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见过,卓大哥自然也不会见过了。”
卓玉祥因他压低竹笠,看不清面貌,只是微微沉吟道:“这人身形,看来极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慕容贞奇道:“你见过他?”
卓玉祥忽然“哦”了一声,说道:
“是了,这人就是贞妹被人掳走的那天晚上,把我引走的那人,就是他,这人身材瘦小,我一眼就可以认得出来。”
慕容贞气道:“他还敢跟踪我们,走,大哥,我们找他去!”说着,正待站起!
白玉霜一把按住她的手,说道:
“小妹子,别急,他既然跟踪下来,就不会走的,咱们酒菜快要来了,好好的吃喝一顿,让他去多站一会,不必理他。”
慕容贞除了卓大哥,从没和男人碰过手,那时候纵然是武林儿女,心中总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她被白玉霜一把按住手腕,不禁粉脸一红,轻轻的缩回手去。
正好伙计送上酒莱,卓玉祥接过酒壶,先替白玉霜面前斟了一杯酒,然后又在自己和慕容贞杯中斟满了酒。
慕容贞脸上绯红未褪,娇声道:
“我不会喝酒,不要喝了。”
白玉霜已经举起酒杯,笑道:
“来,我也不会喝酒,咱们吃菜为主,酒少喝一些无妨,但不能不喝。”
他轻轻喝了一口,忽然看了酒杯一眼,笑道:
“小妹子,你还记得不,在于潜三元楼上,你用一根面条,打碎了我的酒杯,可真把我吓了一跳呢!”
慕容贞红着脸道:“白大哥,对不起,那时我还当你是坏人呢!”
酒菜陆续的送上,俱是十分可口,三人边吃边谈,直吃到未牌时光,才会账下楼。
白玉霜道:“贤弟,这里南门口,就有马市,咱们去挑两匹好马代步。”
卓玉祥低声问道:
“大哥,对街那人,要如何处置他呢?”
白玉霜喝了两三杯酒,脸上就现出一片绯红,展齿一笑道:
“不用管他,他自会跟着咱们下去的,咱们要在什么地方治他,就在什么地方治他,还不简单?”
卓玉祥点点头道:“大哥说得极是。”
当下就一起行到南门口马市,白玉霜挑了一匹白马,慕容贞依然挑了一匹青鬃马,然后上路。
出了西门,又是一片连绵的出区,三匹马沿着山间小径而行,走了快一个时辰,地势稍见平坦。
白玉霜含笑道:
“咱们就在这里歇息一会再走。”
慕容贞道:“白大哥,咱们今晚在那里落店呢?”
白玉霜道:“你们不是要去峨嵋么?从这里往西,经成都、夹江,就到了峨嵋了,今晚就在梓潼过夜。”
他说话之时,已经翩然下马。
卓玉祥、慕容贞跟着他下马,三人就在树林前面,找了一块大石坐下。不过半晌,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之声。
白玉霜笑道:
“他来了。”
慕容贞问道:
“白大哥,你说谁来了?”
白玉霜笑了笑道:
“我找这地方歇脚,就是为了等他。”
慕容贞笑道:
“我知道了,这地方确实很静。”
马蹄声渐渐近了,从山径上转出来两匹马,马上是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妇。男的瘦削脸,脸色姜黄,嘴上留着寸许长的苍髭,身穿一件半长不短的灰布长袍,束一根布带,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女的穿着紫花布衣裤,脸上脂粉抹得又白又红,一双俏眼倒是水汪汪的,眼珠向人乱勾!
原来不是那个瘦小个子!
只听那女的娇声叫道:“喂,当家的,我们也在这里歇歇再走可好!”
那姜黄脸汉子有气无力的道:
“娘子要歇歇,那就歇歇再走好了少。”
於是两马停下来了,姜黄脸汉子困乏的翻下马鞍,再去扶他娘子下马。
两人敢情自惭形秽,不好意思和白玉霜等三人坐在一起,他们走到树林子左首,拣了一块大石,并肩坐下,就卿卿咕咕的算起流水账来!
