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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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鹰(下)-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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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安默默地点头。

  “君哥很信任你,”阮南的声音很恳切,“别让他失望,明白吗?”

  “我知道了,谢谢南哥。”

  家安可以不把这句话当作温柔的威胁吗?

  只要元坚强跟任何一个黑道上的朋友联系,这个追杀令就会生效,而他除了黑道上的朋友,似乎也并没有其他熟人可以依靠。

  已经藏过了一个,家安苦笑,从小元家的窗子看著街道拐角那辆坐著两名CID的白色小车,酌量著怎麽窝藏这第二个,或许会熟能生巧。但先决条件是,元坚强现在得活著,而家安又能够找到他。

  现在家安暂时没有得到元坚强尸体出现的消息,他愿意相信小元暂时活著,剩下的就需要找出小元可能的藏身之地,在别人找到他之前。

  对此,家安有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因为他可以随意翻动小元的任何东西。

  现在只有个小问题,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做不出太大的动作。 
 
第二十一章
 
 
  家安打开新买的收音机的後盖──这本是他准备给洛彦解闷的,但当他听到洛彦那句“我不能整天什麽也不做”时忽然改变了主意。不可以对洛彦表示怜悯,他痛恨同情。

  其实家安已经很久没做这样的事情了,有点手生。在他高中的时候就曾经从改装过的收音机里收到警方通讯频道。但读了警校之後他反而再没有做过这种事情,虽然这时更容易做到。

  这是违法的。

  家安眼睛看著线路板,笑著摇摇头,在T shirt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渍。他原以为自己即便是死了,倒地的那一刻也可以自豪地对自己说:方云飞是个好警察。

  不过现在,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对自己要求那麽严格。

  警察专用频道的消息对家安很重要。小元,或者他的尸体,是否出现、出现在哪里,这种消息是不会对外公布的。而家安想要知道他的最新消息,那麽最便捷的途径就是窃听警讯。

  反正已经是这样了。家安拿起焊枪,跳跃的火花迫使他眯起了双眼。

  当收音机里传出含糊的声音时,家安觉得很满意。不是他没有能力把声音效果调试的更好,而是他模糊的觉得,这样自己违法的程度轻一些。

  自欺欺人,是吧?家安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他听著声音模糊的警讯,把头抵在墙壁上,“我只是不想犯法……”他轻轻地说,“好了,开始找!”拍了拍脸颊,他让自己精神点。

  元坚强没有写日记或者保留通讯录的愚蠢习惯,这很容易理解,但他有时也会随手在日历或者手头的纸张上记点东西,比如电话号码之类。

  家安才发现小元有画漫画的特长,他在墙上的挂历上留下了不少大作──Se情漫画,器官特写──可惜除此之外家安没什麽收获。这使他有点泄气。

  元坚强家里基本没什麽书籍,挂历在墙上、马经在桌子上、Se情杂志很随意地扔在床头,除此之外还有什麽能写字的纸张了吗?

  家安站在一片乱糟糟的厅里漫无目的地巡视房间,桌子上的收音机里播放警讯不时灌进耳内。

  旺角的某间民宅有人烧炭自杀;高架桥上有人想跳下来;元朗牛杂铺里有人械斗……

  怎麽这麽乱?家安只觉得又烦又乱,怎麽从前就没发现?我在保护他们吗?我在保护谁?!

  这个城市就是这样的吗?还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他一脚踢在沙发上,沙发发出巨大的响声庄到了前面的电视柜上,随之,家安把视线从收音机转移到了电视机上。

  电视,DVD,下面的柜子里有影碟,影碟封面……

  家安扑了过去。

  几摞影碟整整齐齐摆在柜子里,其中一张盘的封面上潦草地记录著一个手机号码。看得出来,元坚强在写这几个数字的时候很惶急,原本就不甚好看的字体更加七扭八歪。

  这是一个对家安来讲很陌生的号码,不是常来往的朋友。而对於小元来讲,无疑,这个号码很重要。

  接电话的是个男孩,在铃声响了很久之後。

  “小元哥,你,你还在香港?”电话一接通,听筒里即刻传来有点哆嗦的声音。

  是那个追杀令的功劳,家安推测。而对方看到电话号码会以为打电话的是小元,可见他知道的消息还不及家安。

  “妈的,不用怕,我不是小元。”家安不耐烦地道,他势必要澄清一下,否则杀小元的人可能很快就会破门而入。此刻他可不想被误杀。

  “哦……”对方松了口气,“大哥,您是?”他挺客气,因为想到这个时候敢在元坚强家的,恐怕也不是小人物。

  “我叫方家安,你记著,有小元──元坚强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要给我来信!晚一秒,就算你躲在粪坑里我也会把你揪出来!”家安一口气狠狠地说道,“我的手机号码……”

  “家安哥?你还在九龙?”没等家安说完,对方已经惊讶地冲口而出。

  家安一愣,小元要跑路可以理解,什麽时候自己也要跑路了?近来他也没做什麽会被追杀的事情啊。“什麽意思?”他问。

  “没……没……”对方发现家安似乎并不知情,便畏缩著想敷衍过去。

  “cnmd,三个数,”家安冷笑道,“一……”有了电话号码很容易就找到这个人。

  “不……不是,我……南哥跟您已经讲和了?”对方呐呐地说,“这就好了。”

  “没错。”家安心中一动附和著说,忽地想起之前小元劝他不要再混的话,“你都知道什麽了?说说看。”他缓缓地道。

  “我什麽都不知道。”对方忙说。

  “你想要跟我面谈吧?”家安笑道,“你妈的,自己找不痛快。”

  “安哥……”对方声音听起来很沮丧,“就是那次小元哥让我找一个叫莉莉的舞女的事,就这些,剩下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小元哥跟我说这事谁也不能说,不然会出大事。我没跟别人说过,真的!”

