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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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鹰(下)-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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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安趁乱提起自己的方便袋,混在四处逃窜的人群中,在年轻警员从地上爬起来之前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

  洛彦的房内很黑,也静悄悄的,但这次家安不再惊慌,他知道他在。

  家安打开冰箱,他知道里面肯定还有剩余食品。洛彦就是这样,每天都会把剩余食物平均分成七份,因为他不知道家安会不会按时帮他补充,他宁可每日少吃,也不想出现食物断绝的情况。他的担心不多余。这一次,家安又迟了。他咬着嘴唇,把陈旧食品清理出来,又将手中的方便袋打开,按保质日期分类放进冰箱,这一切作好了之后,他才拎着还温热的鱼丸来到卧室。

  洛彦已经坐起身来,迎着家安的脚步声转过头。

  “吵醒你了?”家安柔声道,打开床头台灯,来到他身边坐下,“对不起,出了点事,我耽搁了。”

  昏黄的灯光下,洛彦看来又消瘦了些,但精神尚可。

  洛彦淡淡地笑了笑,“还好。”他说,摸索到家安的身子,把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饿了吗?先吃点小吃好不好?等会儿我去做饭。”家安心中暖洋洋的,把手中的方便饭盒放在床头柜上,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鲜香味顿时溢满整个房间。对两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讲,这诱惑实在难以抗拒。

  “深夜了吧?”洛彦问,“不急着做饭,明天再说。”正说着话,家安已经盛着鱼丸送到了他的嘴边。

  “时间稍微长了一点,都没有弹性了吧。”家安叹道。

  “很好吃。”洛彦品了品,微笑道,“我从来都没吃过。”

  “香港还有很多小吃,我逐个给你带来尝尝好不好?”家安顿时高兴得眉开眼笑,心中有说不出的满足。

  “好啊。”洛彦低声道,手慢慢爬到了家安舒展的像一朵花一样的脸上,轻轻掠过他的浓黑的剑眉和高挺得鼻梁。

  家安顺势就衔住他的手指,含在口中,以舌尖慢慢描绘。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快乐吗?”洛彦轻声问。

  “是的,”家安放下手中的东西,抱住洛彦的身体,“只要看你欢喜,我就比什么都快乐。”他在他的耳边说道,真心实意。

  幸福和快乐来得就这么简单,就这么单纯。

  ***

  翌日清晨,家安从睡梦中醒来时依旧保持著跟洛彦拥抱著的姿势。他知道他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元坚强活著要见人,死了要见尸,无论对警方还是对黑社会来讲都是如此,虽然大君不指望家安能对小元下手,但为了表示信任,他也会派家安去寻找,更重要的,跟警方想得一样,他们也想跟踪家安──昨晚家安甩掉的可不止警察。

  这个时候谁会相信谁!

  家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轻轻地把洛彦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放了下来,坐起身。

  “天亮了吗?”洛彦闭著眼睛,但声音丝毫不带惺忪之态,似乎醒来已久,但怕惊醒家安所以才一直保持著一个姿势不动。

  “对。”家安侧过身,撩开遮挡住洛彦眉眼的发丝,“我去做饭。你再睡一下吧,还早。”他抚摸洛彦裸露著的背,手滑过触目惊心的疤痕,“怎麽弄的?”他问,心里发堵。

  “告诉过你,稀硫酸。”洛彦看起来并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我跟你一起做饭。”说著,他便要起身。

  “为什麽?”家安并没有放弃,不是今天、此时才有的感觉,他想知道得更多,关於洛彦。而昨夜之後,他觉得他可以抛弃以往跟洛彦说话时的小心翼翼。有些事情已经不同。

  “我不喜欢那个纹身。”洛彦淡淡地说,终止了起身的动作,又趴回床上。

  “什麽?”家安一愣,认真地端详了半天,才发现疤痕虽然遍及整个背部,但却圈定在某个图案中,而那个图案的大体轮廓看来就似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其中一只翅膀的膀稍几乎绕过肩头,来到前胸。

  鹰。

  “是你自己?”家安的呼吸急促,身子有些发抖。

  “对。”洛彦若无其事地回答。

  “你到底想要干什麽!”家安蓦地叫道,一把抓著洛彦的胳膊将他拉起来,怒不可遏。他怎麽……对他自己一点也不爱惜?家安这麽拼命地保护他,不计任何代价,放弃信念,枉顾黑白。而他自己怎麽可以这样?一点都不在乎!

  “我说过我不喜欢!这足够了!”洛彦冷冷地道,挣脱家安的束缚,用力把他推开,下床赤著脚走向洗手间,“他们给我纹上个图案,就像给马烙上记号;给我起花名,就像给狗取名字。他们以为这样就标志我是他们手中一张牌,是他们的牵线木偶。不,不会,永远不会!”他站在洗手间门口,把斑驳的疤痕对著家安,冷冷地说。

  没有人能束缚他,他是天上的鹰,自由自在。

  他想飞走时,不会允许任何人阻拦。

  家安愣了半晌,跟进了洗手间。洛彦好像在洗脸,也好像在洗手。水龙头开著,但他只是站在盥洗台前,身子战栗著,俊美的面容痛苦地扭曲。

  他为这件事饱受折磨,心灵上的伤害远胜於肉体。但他所说的并非全部,家安能猜得到,纹身只是一幅图,它束缚不了洛彦的心。洛彦毁去它,不惜以这麽残酷的方式,那是因为它时时提醒他发生过的事情。这件事,或者这种感觉,让洛彦的心灵承受不了,到了心灵无法负担的时候,他唯有以肉体上的伤害来舒缓创痛。

  他一直都生活在痛苦中。

  怜惜蓦然充满了家安的胸腔,他默默地看了洛彦半晌,走过去,温柔地从背後拥著他:“我们还有许多时间来慢慢遗忘,”他在他耳边说,“我们一起。”

  “我不想忘……不想忘……”洛彦喃喃地道,下意识地靠向家安的胸膛,“我还不清,还不清,永远都还不清……”他似乎已经失去神智,只是一直在说,一直在重复内心最深处的声音。

  家安心中有种撕裂般的疼痛。洛彦又教会了他新东西,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这种痛。

  家安的债主是洛彦,而洛彦的债主是他哥哥麽?