东家还有两钱五分银子要还,西家一个会,如果不标,这个月就要付他三钱银子,好在他们声音的说的小,还不絮聒的烦人。
山径上,又有人来了,步声杂沓,一行约模有五个人,是走路来的。这五人中,有一个是胖子,敞开前胸,凸着肚子,像是屠夫。一个瘦高个子,穿着一件竹布长衫,瘦得像一根青竹竿。一个是老头,弯腰弓背,下巴留一把山羊胡子。另外两人中等身材,肩头扛着几匹花布,敢情是布贩子。
只要看他们的模样,就可知道不是一伙的人,但这是从剑川到梓潼的必经之路,大家就走在一起。
反正天南地北,碰上了就都是老乡,大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聊,正好可解路上岑寂。
山羊胡子老头走了一段逼仄险峻的山路,到了这里,不觉吁了口气,用手捶着后腰,说道:
“诸位请先走吧,小老儿已经走累了,想坐下来歇息。”
那屠夫是个胖子,早就走得上气不接下气,两手抓着衣襟当扇子,边走边扇,闻言咧嘴笑道:
“老哥说的没错,兄弟也想歇息再走,我看大夥儿都坐下来,歇息一会再走也不迟呀!”说着就在一棵树下,当稽坐下。
山羊胡子老头也拣了一块平稳的石头坐下。两个布贩放下了肩头的布匹,两人坐在一起。
只有那个瘦高的青竹竿原来不想歇下来,已经走出去两丈来远,但大家都停下来,他也只好折了回来。
屠夫尖声笑道:
“你怎么也不走了?”
青竹竿朝他摇摇头道:“你们都不走了,在下一个人也走不成,谁要咱们是一路的?”
他独自在路边蹲了下来,随手摘了一支尖尖的青草,含在口中,好像闲得无聊,嚼着草好玩!这五个人疏疏朗朗的分散开来,连同左首姜黄脸汉子夫妇两个,正好把白玉霜、卓玉祥、慕容贞三人,围在中间。
那屠夫坐在树下,和白玉霜三人,相距不过一丈来远,他敞开胸襟,把两片衣襟当扇子,他坐在上风头,这一扇动衣襟,正好把身上一股汗酸恶臭,朝下风头的三人吹了过来。体臭本已令人厌恶,何况他又是屠夫,身上还带着一股宰猪的血腥和恶臭!
慕容贞攒攒眉,掩着鼻子,站起身道:“白大哥、卓大哥,咱们该走了。”
屠夫一横眼,就看到慕容贞掩着鼻子,心头不觉大是不快,哼道:
“小姑娘,你干么掩着鼻子,难不成嫌咱们穷人臭么?”
他一开口,就把“咱们穷人”四个字远上了,这树林子前面,只有白玉霜、卓玉祥和慕容同三人的衣衫,穿着较为体面,其余的人,都是贩夫走卒,自然全是穷人的一夥的了。
这句话,自然是具有拉拢大家和煽动众怒之意。果然,只听那山羊胡子老头大声道:
“怎么,小姑娘,你嫌咱们穷人臭?”
慕容贞气道:“我不和你们说话,我要走难道不成?”
屠夫道:“要走也得把话说说清楚。”
他突然一跃而起,几乎撞到慕容贞身上。
卓玉祥怒声道:
“朋友要待怎的?”
白玉霜微微一笑,说道:
“他们本是冲着咱们来的。”
山羊胡子老头大笑道:
“小子,算你说对了。”
这一刹那间,屠夫手里已经拿着一把锋利的解手刀,那正是杀猪用的。
山羊胡子老头也已亮出了一柄点穴镢,其余三人,青竹竿拿的是一条竹节鞭,两个布贩,一个手执丧门剑,一个手执断魂刀,一齐围了上来。坐在树林子左边的姜黄脸汉子夫妻两个,这时也站了起来。
那女的娇叱一声,叫道:
“他们这是干什么?”
