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忽又面色微微一沉道:“我们不等了,请丘兄关照上菜吧!”
紫面叟丘池答应了一声:“是!”
却见桃林之外,踱来了一个麻面瘦老人,这瘦老人一头乱发,一颗大头,有如巴斗似的,身上穿着一件走了样的大褂,长仅及膝,背上却背着一把铁伞,还有一顶破斗笠。
他一现身出来,就哈哈大笑道:“我来迟了,主人多担待!”
众人纷纷立起身来,这麻面老人,一面走进来,一面摘下了背上的帽子和伞。
他走到了冷红溪身边,嘿嘿一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名震天下的红灯大侠了?失敬!
失敬!”
冷红溪冷观这大头老人,见他双目神光四射,两边太阳穴更是隐隐凸出,就知道这老人必定有非常身手。
他知道,此老正是这次来客之中,最厉害的一个角色,在两淮道上无人不知的一名巨盗——满天星范鹏!
据说此人,掌中一把铁伞,在两淮一带,横行了将近三十年从未遇过敌手。
这满天星范鹏作案,向以稳重见称,他能十年不作案,可是一作案就可吃上十年,非万金不下手,而且下手必毒辣,哪怕是在场有百人以上,他不出手则已,一经出手,也绝不留一个活口!
所以江湖上,一提起此人,无不魂飞胆落。
冷红溪在丘池口中知道此人以后,特别关照丘池务必要请到他。
为请此人,紫面叟不知托了多少人,才算请动了他。
冷红溪这时见他来到,不由暗喜,他抱拳微晒道:“多谢范兄赏光!”
满天星范鹏卧光朝席上一扫,狂笑道:“难得难得,好朋友来了不少呀!”
说罢望着冷红溪一笑道:“看来主人很够意思,有心给道上朋友拉个交情。”
紫面叟丘池这时抱拳一笑道:“红灯侠因久慕各位大名,是以特着小弟邀请各位来此一聚,范大哥你老能来,真是太好了!”
满天星范鹏哈哈一笑道:“恐怕这并不是红灯侠真正的意思吧?”
说着目光望向冷红溪一笑道:“冷兄你说是与不是?”
冷红溪心中一震,暗忖道:“这范鹏果然是一个精明之人,莫非他竟已看出我心内的企图不成?”
当时微微一笑道:“我自然是别有用心的!”
范鹏微微一怔道:“可否说出一听?”
冷红溪道:“我们边吃边谈如何?请各位都入座吧!”
当时由丘他的两个弟子,负责斟酒上菜,冷红溪看了看天色道:“天已黑了,待小弟点上灯火,我们来一个挑灯夜饮岂不是好?”
众人连说妙!妙!紫面叟丘池忙道:“冷大侠你不须自己劳动,我来代劳吧!”
冷红溪摇了摇手道:“我这灯笼只怕你不会点,不必劳神,我自己来!”
说罢欠身而去。
这时已陆续上了六个冷盘,菜肴极为精致,满天星范鹏正待举箸,忽的一愣道:
“噢,一盏红灯!”
抬起目光,向前面望去。
众人顺其目光视处望去,果见桃林正前方,悬起一盏红灯,也都不由哦了一声。
紫面叟丘池哈哈一笑道:“红灯侠请客,以红灯为记,何足为奇?”
众人不禁一齐点头恍然。
就在说话之间,四面八方,一时间,竟又接着亮起了数盏红灯!
这些红纸糊就的灯笼,或高或矮,或远或近,一共八盏,挂在五个不同的方位,看起来八点红星,极为悦目。
血牛峡的峤道长,不由呵呵一笑道:“主人红灯助兴,真好主意也!”
三尾狐傅香娘数了一下,笑道:“八盏,一共八盏红灯,喂!红灯大侠,再多点几盏,才好玩呢!”
她话声一落,却忽有二人推座而起。
这两个人,一个是金翅鹏铁针羽,另一个则是大头麻面的满天星范鹏。
二人几乎是同时之间,各人一按桌面,直向林内扑去!
