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山羊胡子老头忽然双足一点,轻如狸猫,一下跃登风火墙,双臂一抖,身形凌空扑起。足尖在檐角一点,只轻梢一闪,便落到左首一排楼宇的花窗前面,再一闪身,隐入暗处。
白玉霜目光一注,便已认出那一排花窗,正是唐思娘的闺房,心中暗暗冷笑,忖道:
“看来这唐思娘果然大有问题!”
他因这屋宇前面,无处掩蔽,因此没有再逼近过去,只是在转角暗陬,站定下来,远远盯住山羊胡子老头。
屋中已经没有灯光,那不是说唐思娘已经睡了,也许她故意熄去灯火,才好把玉兰支使出去。
山羊胡子老头掠到窗下,显然也十分谨慎,在窗下暗处,等半晌,才举起右手,轻轻叩了两下。没过多久,但见两扇窗户缓缓开启,山羊胡子老头迅捷如猴,穿窗而入。
白玉霜急忙长身掠起,掩到窗前,侧身站定,凝神听去。只听唐思娘的声音说道:
“七公,事情如何了?”
山羊胡子老头轻笑道:
“七公办事,还会有问题吗,自然是照咱们商量好的去做了。”
白玉霜心中暗道:“不知他们商量好的,是什么阴谋?”
唐思娘喜道:“七公,快说咯,你怎么做的呢?”
山羊胡子老头模着山羊胡子,笑道:
“这还不简单,七公把大厅门口那两个小子点了睡穴,把信柬钉上门梁,然后再现出身去,替他们解了穴道,还训了他们几句,要他们以后在值岗的时候,少打磕睡。”
白玉霜听到这里,不觉暗“哦”一声,忖道:
“原来这山羊胡子老头早已就勾结外人,亏他还是唐思恭的七叔。”
唐思娘笑的打跌,说道:
“七公!你老人家这一手真绝,他看了怎么说?”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唐思恭而言,女儿称父亲,当然不会用“他”字的,除非她不是女儿!
山羊胡子老头摇摇头道:“思娘,说实在,七公一点也看不出来!”
唐思娘一怔道:“七公看不出来?”
“唔!”山羊胡子老头道:“七公活了这一大年纪,江湖上的事儿也见得多了,但仔细看来,他不像戴着面具,也不似易过容的。”
唐思娘道:“七公那是说他真是我爹了?”
直到此时,白玉霜才听得明白过来,敢情是唐思娘向七公求助,七公才以送信为由,到书房去的。这么说,唐思娘不像是假的了。
山羊胡子老头一手捋须,沉吟道:“七公是说一时之间,不易看得出来,唉,如若他真是假的,脸上必然会戴有人皮面具,那该是世间制造最好的人皮面具了,若是易了容,那也是江湖上最好的易容高手了。”
唐思娘急道:“七公,你老是唯一看着爹长大的人,难道会一点也看不出来。”
山羊胡子老头直是摇头,说道:
“一个人要去假扮另一个人,不论他模仿得多像,在举止行动上,总会有些小地方,不能完全学像的。但他一举一动,和你爹简直一模一样,他如是假扮你爹,也是天底下最成功的假扮之人。”
唐思娘不依道:“七公,你老这话不是白说么?”
山羊胡子老头耸耸肩,笑道:
“还有呢,你要不要听?”
唐思娘道:“还有什么?”
山羊胡子老头道:“就是‘天绝地灭七宝图’……”
“哦!”唐思娘哦了一声,问道:
“‘七宝图’,他怎么说?”
山羊胡子老头道:“说起‘天绝地灭七宝图’,因为这是咱们唐家历代相传,归当家的掌门人掌管,七公也只是小时候听说过,七公定下这条计,就是要探探他的口气……”
唐思娘道:“他说的对不对?”
山羊胡子老头道:“没错,他说的话,如果不是唐门当家,外人是说不出来的。”
唐思娘道:“何以见得?”
