飞。起因於她调动离开之前亲自来找过他一次。这之後别人不敢再明著针对他,但在人背後嚼舌根儿又不费本钱。周祖望气得几乎生病,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麽会这样恶毒。
那天晚上会喝醉酒,一半是别人恶意灌他,另外一半,也是因他心里烦闷,而且来者不拒──他说不出巧妙辞酒的话来,又觉得闷声与这些人纠缠起来太难看。
狄寒生却说:“你是不是想著,如果还能讲话,就可以辩解是非,澄清事实?”
周祖望愣了一愣。他原来确是这样想的,但话从狄寒生嘴里真的说出来了,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沈默不理睬。
他现在就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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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单位就是福利单位,居然说放假到元宵节後才开始正式上班。七天长假之後的一个星期只是轮流值班。因为平时也不是很忙,所以需要值班的人手不多,不是每个人都要轮到。周祖望因为过去工作做得多,所以没被排上。他得知自己不用值班後,便计划要趁这个长假回老家一趟,看望他的父母。
父母所在的县城离这座大都市很遥远,要乘一天一夜的火车才能到达。他过去因为假期短暂,从来也没能抽出时间回去看看。来到这个城市七年,居然是父母亲趁假期来看他,才能见了两次面。去年那次还是因为他开刀做手术,母亲来了这里几天。但是她还有工作,也不能久留。
仔细想起来,周祖望心里便慢慢涌上了一股愧疚。父母虽然没有说什麽,还总是以他为荣,其实还是想念著他的。爹娘动过念头,希望他留在读大学的那个城市,就是他们的老家。那也是一个繁华的大城市,离县城的距离是5小时火车,他们走动方便些。
但最终他还是到了这里。因为玉秀希望回家乡。
具体值班任务分派好以後後,邻座的男人就转过来对他说:“唉,小周啊,我这个春节正好要全家去海南岛,七天就回来很扫兴的,你代我值一下吧!”
说著,就自说自话地把值班表交给周祖望,并摩拳擦掌地准备去主任那里改名字。
周祖望呆了一下。到这里後遇到这种事,他的条件反射都是“忍”,尽量容忍,免得和人起争执。虽然心里不爽,却也不好意思把不满说出口──因为他“说”的方式太缓慢,自己都觉得如果这样写著字和别人较真儿,有些可笑。
但这次,他犹豫了一下,终於还是下定决心,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膊,很好脾气地笑了笑,然後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抱歉地向对方展示。
“我已经订好回家的来回票,时间恐怕不能改了。”
对方很明显的愣住了。
一切都很顺利。被他拒绝帮忙的人居然很尴尬的样子,说:“啊?是这样啊,那,那我找别人好了……”
周祖望有些意外。
回家说给狄寒生听,狄寒生笑了笑,说:“你小时候有没有被欺负的经历?”
周祖望摇头。
“我有。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低人一等,别人也觉得欺负我是理所当然的。但其实,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一句至理名言: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嗯,其实就是纸老虎啦,你凶起来他就怕了。”
周祖望很少听狄寒生说起他小时候的事,顿时感兴趣,把自己的事情也忘记了,双眼放光地问:『你小时候还会被欺负麽?』
狄寒生一脸“这趟失误了”的表情,很郁卒地无奈点头承认。
周祖望想了想,为了安慰他,於是说,『其实我妈说我在幼儿园也是一直被排挤的,不过我已经没印象了。後来上了小学就没事了。』
狄寒生了然道:“是不是因为你成绩总是最好的?”
周祖望咧嘴笑笑。确实是这样。他总是年级第一,老师把他当宝,同学有题目不懂都要问他,谁会来欺负他呢?
『那你呢?』後来是怎麽摆脱被欺负的命运的?
狄寒生慢慢靠到沙发背上,望著苍白的天花板,有些漫不经心地,好像在回忆往事:“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可能後来大了点,懂事了,就不兴这些无聊的事情了吧?”
