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存亮微微摇摇头,歉然道:“这事和他无关。”
李剑农道:“如何和他无关?”
莫延年忍不住道:“莫非另有主谋?”
耿存亮道:“正是。”
李剑农道:“耿兄知道此人是谁么?”
耿存亮似笑非笑,抬目道:“此人就是兄弟。”
李剑农神色一变,道“耿兄说笑了。”
耿存亮摸着他花白胡子,深沉一笑道:“到了这个时候,兄弟还会说笑么?”
银拂道人和莫延年,李剑农共坐一席,但他此刻好像变了一个人,只是冷眼旁观,一句话也不说。
银拂道人虽是不假,但他这副冷漠模样,却是装出来的, 因为他杀死假扮自己的风火道人张五云之事,千面教没有一 个人知道.因此他仍以假扮银拂道人的张五云自居。
莫延年髯发如戟,怒声道:“耿老儿,你这是真话?”
耿存亮悠然说道:“自然是真的了,兄弟身兼千面教的天坛教主,凡是反对兄弟的人,都该一网打尽。”
他居然还是千面教天坛教主!
莫延年怒声道:“果然不是耿存亮!”
耿存亮大笑道:“兄弟正是耿存亮。”
莫延年大喝一声:“好个万恶贼徒!”
举手一拳击了过去。
他外号“无影神拳”,拳发无影,江湖上没有几个人能接得他一拳,但此刻拳势出手,忽然发觉全身乏力,一点功力也用下上。
这是他纵横武林数十年从未有过之事!
耿存亮就站在他面前数尺之远,只要一伸手就可把他击毙,可是莫延年奋力击出一拳,只是虚虚作势,连对方衣衫都不会飘动一下。
莫延年双目圆瞪,简直不相信自己数十年潜修苦练的一身功力,会这样一无感觉,悄然失去。
但事实摆在眼前,你不相信也由不得你。
莫延年在这一瞬之间,脸如死灰,目注耿存亮,厉声喝道:“你在酒中下的是什么毒药?”
耿存亮淡淡一笑道:“酒中下的是两种奇药,‘逍遥散’和‘离魂丹’,功效神异,能在顷刻之间使人功力尽失,昏迷不醒。”
莫延年听他说出“逍遥散”、“离魂丹”,乃是江湖同道列为严禁的两种毒性极烈的毒药,“逍遥散”就是“散功散”,能令人在片刻之内武力尽失。
“离魂丹”则是迷失心神的药物,服后令人浑浑噩噩,心智尽失,形同白痴,任人驱策。
耿存亮眼看自己最头痛的两个劲敌——铜脚道人和莫延年,均已先后中毒躺下,不觉呵呵大笑,目光徐徐一掠,道:“席上诸位道友,若能归顺千面教,今后愿意服从兄弟命令的,兄弟就可免他一死,给予解药。”说到这里,他已发现席上除了少林弘一大师,衡山天风道长还闭目盘坐之外。其余如金鸠婆婆,华山商桐君,八卦门高世泰,形意门任子良,丐帮帮主李剑农等人,这一阵工夫.虽未倒下,但均已在桌上曲肱假寐,状若醉酒。
其实业已药性发作,早就不省人事了。九大门派中,只有峨嵋长眉上人,武当云阳子,六合门段斗枢,三人并未中毒昏迷。云阳子来的时候,天坛教主已命“左字九号”取代,虽然云阳子经银拂道人之助,杀了“左字九号”。但此事做的不落丝毫痕迹,千面教的人并不知道,还是把云阳子当作了“左字九号。”
因此昨晚就分了一颗解药,令他服下药丸,再赴寿筵。
此刻敌我双方,已极明显,没有倒下去,自然全是贼党了。
耿存亮得意阴沉一笑,回头看去,万镇岳已由那如山替他上了刀伤药,包扎好了,但他已是终身失去了一只右手。
黑衣妇人依然手仗阔剑,站在那里,她身边两个丑丫头,此刻也已擎剑在手,一左一右,品字形而立。
这一情势之中,她们主婢三个,已成了一支孤军,她们站成品字形,似是有意保护已经昏倒地上的万夫人,桑南施,柳青青三人。
万镇岳经那如山包扎好之后,血止了,痛也止了,他阴森目光之中,射出怨毒之色,直注黑衣妇人切齿道:“贱婢,你死定了。”
黑衣妇人面情冷峻,冷冷一哼道:“你敢出言无状,我就剁下你还有一只手来。”
耿存亮呵呵一笑,插手道:“总护法还是坐下来歇息一阵,咱们办正事要紧。”
万镇岳原来是千面教的总护法,那么他就是断魂掌夏侯嵩?
