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茂亭满面尴尬之色,讷讷不能出声。
那老者却举步上前来,把丁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哈哈一笑道:“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叶茂享有些啼笑皆非地道:“这位了少侠业已订过亲了!”
丁浩顿然明白,所说的文兰,必是庄主的千金,但这老人是什么身份呢?看叶茂亭有些敬而远之的样子,不知是什么缘故?
老人又瞪眼道:“胡说,除了文兰,谁能配他?”
叶茂亭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老人转向丁浩道:“小子,你别打错了主意!”
丁浩淡淡一笑道:“区区一向很能自主的!”
老人“嗯!”了一声,”道:“很好,晚上到我老人家那里来,我被关在那边!”说着,用手朝花径尽头的一道小红门指了指。
丁浩点了点头道:“区区晚上准到。”
老人不再开口,自顾自地转身去了。
丁浩望着他的背影,困惑不已,他晚上约自己见面,谈些什么?亲事?这相当可笑。
他忍不住又道:“叶兄,这位老人家是谁?”
叶茂享有些难以出口似的,道:“他……是敝庄小姐的师父!”
丁浩倒真的大感意外,激奇地道:“噢!小姐的师父,这位老人家看来……豪放不羁……”
“心神失常,连庄主也不敢领教,平日只小姐能与他谈谈,小姐不在,他有时数月不出小红门一步,他刚才提到婚事,多份是侍候他少婢绕舌。”
“哦!”
“老弟上楼歇息吧,愚兄我不打扰了!”
两人拱手而别,丁浩回到“览碧楼”,倒床假寐,心想:那怪老人的约会该不该去?他将说些什么?
叶茂事说他心神失常,一个失心疯的人,怎能教弟子呢?何况是庄主的掌上明珠,这真有些不可思议?
会不会是假装的,抑是新近失常?但听他方才所言谈,除了有些古怪之外,而无异样,但他的衣着形态,倒真不堪承教。
晚膳照例开在“览碧楼”,由叶总教习陪伴。
席间,叶茂亭期期艾艾地道:“丁老弟……庄主……希望你别赴老人之约。”
丁浩心中一动,道:“为什么?”
“怕……出言无状,唐突了你。”
“这个么?无所谓,小弟又不是什么贵客上宾,江湖小卒而已。”
“还是……以不去为佳!”
丁浩心念电转,莫非对方有什么顾忌,怕老人信口狂言,泄露秘密,对了,这是个机会,也许能从老人口中得到当年血案的蛛丝马迹。
心念之中,正色道:“小弟一向极重然诺,这约会是必赴的,请向庄主致歉。”
叶茂亭无言地点了点头。
饭后,叶茂亭辞去,临行,殷殷叮咛道:“如果那位老人家有所得罪,尚望老弟担待一二?”
丁浩颔首道:“当然,这点小弟省得的。”
约莫起更时分,丁浩下了“览碧楼”,沿花径行去,尽头,一道高约七尺的围墙,开了一道小红门,门缝裂开半尺,是虚掩着的。
丁浩轻咳了一声道:“区区可以进来么?”
门内传出了那近乎狂放的声音道:“小子,门不是开着吗?”
小子两字听来有些不是意思,丁浩也不放在意下,推开门,花树成阴,一椽三开间的茅屋,透出昏黄的灯光。
在这画栋成云的巨宅中,盖了椽茅屋,虽说别具风情,但总有些不伦不类。
丁浩迳趋屋门,只见怪老人盘膝坐在一张木榻上,两双眼灼灼放光,灯光昏暗,那双眼睛有点像夜猫子。
当下,踏入屋中,双手抱拳道:“区区遵令赴约!”
老人大刺刺地道:“坐下!”
丁浩在靠桌边的木椅上坐了,目光略微一巡,见这屋中陈设十分简陋,除了桌椅竹榻之外,别无长物。
目光移向右首的房门,不由骇了一大跳,房内摆着一口乌木大棺材,令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怪老人开了口:“你叫丁浩,外号‘酸秀才’,对么?”
“不错!’”
“今年几岁?”
“十九了!”
“嗯,今晚叫你来,不为别的,老夫要作主把女弟子余文兰许配给你。”
话说得开门见山,而且斩钉截铁,丁浩莞尔道:“前辈盛情,晚辈心领……”
“心领,什么意思?”
“晚辈业已订过亲了。”
“退掉,老夫女徒打着灯笼没处找,你决不吃亏的。”
丁浩为之哭笑不得,这老人可能真的是失心疯,竟然要人退婚,的确是千古奇谈,当下一本正经地道:“前辈,婚姻并非儿戏,岂能动辄退掉?”
老人不假思索地道:“老夫说退掉,没错。”
“这……恐怕有方尊令……”
老人怪眼一翻道:“非退不可,否则你会后悔终身。”
丁浩啼笑皆非地道:“大概还不至于后悔终生。”
“小子,你不干?”
“事实上不可能,没有停婚再娶的。”口在说,心里却在想,余文兰不过是你的门徒,她有父母作主,何必由你强出头。
“小子,老夫这女徒论才貌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有其匹,你多想想。”
“晚辈想透了,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不行,老夫一生出言不改。”
“前辈,别事犹可,这男女婚姻是不能勉强的,何况……”
“何况什么?”
“今高足还有双亲在。”
“她早岁丧母,只有父亲,你的意思是老夫作不得主?告诉你,老夫作主九成,余化雨得听老夫的。”
“她本人呢?”
“完全听老夫的。”
丁浩冷冷地道:“但晚辈可以不听前辈的,是吗?”
“哈哈哈,没有的事!”
“这就怪了?”
“一点不怪,你不答应,今晚就别打算出这小院。”
丁浩不由心头冒起了火,天下居然会有这种事,恃强迫婚,当下冷然一哂道:“前辈恐怕留不住晚辈。”
“如果留得住呢?”