山羊胡子老头道:“外人不会说的如此清楚……”
唐思娘问道:
“七公,你快说咯,他怎么说的嘛?”
山羊胡子老头看了她一眼,说道:
“其实,就是他说对了,七公也无法判定他的真假,只是有一点,倒使我有些相信了。”
唐思娘等着想听他说出“天绝地灭七宝图”的秘密,但他并没有说出来,口气就转了。她自然有些失望,只是淡淡的问道:
“七公相信他什么?”
山羊胡子老头道:“是我多问了他一句‘七绝散’,他对七公忽然问好似动了疑,七公就有几分相信他了。”
唐思娘道:“这话怎么说呢?”
山羊胡子老头耸耸肩道:“他若是假扮之人,就不是唐家的人,不是唐家的人,就不用关心唐门的秘密,七公多问一句‘七绝散’,他知道可以说,不知道,也可以含糊其词,把话岔开去,用不着对七公起疑,所以……”
白玉霜站在窗外,听得暗暗点头,忖道:
“此人不愧是个老江湖!”
唐思娘显然有些不服气,接口道:“所以七公认为他不像是假冒的人?”
“嗯!”山羊胡子老头道:“不过七公倒怀疑一件事。”
唐思娘偏着头问道:
“七公,你老怀疑什么呢?”
山羊胡子老头道:“七公倒怀疑你是假冒的!”
话声未落,右手一探,使了一记“赤手缚龙”五指一翻,快疾无伦朝唐思娘右腕脉门抓去。今晚当真变化多端,这一下,自然大出白玉霜意料之外。
山羊胡子老头这一抓,出手奇快,显的手法老到,功力极深,就是白玉霜也认为唐思娘极难躲闪得开。
那知唐思娘身子轻轻一侧,右手往后一缩,就错了开去,口中失声道:
“七公,你老人家怎么啦?”
山羊胡子老头一抓落空,一双豆眼之中,精光暴射,沉喝道:
“好身法,就凭你这一着,就可以证明你不是思娘了。”
唐思娘吃惊的道:
“什么,七公,你说我是假冒的?你老是跟我开玩笑吧?”
山羊胡子老头沉喝道:
“不要叫我七公,难道唐老七还会冤枉你不成?”喝声中,右手箕张,朝唐思娘过来。
唐思娘畏怯的道:
“七公,你……”她脚下连连后退,快要退到房门。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开启,唐思恭一步冲了进来,口中喝道:
“丫头,还不给我躺下?”挥手一掌,朝她身后拍到。
唐思娘正在后退的人,不妨身后有人冲人,更不防突然向她出手。
一时自然更来不及躲闪,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被震得随掌飞起,直向山羊胡子老头立身之处飞去。
就在此时,突听后窗外有人沉喝一声:“七叔小心!”“砰”后窗被人一掌震碎,一道人影,迅疾穿窗而入。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唐思娘被唐思恭一掌震飞过去。快到山羊胡子老头身前之时,娇躯突然横跃而起,双手齐发双脚也跟着飞踢出去。
你别看她方才还是一副荏弱无力的模样,这—下身手可着实娇捷,就在这一瞬之间,双手掌指齐施,攻出了四招,双足连环,也踢出了三腿。
山羊胡子老头一身武功,原也极高,何况在唐思娘飞来之时,后窗外已经有人出声示警。但饶是如此,总究迟了半着,还是被逼得往后连退两步,几乎就着了唐思娘的道。
唐思娘袭击不中,翩然后退,从后窗穿窗而入的人,也及时飞身落地。
白玉霜目光一注,差点就惊“咦”出声!原来从后窗穿窗进来的人,居然又是一个须发花白的浓眉红脸老者——毒龙唐思恭。
白玉霜目光迅快一转,就发现两个唐思恭的不同之处!
不,两个唐思恭,同样生得方面大耳,浓眉如带,巨目似鹞,须发花白,脸色红润。不仅在外表上看来一模一样,如假包换,就是举止,气度,也无不酷肖。
一定要说两人有何不同之处?那就是从后门口冲进来的唐思恭,稍微矮了一些,这要不是两个人碰在一起,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还有一点显著的不同之处,就是两人身上的衣衫了!