童年时候,时常响在他耳朵边的一声声“野种”、“没爸的杂种”、“表子的儿子”……小孩哪里有那麽多丰富得层出不穷的骂人词汇?还不都是从大人那里听来的。
一切停止於那场群架。起因小到不能再小,他现在回想,只是奇怪於为什麽平时听到麻木的辱骂,怎麽就在那一天惹毛了他?也许,是积压到一定程度的爆发吧。
严格来说不算是群架,是三个人打他一个。但他让为首的那个付出了两颗门牙的代价,他自己则断了三根肋骨,差点戳进肺里就此归位。
四个小孩浑身都是血,被送进急症室。当时就轰动了整个小镇。
因为两边都伤得很重,最後的结果是都不追究。他妈妈觉得在家乡再也呆不下去了,便在他伤好一点後,和他外婆一起带他匆匆离开,几经辗转流浪,最後落脚到那个省城。
可能是打过一场生死仗的缘故,身上带著煞气。後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来惹狄寒生。後来他遇到过那个被他打断门牙的男孩子。那人明显已经成了混混,可是看见他,却没有上来寻衅。
欺善怕恶是真理。
周祖望有时候也会想不通,为什麽中学和大学时代,狄寒生表现出来的,总是那种游手好闲的腔调。明明很有能力,也不是个得过且过的人,那个时候就是不显山露水。
高中最後时期,成绩倒是上升了些。那恐怕也是畏惧高考,不敢再掉以轻心。
当时全校几个优等生厮杀做一团,分分紧咬,有时候一两分间能差出5个名次来。
虽然他成绩一贯很好,并不惧怕高考,可是,最後能得到那个直升名额,他心里还是觉得十分侥幸。他们省强手如林,分数极高,而且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上了考场没人能说100%。
能通过数学竞赛一等奖的方式获得直接进入大学的机会,对周祖望来说,完全是个意外之喜。
在高中偏科搞竞赛犹如押宝,押对了,一等奖,那就一步登天。如果最後发现不是这块材料,偏科的恶果只能在高考时自食。周祖望生性谨慎,权衡比较,没打算走这条路。
他自问,似乎也没有在数学方面特别出色的地方。可是身为竞赛辅导老师的数学老师却在全国比赛前找到了他。
周祖望本来不太情愿。因为他计划里没有“竞赛”这个项目。但架不住老师的劝说和狄寒生敲边鼓──其实也可能是狄寒生一直参加数学竞赛的事让他吃了一惊,思想上处於半麻痹状态。
然後,便陷入了与狄寒生一起,没日没夜背题的一个月中。
不要怀疑,就是题海。
他没想到,狄寒生居然在数学上这麽天才。更加没想到,题海战术居然奏效了。几乎所有的类型,老师交给他的整理资料里都涉及到。
周祖望不是笨蛋,又有狄寒生的讲解,更加如虎添翼。
短期集训的成果,虽然没进冬令营,好歹也是一等奖。
所以,後来同学们熬黑色七月时,他们已经收拾行囊,去了T大。
这麽一看,狄寒生其实是蛮有计划的。他目的性很强,总是试图用最少的力气来达到最终那个目的。
也许是不在意学生时代的平时成绩吧?这麽想,也就释然了。
其实他心底里隐隐奇怪的,还是狄寒生为什麽会对他那麽好。当时真正朝夕相处,不停地给他讲题的,是狄寒生。临近比赛,这对他大有助益,对狄寒生自己却没什麽好处。
虽然对方说,通过讲解题目可以获得更深刻的认识,听上去似乎也蛮有道理。
不过再想下去,实在有钻牛角尖的嫌疑。给狄寒生知道了,肯定又要骂他不拿他当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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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晚上,周祖望和狄寒生各自进行著娱乐休闲活动。周祖望是在画画,狄寒生不知道在鼓捣什麽。过了一会儿,MSN弹出一个对话框。
“乘飞机去你家好不好?”
周祖望愣了愣,看到署名是狄寒生,不禁有些诧异。他诧异的不是狄寒生通过MSN说话,这个他们也常做──他已经买好火车来回票,狄寒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