万镇岳方才失血过多,确实感到支持不住,也不多说,独自在一张雕花椅上坐了下来,闭目调息。
耿存亮一手捻须,抬目朝阶前站立的那如山吩咐道:“现在可以请四位坛主出来了。”
那如山躬身领命,大步走到厅上东首壁下轻轻按了两按,大厅一阵轧轧轻震,壁间登时裂出一个门户。
但见一道石级,往下而去,那如山拾级而下,往下行去。
足足过了一刻工夫之久,才见那如山回到大厅.朝耿存最躬身一礼,说道:“启禀教主,四坛坛主立时就到。”
耿存亮皱皱浓眉,道:“你怎么去了许多工夫?”
那如山笑了笑.躬身道:“属下进去之时,四位坛主争相讯问咱们上面的情形……”
话来说完,但见从壁间地窟,鱼贯走出四人。
那是千面教东坛坛主姬浩。南坛坛主左光祖。西坛坛主申公权。北坛坛主赵玄极。
耿存亮一挥手,命那如山退到一边。
东坛坛主姬浩,是个白脸黑须的中年人,双目如星.神采奕奕,腰间佩一口松纹古剑.步履从容。
只因他是四坛之首,走在最先.此刻目光闪动,看到厅上众人,俱已中毒昏迷,不觉朗朗一笑,朝耿存亮拱手一揖道:“教主高明,不劳一兵一卒,就把九大门派和几个自命不凡的老儿。全已一网打尽,可喜可贺,但也使属下等人深感惭愧。”
耿存亮呵呵大笑道:“老夫当时也没想到会有这般顺利,才要四位赶来助阵”
南坛坛主左光祖连忙躬身道:“教主夸奖了。”
这四位坛主步入大厅之际,坐在厅上的唐门掌门人唐宗尧,六合门掌门人段斗枢,峨嵋派掌门人长眉上人,俱都肃然站了起来。
武当云阳子和银拂道人见机的快,也立即随着站起。
要知千面教天坛,那是教的中枢,他们把整个武林,分为东、南、西、北四坛,各辖一个区域。
九大门派在某一辖区之内的,都受该坛统辖,因此,这些附贼或是由贼党假扮的掌门人,看到四坛坛主,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自然要肃立致敬了。
东坛坛主姬浩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几人,大不刺的颔首为礼道:“诸位请坐。”一面朝耿存亮道:“由今日此一局面看来本教在暗中活动了多年,九大门派之中,还有六个门派,未曾被咱们掌握,武林中还有这许多和咱们作对的人,未曾清除。这是属下等四人愧对主人,愧对教主之处,下是教主使用奇谋,将计就计,一日之间把他们悉数就歼,若以实力拚搏,只怕两败俱伤,本教也要牺牲不少人手呢?”
耿存亮得意的大笑一声,摆摆手道:“姬兄此话倒是不错,真要凭功力,咱们就算调集教中全体高手。只怕也未必能把他们尽歼。今日之事,要不是主人密令兄弟要桑药师把‘逍遥散’和‘离魂丹’两种禁方,配制为一,只怕也没有这般容易结束。”姬浩打了个稽首道:“桑药师呢?教主是否已把此人杀以灭口了?”耿存亮道:“此人对咱们而言,仍然有用,老夫岂会把他杀了,只是据那总管报告,他今晨忽然中毒死去,实在有些意 外”
西坛坛主申公权一眼看到万镇岳瞑目而坐,右手血迹殷 然,不由吃惊道:“总护法负了伤?”