他二人所扑奔之处,正是来时的道口。
只是当他二人身形刚扑近道口的刹那,却由迎面涌来一股极大的劲力。
二人那么快的势子,吃这股劲力一击之下,竟又双双退了回来。
旋见面前人影一闪,现出了冷红溪的身影。
他对着二人微微一笑道:“来到我这桃花林内的客人,却是来得去不得呢!”
满天星范鹏一声狂笑,道:“姓冷的,你这是什么心意?”
金翅鹏铁针羽怔了一下道:“冷兄,你这是……”
冷红溪望着铁针羽一笑道:“铁朋友,你速速向我手指处奔去,切莫回头,否则我也无法救你了!”
铁针羽不由大吃了一惊、已见冷红溪手向一旁一指,手指指处,正有红灯一盏,应手而灭。
金翅鹏铁针羽已看出了,冷红溪是借请客为由,其用心竟是想将在座之人,一举而歼。
他所燃亮的八盏红灯,乃是按照先天如意八卦图形所设置,在座之人,全被困于灯阵之中了。
这种阵法高深奥妙,绝非他所能突破。
这时闻言,不由惊喜万状,想不到这位红灯盗,居然对自己网开一面,他哪里还能不识好歹?
当时感愧交集,抱拳朗声道:“红灯大侠网开一面,铁某拜领了!”
话落身形急腾而起,直向冷红溪所指之处,如飞而去,果然丝毫无阻。
一旁的满天星范鹏见状,陡发一声狂笑。
只见他双足一点,身形绝快的,也向着冷红溪所指之处扑去,可是当他身形方一接近,却见那原本已熄了的红灯,忽的复明。
满天星范鹏就觉得眼前一花,身落处,却仍然是原处未动,不由吓得呆了一呆。
这时座中众人,睹情之下,无不大惊,纷纷离座而起,紫面叟丘池惑然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满天星范鹏一声狂笑道:“丘池,你还要装糊涂,我们上了你的当了!”
说着他身形一扑,双掌之上,各发出一股绝大的劲力,直向着紫面叟丘池身上袭来。
可怜紫面叟丘池,自己也还在五里雾中,一时躲避不及,竟为这两股掌力,击了个正着。
只听他狂叫了一声,整个身子为范鹏的掌力击得飞了出去,“呼”一声,撞在了一块大石之下,顿时一命呜呼!
鄂北二寇中的项凤怒声道:“范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满天星范鹏嘿嘿一笑道:“你兄弟也是成了名的人物了,难道还没有看出这红灯小子的用心么?我们已中了他的计,被困在了他的红灯阵中了!”
项氏兄弟闻言面色一变。
三尾狐傅春娘却咯咯一笑道:“我却不信,哪会有这等事情!”
他们目光一齐向着冷红溪望去,这位红灯怪客,朗笑了一声,缓步而来。
在场各人连忙蓄势以待,生怕冷红溪骤然对他们下手。
冷红溪这时含笑由他们面前走过,自桌上倒了一杯酒,举向众人,哈哈一笑道:
“这杯酒,是为各人送行的,干!”
说着仰首而尽,诸人全是一愣,那位血牛峡的峤道长,怒声道:“红灯盗,你究竟弄什么玄虚?”
冷红溪放下了杯子,莞尔道:“因为各位即将大行,一去不复返了!”
项凤一声狂笑,手指冷红溪道:“小子,你以为你一个人就能困住我们么?哈哈!
你真是做梦!”
冷红溪朗笑道:“并非做梦,乃是实情!”
项凤冷哼道:“你困住我们用心何在?”
冷红溪冷冷的道:“我并不是困住你们,而是要把你们送出这个世界!”
项凤退后了一步,狂笑道:“我就不信,这数盏红灯,就能奈何我们,看我闯给你看!”
话声中,身形霍地腾空而起,双掌之上,各发出凌厉的劈空掌力,直向着最近的一盏红灯扑去。
可是这称“红灯阵”,正是冷红溪在涧底石洞内,潜心竭智所研创出的厉害阵法之一,项凤哪里能窥出其中奥秘!
