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梦中的家园!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看到一片整齐的房舍,然后是一些血肉模糊的尸体,火光,剑影……
一切消失了,剩下一条灰色的身影,立在茂草业中。
久久,久久,丁浩陡地意识到这不是幻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心头一震,神思回复,不错,是一个人,如石像般兀立在那里,背对着这一方。
再定睛一望,竟然是一个灰衣老人。
奇怪,这老人来此作甚?
丁洁轻咳了一声,缓缓移步,走了过去……
灰衣老人没有回身,冷冷喝问道:“什么人?”
丁浩沉声应道:“在下‘酸秀才’,阁下何方高人?”
灰衣老人回过身来,“两道炯炯目芒,倒使丁浩心头为之一震。
只见这老人,年在五十之间,一袭灰衫,长仅及膝,美髯拂胸,貌相威严。
“你……就是新出道的‘酸秀才”?”
“正是!”
“来此为何?”
丁浩心念一转,道:“奉命拜访此间主人,但已成了废墟。”
“你奉何人之命拜访此间主人?”
“奉家师之命!”
“今师是谁?”
“这一点歉难奉告,前辈尚未示知来历。”
“老夫来历不说也罢,你拜访此间主人何为?”
丁浩心念一连几转,平静地道:“在前辈未说出来历之前,晚辈无可奉告。”
灰衣老者冷厉的目光在丁浩面上一连几绕,突地哈哈一笑道:“老夫知道你的来历了!”
丁浩不由吃了一惊。沉声道:“前辈知晚辈是什么来历?”
“老夫一路南来,听闻传言,新出道的‘酸秀才’是后起之秀,身手十分了得,除了他,没人能调教出这等年轻高手
……”
“他是谁?”
“都天剑客丁兆祥!”
丁浩一听提到亡父的名号,俊面登时变色,显然这老者来此必非无因,而家门血劫,迄未传出江湖……
灰衣老人又是振声一笑,道:“老夫没说错吧?”
丁浩心念疾转,得先弄清楚对方的来意,当下故作神秘地道:“晚辈说过无可奉告!”
灰衣老人脸色一沉,道:“丁兆祥匿居何处?”
丁浩一听声口,这老者现身大有文章,微微一哂道:“除非前辈先说出来意!”
“否则你什么也不说?”
“正是如此!”
“老夫来讨一笔陈年老帐!”
丁浩心想,差不多了,今天可巧,碰上了讨帐的。
父帐子还,仍不易之理。
“什么旧帐?”
“老夫说出来之后,你必须有所交待?”
“那是当然的!”
“你听说过‘玉面侠司徒青’其人否?”
丁浩登时心中一震,师父曾经提到过中原有数高手之中,“玉面侠司徒青”可算一个人物。
丁浩不由惊声道:“就是前辈么?”
“不错,正是老夫!”
“啊!晚辈听说过。”
“当年老夫有个女友,叫‘天南一娇苏倩倩’……”
丁浩又是一震,曾听“竹林客”说过,当年母亲“南天一美邢慧娘”与“天南一娇苏情倩”同时爱上了父亲,结果父亲选中了母亲。
“天南一娇苏倩倩”愤而投入“冷面神尼”门下,削发为尼。
想不到她是他的女友,问题重点可能在此了。
“玉面侠司徒青”顿了一顿,接下去,道:“在一次偶然机会中,她碰上了‘都天剑客丁兆祥’,竟然一见倾心,移情别恋,但‘都无剑客’情有独锺,并不爱她,她竟一怒出家为尼,所以……”
丁浩插口道:“这事能怪‘都天剑客’么?”
“玉面侠”苦苦一笑道:“不怪他,全是苏倩倩自作多情,并非他横刀夺爱,不过当时年轻气盛,为此双方约期决斗,结果老夫因一招失误而败北……”
“啊!”
“当时老夫与他约定十年后再一拼高下。”
丁浩惊声道:“十年?”
“不错,是十年,老夫如期登广拜办……”
“结果如何?”
“玉面侠司徒青”再次发出一声苦笑,手抚长髯道:“双方激斗了百招,最后老夫仍落败,于是,再期十年之约……”
“啊!又约十年?”
“不错!”
“今日是一十年之期?”
“不,早过了,老夫因遇事阻碍,误了约期,今日才来践约。”
“噢!”
“想不到物换人移,‘都天剑客’竟已迁地为良了……”
“丁浩心头又是一惨,冷冷地道:“前辈已误时失约,彼此又无深仇大恨,揭过也就算了。”
“玉面侠司徒青”狂声一笑道:“不,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身为武士,岂能甘休!”
丁浩心头一沉,道:“前辈的意思是……”
“老夫来意已明,现在听你说了?”
“晚辈仍然无可奉告……”
“岂有此理?”
“晚辈话尚未说完,这笔帐由晚辈接下。”
“不行,你先说你是否‘都天剑客丁兆祥’的传人?”
“不是也差不多?”
“他人现在何处?”
丁浩豪气干云地道:“晚辈如接不下前辈高招,立即奉“玉面侠司徒青”大声道:“酸秀才,你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狂妄得相当可以?”
丁浩平静地道:并非狂妄,天下事往往有情非得已者!”
“你决心要与老夫一决高下?”
“晚辈本意是希望这笔帐由晚辈就此了消。”
第 八 章重重血劫
“哈哈,其志可嘉,你能消得了吗?”
“愿勉力一试!”
“你是后辈,老夫不能落个以大欺小之名……”
“前辈差矣,武林无大小,达者为先!”
“玉面侠司徒青”睇视了丁浩片刻,道:“你狂得很可爱!”
丁浩淡淡一哂道:“这不能算是狂!”
“好吧,你说能接老夫几剑?”
丁浩略一沉吟。慨然道:“十招分输赢,如何?”