耿存亮点点头道:“他失去了右掌。”
他们只顾说话,对站在大厅边上手横阔剑的黑衣妇人,并 没注意。
不,这四位坛主只当强敌断数中毒倒地,站在边上的,自 然是自己人了。
正说之间、突见大门外出现了一辆檀木辇车,由四个身穿黄道袍的小道童,簇拥着,缓缓朝里推来。
辇车上端坐一个头截麻冠,身穿杏黄袍,足登云履的老道人。
这老道生得脸长如驴,目细如线,两道白眉,下垂及颧,狮鼻阔口,一把白髯飘忽过胸,正是五十年前已经名震江湖,如今屈就千面教副总护法的麻冠道人。
车后紧随着两个五十左右,灰衣道人,正是他们下大弟子金太玄,二弟子卞长庚。
在这辆辇车后面,还有一行人,身份可也不低!
第一个是身穿火红道袍颈戴金环的道童。
他看去不过十五六岁,但须下却生了一把金黄山羊胡子,正是千面教第二号副总护法红莲童子!
第二个是五短身材.面目阴森的老头。穿着一件宽大黑袍,背负五支钢叉.乃是千面教五位副总护法,声望最差的一位副总护法五叉鬼王雷尚。但你也莫要小觑了他,他和麻冠长老妖,红莲童子,金鸠婆婆等人比起来,虽是矮了半辈,但在当今江湖上,五叉鬼王也算得是号魔王了。
两位副总护法后面,还有三个人。
那是鹰愁三关的三位关主,第一关的蓝真人,第二关的没羽箭卢同,第三关的地行孙孙保,在千面教中,地位仅次于副总护法。
檀木辇车刚到门口,耿存亮已飞快的迎了出来,大声笑道:“道长从来不出门,怎么也会突然驾临?”
端坐在辇站上的麻冠道人欠了欠身道:“盟主大寿,贫道待来祝贺。”
话声方落.忽然以“传音人密”说道:“主人还有什么指示么?”
麻冠道人道:“没有,贫道只接奉主人指令,要贫道在未牌时光.赶到柳府,助教主一臂之力。”
耿存亮笑了笑道:“事情已经全办妥了。”
麻冠道人听的一怔;奇道:“事情会有如此顺利?”
耿存亮微笑道:“兄弟这是仗主人洪福.在酒中做了手脚。”
红莲童子尖笑道:“好哇,兄弟和麻冠道兄,雷老哥等人,巴巴的赶来,教主已经双手遮天,全包办了,也不留几个让兄弟过过瘾?”
五叉鬼王接道:“莫老儿,平跛子都是成了精的老贼,教主在酒中下毒,如何瞒得过他们?”(Zei8。COm电子书。整*理*提*供)
耿存亮笑道:“在酒里下药是主人交下来的,出于桑药师之手,无色无味,而且每人只有一小杯,是兄弟的敬酒,他们焉 能不喝?”
说罢,呵呵大笑起来。
这时蓝真人,没羽箭卢同,地行孙孙保,也走上一步,一齐躬身道:“属下见过教主。”
要知他们身份比之副总护法低了一级,自然要上前参见。
耿存亮还礼道:“三位关主好。”一面朝麻冠道人抬抬手道:“道长,红莲道兄,雷老哥,快请里面坐,今天是本教廓清江湖,一统武林的好日子,酒席现成,大家喝杯庆功酒。”
麻冠道人目光抡动,微哼一声道:“教主纤尊迎出大门,贫道至感荣宠,怎么不见总护法?”
须知麻冠道人虽是屈居副总护法,但以他在武林中的声望,几个总护法也抵不上他一个,因此平日总护法对他执礼甚恭。
红莲童子接口道:“看来千面教大事底定,已经用不着咱们了。”
耿存亮连忙拱手道:“两位不可误会,夏侯老哥被昔年追风掌田尚的孙女四月娥削断手臂,伤势不轻,此刻正在运功调息之中。”
听他口气,假扮万镇岳的,果然是断魂掌夏侯嵩了!
麻冠道人奇道:“已经动过手了么?”
耿存亮道:“只有夏侯兄和万镇岳的妻子动过手,夏侯老哥待发掌,伤在田月娥剑下。”
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