  人与人之间就像难解的九曲连环,而上帝高高在上地看笑话。

  家安不想追究过去,也无法计划未来。他的头昏沉无比,胸口的痛射线般的传遍身躯。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吻覆盖在凸凹不平的疤痕上,每一寸,他抚摸著洛彦的身体,就像在抚摸一件无价的珍宝。

  胸膛,肋下,小腹,腹沟,胯下……

  他只知道,他很在乎他,非常在乎。

  洛彦把身子向後靠,扭转过头来,寻找家安的唇。家安迎向他。洛彦立刻便热烈的纠缠住家安的唇舌。家安感觉到洛彦的舌尖滑腻腻地扫过他的上颚,身子有点发颤,而他有些粗糙的背摩擦著自己的胸膛,有点麻,又有点痒的触电感觉直冲丹田,更要命的是洛彦紧翘的臀部撩拨著自己的下身,於是他不可抑制的勃起。

  跟手握的感觉不同,家安在洛彦的臀间磨蹭,合著自己分泌出的体液,滑腻而结实触感让家安亢奋……

  真的开始做饭,那是一个小时之後的事情。

  家安无法坚持自己一个人动手,因为他的烹调技艺实在太差。

  “只要不需用力我还可以应付。”洛彦笑著说,“你不是也在这里?”

  他的情绪恢复的很快,这一次。家安看著这个灿烂的笑容。这时候的络彦就象个快乐的小男孩。

  家安慢慢地咬住嘴唇,他已经知道触及什麽会使洛彦失控,会使他痛苦,甚至失去神志。但他没有把握是否能救助洛彦,他很慌,没有自信。他感觉自己就象是在追逐著一团空气,紧握五指的时候,他以为抓住了他,但一松手,他就不见了,就象从未存在过。

  家安开始变得忧郁而敏感。周遭的一切他似乎都变得没有把握,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会十分珍惜他。

  “是的,我是在这里,”家安这麽说著,但还是站到了洛彦身後,“我担心的是我不在的时候。这是煤气开关,Max,Min。”他扶著洛彦的手,放在开关上,“其实我做的菜只是难吃一点。”

  无法拒绝,是因为沉迷。

  “我不能整天什麽也不做。”洛彦回头吻了吻家安的面颊,轻声道。

  “我帮你洗菜。”家安微微一怔,随即道,“让我尝尝你的手艺。你打算让我把期望值放到什麽高度?”

  “如果跟你的比,”洛彦转过身,笑著把手比在膝盖的高度,“那就应该放在这里。”他又把手抬高到胸口。

  “你真直接。”家安郁闷地道,“至少说明我有进步的余地。”他看到洛彦调侃的笑,此刻看到这个笑容,他已经觉得很满足。

  如果能渡过眼前这艰难的一段,家安确实有机会进步。

  但现在,大君可并不想把他浪费在厨房里。

  现在对大君来讲已经失去了跟黑子抗衡的能力。现在龚智已经死了,龚勇又莫名其妙的离开香港──其实在大君等几个知情人看来龚勇的离开并非那麽难以理解──黑子已经清除掉了身边的障碍,但大君此刻却草木皆兵。他身边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这时,他想起了家安。

  家安是他一直保留著的一张盾牌。他入行的时间短,好像还没看透黑社会的艰险一样,没有其他人这麽油滑。他的思维就像老电影一样还保留在七八十年代,信奉著忠孝礼义,这是他蠢,但蠢得很有利用价值。不过大君并不把这当成利用,家安好好跟著自己,而自己会给他提供金钱美女,大家不都爽麽。

  从仓库那件事之後大君就已经开始留意家安,但他并没有立刻委以重任,还不到时候用他,在身边一群人虎视眈眈地注视下,即便是大君,也不能随意用人的。不过此刻,似乎是他浮出水面的时候了。

  老实说大君也并不能完全信任家安,虽然家安在仓库舍命相搏,也算救过大君,但事後大君并没有立刻提拔他,他也有可能就此倒向大君的反面──黑子。而且,家安虽然没有直接从大君这里得到这次刺杀的消息,但以他跟元坚强的交情,或许能感到些风吹草动。

  不过,既然他们二人的交情深厚到了精明的元坚强肯把这麽机密的事情告诉他,他会勾结黑子出卖小元吗?

  这就是在要元坚强的命!

  如果是疯狗,甚至是阮南,大君可以笃定地说,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卖朋友,但家安,大君更倾向於不会。

  方家安不是一个喜欢背叛的人,这是一年多来的观察大君得到的结论。

  而大君要推翻目前的劣势,首先需要一大笔钱来支持。

  所以,等家安赶到堂口的时候,发现气氛十分怪异。

  没出所料,他回来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元坚强的江湖追杀令──名义上这是大君对三联的必要交待,但,更迫切的理由是,元坚强必须要在落入三联手中之前永远的闭嘴──接著他从众人的眼神中感觉到了一种……排斥。

  “家安,我知道你重感情,而且跟元坚强的交情一向很好,”阮南淡淡地道,“但这次他做错了事。”

  家安默默地点头。

  “君哥很信任你,”阮南的声音很恳切,“别让他失望,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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