他满以为双掌上发出的真力,定能将红灯击灭。
可是掌力发出之后,那看来近在咫尺的红灯,却连摇也没摇动一下。
而项凤却只觉得眼前形势一变,万根巨木,竟好像直朝着自己头上压了下来。
这本是阵法的一种幻觉,项凤也未尝不知,但他仍不能控制内心的惊吓,顿时不由自主踉跄后退,一跤跌倒在地!
冷红溪微微一笑道:“你们之中如果有聪明的人,就不必再试了,还是留一点力气的好!”
三尾狐傅春娘,这时才知道了厉害,只吓得花容色变,她抖颤着道:“这是为什么呢?”
大头麻面的范鹏,这时却坐回位子上,反倒比以前镇定了,他用箸子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大嚼了一阵,咽下之后,呵呵笑道:“冷红溪,你的心意,老夫我早已识破,你是想让我们自行闯阵,疲极而死么?”
冷红溪冷冷的道:“所以我劝你们最好安静一些!不过,你们迟早都将难免一死!
因为你们平日作恶太多,这是应有的报应!”
满天星范鹏狞笑道:“那也不见得,我就不信谁能取我的性命!”
说着手横铁伞,退后了几步,就地坐了下来。
血牛峡的峤道长,狂笑了一声道:“红灯盗,你所作所为,又算得了什么好人?现在又装什么正经?岂不令人齿冷!”
冷红溪朗笑道:“正因为如此,所以今夜才来上这么一个坏人大会串,看看谁死谁活!”
峤道长自恃所练“雾掌”已有九分火候,他为人桀骜气盛,绝不甘如此受辱,当时一声怒啸道:“道爷我倒要见识见识,你这小子倒底有什么真实本领!”
他说着足尖飞点,猛扑而出,右手向外一挥,自掌心发出了一蓬白雾似的东西。
这股白气,隐隐透着一种腥气,直向冷红溪面上罩来,冷红溪一声朗笑道:“你最该死!”
只见他右手向外一送,峤道长掌心所发出的白气,就像是遇见了狂风似的,瞬即烟消云散。
峤道长二次挥掌,可是这一次他的掌力还未发出来,迎面的冷红溪就如同一只怪马似的自他头顶上猛地掠了过去。
峤道长猛然转身,用双擂掌,又向对方肋上猛擂过去,可是冷红溪不知怎么的,只见他双手一晃,已当胸兜在了峤道长的前胸之上。
这位红灯怪侠,冷笑了一声,振臂一摇,峤道长立即发出一声惨叫,顿时五脏尽碎,七孔流血而亡。
随着,冷红溪手掌向外一送一松,峤道长的尸身就像是一块肉似的,叭一声,摔在了一旁!
他这种杀人的手法,确实吓人已极。
在场这几人,平日无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可是当他们看到了峤道长的死态之后,也不由为之动容!
鄂西二寇项英项凤,对望了一眼,项凤哼了一声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大哥,我们并肩子上!”
他说着身形向下一矮,手抽处,掌中已多了一口锯齿钩镰刀。
这种兵刃,形象极为特别,看起来有如一弯新月一般,又像是一把割草的镰刀,所不同的是,它的背后却是一排锯齿,通体上下青光闪闪,确实锋利无比。
项凤兵刃在手,似乎陡生无限胆力。
他低叱了声:“大哥,事到如今,你还犹豫什么?”
项英狂笑了一声:“罢!罢!我兄弟与你挤了!”
单手往那袭半长不短的马褂里一探,也把锯齿钩镰刀掣了出来。
兄弟二人,各自向一边一腾身子,两口钩镰刀,同时举起。
就在他二人正要同时出击的刹那之间,忽见那坐在地上的满天星范鹏,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目光向二人一扫,大声道:“你二人想死么?”
鄂北二寇一腔热血,不由得变为冰冷。
项英侧首横刀,冷笑道:“范麻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满天星范鹏,一声狂笑道,“你们这两个糊涂蛋,亏你们还是鄂北有名的人物呢,你们当真要自己送死,又关我何事?”
项英不由脸上一红道:“老范,你难道要我们坐以待毙?”
范鹏嘿嘿一笑道:“在我看,坐着等死总比送死好些!”
项凤冷笑了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