从后窗穿窗而入的唐思恭,身上穿的是天蓝大褂,扎脚裤。从房门口冲进来的唐思恭,身上穿的是古铜团花缎子长袍。
好了,就凭两人的衣衫,就已经分出真伪来了。不,白玉霜是从他出手上,早就分出真伪来了。
那穿古铜长袍的唐思恭,冲进房门,不就举手一掌,拍向唐思娘么?他这一掌,并没用上真力,只是把唐思娘推向山羊胡子老头唐老七,以便她出手袭击,把唐老七制住,如此而已。
为什么要制住唐老七呢?那是因为唐老七已经发现唐思娘并不是真的唐思娘的缘故。唐老七避开唐思娘四招三腿,口中沉嘿一声道:
“好个丫头,唐老七差点上了你的恶当!”
这时从后窗穿射而人的唐思恭也朝从房门口冲进来的唐思恭冷声喝道:
“阁下居然还敢乔装老夫,在此地出现。”
穿古铜长袍的淡淡一笑道:
“有何不敢?”
穿蓝褂的双目凌芒直身,逼视着穿古铜长袍的,沉喝道:
“你承认是假冒老夫的了?”
穿古铜长袍的道:
“在下并没说我是真的。”
穿蓝褂的大笑道:
“好,好,阁下既然承认是假冒的了,那就好办,你说,你假冒老夫,到底意欲何为?”
穿古铜长袍的也大笑道:
“彼此,彼此。”
穿蓝褂的沉声道:
“你此话怎说?”
穿古铜长袍的道:
“老兄一定要我说穿么?”
穿蓝褂的道:
“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穿古铜长袍的道:
“在下不说?老兄自己心里也应该明白。”
穿蓝褂的道:
“老夫不明白。”
穿古铜长袍的忽然脸向唐老七,含笑问道:
“七老哥自然把在下看作假冒贵庄庄主之人,但七老哥可曾想到这位老兄是真是假?”听他口气,好像穿蓝褂的,也不是真的唐思恭。
这下可听得唐老七体然一惊,当然,连隐身窗外的白玉霜,也觉得事出意外。
穿蓝褂的怒声道:
“好家伙,你自己假冒老夫,竟然把老夫也说成假的了,此话岂不可笑?”
“一点也不可笑?”穿古铜长袍的接着道:“本来在下也认为你老兄是唐庄主了,但据在下接到的消息,唐庄主是今晚才动身从成都赶来,最早也要二更过后,才能赶到,老兄下午就来了,岂非也和在下一样,只是很像真的而已!”
穿蓝褂的道:
“老夫本待晚上才动身,但心急思儿安危,故而提早赶采,这有什么不对了?”
“哈哈!”后窗外传人一声洪亮的长笑,笑声未落,一道人影已经穿窗而人,飞落房中。这人突如其来,在此时此地现身,不禁看得前面窗外的白玉霜又是一怔!,因为这现身之人,赫然又是一个毒龙唐思恭!
此人面貌、身形、举止和穿古铜长袍,穿蓝褂的简直一模无二。
只是身上穿的是一身宝蓝长袍,右手掌心盘着两颗铁胡桃,在气势上,一看就胜过前面两人。
这真把白玉霜看湖涂了,小小一间房中,一下冒出了三个毒龙唐思恭来,当然三人之中,必有一真二假,也许三个都是假的!
因为已经有两个假的了,有三个假的,也未尝不可能,这真真假假,又叫人如何呢?不,真与假,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约而同地假扮唐思恭,究竟目的何在?
这时只见穿宝蓝长袍的鹞目一瞥两人,洪笑道:
“唐某蒙二位看得起,乔装唐某,说起来这是唐某的荣幸,唐某只想请教二位一句,二位乔装唐某,有何见教,那就只管向唐某明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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