  舞女失踪,家安几乎身陷囹圄……

  是这样。

  他一拳打在墙上,“你嘴有多严我会让你活多长。还有,你给我记著,有小元消息第一个……”

  “我知道,安哥,你放心,我肯定第一个给你消息。”对方忙乖巧地道,“安哥您的电话号码我知道。”

  家安点了点头,切断电话。

  原来是这样!

  什麽双程证,什麽不想卷入是非?这都他妈的是骗人的!真相就是阮南把那个女人藏了起来,而元坚强终究把她挖了出来。

  阮南早就想整死我!在他心里,我的威胁大於利用价值。家安咬牙,如果不是小元,上次就栽进去了。

  这事小元不说,也不准知情人张扬,那是因为他怕家安脾气暴躁,心中藏不住火气,所以他装作没看到阮南背後捣鬼。他知道一旦让阮南得知这事已经泄露,他们的矛盾明朗化,那阮南将不再屑於背後搞小动作,他会直接灭了家安。

  凭家安现在的综合实力,怎麽跟他斗?!

  如果说家安现在的处境像在旋涡中心,那麽为了形成这个旋涡,阮南没少出力。

  但阮南那时只是感觉自己会受到家安的威胁,而眼前大君似乎已经有了重用家安来削弱阮南的权利的苗头。

  家安原以为自己要对付的只有大君,要应付的只有洪爷,但他现在忽然发现,大君远没有阮南威胁大,杨振东比洪爷要棘手上十倍!

  阮南的进攻和杨振东的紧逼会要了他的命!

  家安後退了几步,颓然坐倒在沙发上,怔怔的看著窗外,忽然不知道该做什麽好。

  家安从前也怕过,而且他以为那种怕死就已经是极致了,可现在才知道还远不止。

  开始他以为自己已经吓得头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是一时想起了太多,他理不出头绪。

  中途退出,恢复身分?迎刃而上,除掉障碍?

  是,他是可以申请退出,这种性命悠关的时刻没人敢逼他。但他花了十五个月时间,数次生死之间走到今天这一步,大君要重用他,这是多好的机会!更何况付出心血的不只他一个人,现在叫他怎麽退?退了怎麽面对洪爷?还有什麽前途?而且从前受到生命威胁也不少,他坚持不离开,现在他以什麽样的说词打报告会不引起怀疑?

  这些日子以来他跟洛彦的行踪并不难查到,家安敢给警方完全调查自己的机会吗?

  从前他怕时他会去拼,他年轻力壮,机敏善变,他没有後顾之忧;但这一次不同,稍有差迟两人就没命。

  两个人。

  从前他想的是如果成功……现在他担忧的是万一丧命……

  如果能多给他一点时间多好,只要等到他安排好洛彦──哪怕时间只够洛彦习惯了眼前一片漆黑──到时家安就可以无所顾忌。

  他只要多一点时间……

  他已经濒临崩溃,再也承受不了更多压力。

  家安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依然紧握著电话听筒。

  好消息是十二个小时之前洛彦能够做饭,至少不会用面包和饼干打发他的後半生,家安动作缓慢地挂上电话,自己安慰自己说。

  ***

  已经深夜,但天气依旧闷热,天气预报说夜间或者明天有大雨。

  家安的脚步很沉重,他才买了两碗元朗牛杂老店的牛杂,打包,手上提著的方便袋里装著五斤鸡蛋。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之後,他才敢走进洛彦所在的大厦。

  他买了新的手机,上面已经设定好了三个外卖电话,只要洛彦按一个按钮就会有人把东西送来。两万块钱家安全部折换成小额钞票,送外卖的来了洛彦只要从门缝里塞出去就行,应该很方便。不过下一步怎麽走,他还是把这些先办好,以免出了突发事件来不及处理。

  一时之间他想不起自己还能够准备什麽。

  洛彦不知道家安这时候会来,所以家安开门的时候首先轻声说了句“是我”。

  “怎麽……”洛彦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带著些惊诧,接著,卧室的灯亮了。

  他不需要光亮,但家安需要。

  “路过牛记──很有名的牛杂店──想你可能没吃过,所以带来点给你尝尝。”家安强笑道,走进房内:“我的手艺不能跟你比,好在还有人能替我出头。”

  洛彦笑了,“味道很香,我这里就闻到了。”他说,一脸很渴望的样子。有时候,他的脸上会出现只有孩童才会出现的表情,看来极单纯。

  “你先吃,”而此刻,看到他这种表情,家安蓦地心中酸痛,几乎要哭出来,他将牛杂放在床头柜上,“我把鸡蛋放进冰箱。”

  “买了鸡蛋?生的?”洛彦笑道,“我等你一起。”

  感觉真的……很温暖,家安也应和著他微笑,拎著鸡蛋走向厨房,然而才经过客厅他的笑容就凝结在脸上。

  客厅的桌脚旁有一滴血迹,往厨房方向大约一米是一块被擦拭过,但仍留下红色的血痕。

  家安只觉得心脏强力的收缩了一下,紧接著又是最大限度的扩张,全身的血液都似被吸走,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手中拎著的鸡蛋几乎落地。他紧走了几步,打开厨房的吸顶灯,一片惨白的光线中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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