姜黄脸汉子脸上飞过一丝狞笑,说道:
“宰三头肥羊。”
那女的忙道:“这倒凑巧,当家的,咱们也过去瞧瞧!”口中说着,人已俏生生走了过来。
姜黄脸汉子怕他老婆吃亏,唰的一声,从身边抽出一柄练子枪,迅疾凑上。
屠夫等五人,虽然已把白玉霜三人围在中间,但显然还空出了左首两个位置,直等姜黄脸夫妻两人凑了上来,才填补上空隙。
那女的不但娇,而且嗲,真还应了俗话说的熟梅子卖青,明明已是如狼之年,偏偏要学小姑娘夹着屁股走路。
一只手还从大襟上抽下一条大红帕儿,一双水汪汪的媚眼,朝白玉霜、卓玉祥两张俊脸上一溜,娇滴滴“啊唷”一声,带着巧笑,说道:
“你们也真是的,连这么两个文绉绉的俊俏相公,也要下手!”
她把最后的“下手”两字,就特别说得重,同时纤纤玉腕,突然朝上扬起,大红帕儿随着一展!
从五人亮出兵刃,到那女的扬起红帕,要交待清楚,就好像已有很多时间,其实前后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红巾扬起,敢情就是他们出手的暗号了!不,那女人把“下手”二字,说得特别重,才是下手的口令!
一时间,解手刀、点穴镢、竹节鞭、丧门剑、断魂刀,加上一支练子枪,六件兵刃,同时出手,同时朝三人袭到。
“锵”!“锵”!卓玉祥、慕容同几乎是同时拔剑,正待出手!
白玉霜轻笑一声道:
“贤弟,小妹子,这里没你们的事。”
说完这句话,一条青影飞快的连闪了几闪,白玉霜已潇洒的回到了原先的立身之处。
六个人只觉眼前一花,青影闪动间,好像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右臂一麻,手里的兵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不见了。
白玉霜回到原处,六件兵刃早就一字摆开,整整齐齐的放在他身前的地上。
六个人先前不知道自己丢了兵刃,等到白玉霜笑吟吟的回到原处,才发现自己已经空着双手,这一惊非同小可,七条人影不约而同的霍地往后跃开!(他们七人之中,那女的只是扬了扬手中的大红帕儿,她没有撤出兵刃,故而只有六件兵刃,但跃退之时,她也跟着退,所以有七条人影了。)七个人这一跃退,有远有近,等到他们站定身子,恰好布成了北斗七星之势。
白玉霜目光一掠,本来还带着笑意的脸上,忽然问脸色一沉,低声道:
“贤弟,小妹子,当心他们施袭。”
他话声出口,只听那女的格的笑道:
“你真聪明,又给你说对了!”
右手骤然扬起,把手中一条大红帖儿,朝白玉霜丢了过来,这一刹那,但听其余六人喝叱乍起,六个人十二只手,同时向空中连扬!
也在这一刹那,流星梭,梅花箭,蝴蝶镖、穿心钻、子午钉、柳叶刀,宛如一阵漫天骤雨,电闪风飘,潇潇洒洒的朝三人立身之处,急袭而至!
最厉害的还是那女子的“红绫针”随着她大红帕儿一丢,里面裹着一蓬蓝芒,四散纷飞,夹杂在他们六种暗器之中,无声无息的飘飞!(其他六种暗器,纵然细小,还有破空微风,只有“红绫针”细如牛毛,一点风声也没有。)这七种暗器,敢情全都淬过剧毒,有的闪砾着蓝光,有的色呈青绿,有的却乌黑无光,但都快得如同电射!
那女的大红帕儿出手,就拍着手笑道:
“唐门七星,数到七就教你蚀骨销魂……”
她笑声中,只听白玉霜清此一声:“竖子敢尔!”
随着但见一道晶莹耀目的银虹,像匹练般飞起!森寒剑气,刹那间弥漫两丈方圆,逼得七人直打冷噤,急急抽身疾退。银虹矫若游龙,盘空一匝,依然落到地上,倏然隐没!
白玉霜落到地上,胸口起伏不停,气喘吁吁,生似耗去不少精力一般,立即凝神调息。漫天暗器,经他银虹扫过,全被击落在他们身前一丈之外!
不,所有暗器,全被他剑先劈碎,散成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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