“十招!好,好,就是十招,哈哈哈……”
狂笑声中,双方各占定,长剑出鞘,在草业中摆开了架势。
双方均无懈可击,彼此一看架势,便知逢到了劲敌。
“前辈请出招?”
“你先!”
“如此有僭了!”
说话声中,攻击一剑,这一剑只是虚招,表示先出手而已。
双方搭上手,顿时演出了一幕武林罕见的剧斗,但见剑势如虹,玄奇绝妙,剑气纵横,风云失色。
丁浩应付从容,默数着招数,三、四、五……
“玉面侠司徒青”在三个照面之后,业已用上了全力,对方的功力,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愈打愈是心惊。
他不相信“都天剑客”都能教出这等高明的好手,但事实摆在眼前,又不能不相信,有徒如此,其师可想而知。
自己十多年勤练,自忖今非昔比,然而竟敌不过对方调教的一名弟子……
丁浩突地大喝一声:“第十招!”
剑势一变,如袭岸狂涛,又若撕空迅雷,震耳金鸣声中,挟以一声惊呼,“玉面侠”暴闪出圈子之外。
右肩臂现出一道半尺长口子,殷红的血水,汩汩而冒。
丁浩气定神闭,只俊面稍稍发红。
“玉面侠司徒青”老脸变得十分难看,颓丧地道:“老夫输了!”
丁浩回剑入鞘,抱了抱拳、诚挚地道:“晚辈幸胜,前辈愿揭过这笔帐么?”
“当然,老夫说出口的话焉有反悔之理!”
“如此晚辈敬谢!”
“酸秀才,你胜而不骄,老夫服了‘都天剑客’了!”
他仍然认定丁浩是“都天剑客丁兆祥”的弟子。
丁浩也不愿辩解,反正师父、父亲总是差不多的。
他倒是十分同情这位“剑道”高手,情场失意,又一再加上挫折。
“玉面侠司徒青”自己点穴止血,落漠地道:“寄语你师父,说司徒青这辈子算栽定在他手下了!”
丁浩捺住内心的凄惨,淡淡地道:“世事如棋,前辈何必在认真?”
“哈哈,说得好,可惜老夫是满盘皆输!”
“真正的输赢却很难说!”
“这是什么话?”
“随口说说而已!”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说完,转身蹒跚奔去,逐渐消失在山边林丛中。
丁浩望着他的背影,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武林人无不好胜,也无不好名,但他两者都没有得到。
※※※
人影消失了,眼前又回复原有的凄迷。
前尘往事,纷至沓来。
对于家园、父亲,在记忆中是一段空白,打从懂事起,就在“望月堡”中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充满了屈辱与辛酸,不堪回首。
母亲,“南天一美邢慧娘”,最后竟落得失身自尽!”
自己,被毒打抛尸荒野!
这是血的回忆,血的债务!
于是,仇与恨又开始在血管里疾速奔流,无边的怨毒,杀机,在心胸燃烧。
“血洗望月堡,活捉郑三江!”
他情不自禁地狂呼出声。
话声甫落,一声冷笑起自身后。
丁浩心头一凛,寒声道:“什么人?”
“收尸的!”
丁浩缓缓回过身来,只见古柏丛中,站着十多个老少不等的人物,最近身的,是一个面如冠玉的白衣文士,发话的想来便是他。
丁浩冷眼一扫对方,道:“朋友什么意思?”
白衣文士大刺刺地道:“你便是‘酸秀才丁浩’?”
“不错,朋友是谁?”
“白儒!”
“什么?”
“白儒!”
丁浩哈哈一笑,不屑地道:“想不到江湖中也有敢与黑儒对称的,真是狂妄得可以!”
自称“白儒”的白衣儒士一披嘴道:“这值不得大惊小怪,‘黑儒’是人不是神,区区亦然也!”
“朋友未免太不自量……”
“酸秀才,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出言无状?”
丁浩以一贯的冷静态度道:“不算什么,正如方才朋友说的,一个平凡人而已!”
“你还有自知之明!”
“各位来此何为?”
“就为了你!”
“是冲着在下来的?”
“对了!”
“有何指教?”
“教训教训你,因你在江湖上太过张狂,目空四海……”
“哈哈哈,只为了这一点?”
“足够了!”
“朋友交待—下来路?”
“凭你还不配,不过……在收尸前可能会告诉你!”
丁浩怒不可遏,但乃师业已把他薰陶得定力超凡,在任何情况之下,均能控制情绪,看情形对方是追踪自己而来;内中必有文章,决非如对方所说的那么简单。本已怒急,反而一笑道:“白儒,如果你有能耐使在下伏尸,定可名扬四海!”
“你看自己如是之高?”
“好说!”
那些虎视在柏树林中的人,悄没声地掩了上前,把丁浩围在核心之中。
丁浩逐一审视,发现其中两个熟识的面孔,不由恍然而悟,杀机陡炽。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我道是何方神圣,原来是‘望月堡’的爪牙!”
“白儒”嘿嘿地一声阴笑,道:“丁浩,你知道了也好,如此便死而无怨了。”
丁浩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道:“好极了,各位也将死而无怨了!”
说着,长剑出了鞘。
“白儒”也亮了剑,大声道:“你们等我的命令才能出手!”
这白衣文士前此未曾见过,想来是新加入“望月堡”的,看他颐指气使的样子,在堡中必有相当地位。
因这群人中,有两个是外三堂的堂主。
他既发号施令,说明了他身份不低,一个新人而居高位,当然是凭武功。
自己在洛阳城外小庙林中,击杀该堡总管“独霸天黄强”之时,曾留了一个活口,传语“望月堡郑三江’,不久将赴堡索帐。
对方派人追杀自己,是意料中事,
心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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