丁浩脱口道:“那晚辈就从令!”
说完心里有些后悔,万一不巧,这老人有什么绝招施出来,难道真的要娶仇人之女?
但,话一出口便无法改了。
他心头不期然地浮现了邙山古墓间,所见的白衣女子,若说美,天下还有比她更美的吗?论武功,单只她那侍婢所表现的那一手,便可概其余了。
怪老人一出掌道:“小子、你说话算数么?”
丁浩便硬起头皮道:“当然,大丈夫一言九鼎。”
“得,够了,现在谈谈你的师承来历?”
“这个……恕难奉告!”
老人怪眼翻了翻,道:“罢了,不急在一时,小子,你听着,你根本没订过亲,那是欺人之谈……”
丁浩心头一震,道:“何以见得?”
“诚于中,形于外,老夫自信双眼无误,你在说此话时,目中神色毫无诚意,显见是推托之词。至于你推托之原因有二,第一,你没见到文兰本人,怕她配不上你。第二,你别有怀抱。”
这一番话,说得丁浩心头泛寒。
这老人不但没失心疯,相反的是个可怕的人物,那入微的观察力,实在骇人,如果有天展开复仇行动,他是个劲敌。
丁浩经一代异人两年多的薰陶,在定力与情绪控制方面,仍然是未可轻视的,当下微微一笑道:“前辈说的也许有理,”但任何人皆有其不足为外人道的私衷!”
老人沉缓而有力地道:“小子,你的为人态度,超过你的年龄!”
“晚辈倒无此感觉。”
“很简单,你进屋之后,业已发现房内的棺材,这种怪事,任何人都感惊奇,而你却神色自若,毫无反应,亦不相询,这显示你定力惊人。”
“老夫在此不说你城府深,而说定力高,何故?你神清气朗,决非奸诈之徒,否则便不可取了哩!”
丁浩又是一震,这老人的确不简单,事事观察入微,令人折服,当下故意一笑道:“前辈只是据理而测,也许与事实有出入。”
“你这话是心服口不服,少年傲性,莫不皆然。”
“现在晚辈先请教前辈的称呼?”
“草野客,无名。”
“请问房内的棺材?”
“草野客”倏地目射奇芒,沉声道:“是老夫一位莫逆至交的朋友,惨遭横死,特迎遗蜕,朝夕相伴……”
丁浩大感骇异,这真是怪人异行,完全悖乎常理,好奇之念大炽,脱口道:“前辈是性情中人……”
“谈不上!”
“但死者以入土为安,前辈这样做……”
“不近乎人情,是么?”
丁浩坦率地道:“晚辈确有此想!”
草野客狂声道:“在未为友复仇之前,此柩决不入土。”
丁浩不由肃然起敬,想不到此老竟如此重义,当下又问道:“贵友是何许人物?”
“名闻天下的侠士!”
“晚辈可以问及贵友名号么?”
“老夫不对任何人提,你并不例外。”
丁浩立起身来,道:“晚辈告辞!”
“草野客”老脸一沉,道:“你这是要向老夫挑战了?”
丁浩沉声道:“实逼处此,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最后一次机会,你答不答应,如你应承,便免动干戈!”
“不!”
“到时灰头土脸……”
“那只怪自己不成材!”
“好,你走吧!。
丁浩不由一愕,方才说过的话,老人自不会放自己安然离开,他这“你走吧”是什么意思?他准备以什么手段困留自己?
心念之中,从容地作了一揖,转身出门,才只走得几步,忽觉情形不对,眼前景物全变,红门不见了。
回头一望,茅屋也没了,只见黑压压,乌沉沉,尽是林木丘壑,东西南北不辨。
丁浩顿时明白,这方寸之地,竟是一座奇门阵势,原来这老人是凭这困住自己。
除非懂得生克之理,莽撞是自费,丁浩深明此点,是以并不采取行动,止步停身,兀立原地不动,思索破解之法。
这奇门之学,师父曾传授过,只是不精而已。
首先,他宁神静气,保持冷静,然后默想来时花树木石的位置形势……
忽地,老人传出了话声:“小子,如何,走不脱吧?”
丁浩平静地道:“早知前辈倚情的是这个,晚辈决不至被困。”
“你不服气?”
“当然!”
“为什么?”_
“如果方才委屈前辈相送,又当如何?”
“哈哈哈,你的意思是凭真实功力,身手在老夫之上?”
“晚辈不敢自夸,但却有意一试。”
“老夫给你机会一试如何?”
“自然,那比较公平!”
“好,现在你前行三步,右横八步。”
丁浩依言向前走了三步,然后朝右边横跨八步,眼前一亮,幻像全消,一看立脚位置,是在屋角的侧道花树穴地中,“草野客”在对面不及八尺之处。
现在,他有机会默察花树木石的位置形势……
“草野客”沉声道:“小子,你的意思我们要打上一架?”
“看来只好如此!”
“动手吧!”
“前辈的目的是要留人,而晚辈但求脱身,现在晚辈向外走,前辈尽力阻止就是。”说完,举步便走,只这眨眼功夫,他已约略看出了这阵式的奇妙所在。
“老夫出手了!”
喝话声中,一道排山劲气,罩身疾撞而至,其势之强,令人咋舌。
丁浩有心要考验一下自己的耐受力,气沉下盘,故作不知。
“砰!”然一声巨响,他前跄了三步,随即稳住身形,头也不回地道:“前辈尽管下重手就是!”
“草野客”怪叫道:“好小子,你真能挨打,竟能硬接老夫一击,看这第二掌……”
一道撼山栗丘的劲气,随话声裂空卷至,劲道未上身;丁浩已觉出势非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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