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道:“不错,小环是你的骨肉,所以你大可死得瞑目。”
薄一刀道:“你们要杀我,总有原因吧?”
那妇人咯的笑道:
“这还用我说么?你自己想想,也应该明白了。”
薄一刀道:“我知道了,你们是杀人灭口。”他忽然“唉”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真被白少侠言中了。”
那妇人吃了一惊道:“白玉霜,他说了什么?”
薄一刀痛苦的道:
“白少快说你上车下车,脚下轻捷,却又故意装作,一个作伪的人,必有企图,要我多加注意。”
那妇人忽然笑道:
“可惜你没加注意。”
薄—刀道:“白少侠乃非常之人,他说出来的话,自然不会错,故而薄某确也注意着你的行动。”
那妇人又笑道:
“你虽然注意着我的行动,但不曾提防我会猝然下手。”
薄一刀道:“我既已注意,自然也提防着你了。”
那妇人轻笑道:
“那你什么还会着了我的道?”
薄一刀道:“薄某几时着了你的道?”他在说话之时,忽然上身一挺,坐了起来。
这下,简直太出人意外了!她方才明明已经点住了他胸前五处大穴,他不可能在几句话的时间,运气自解穴道。
那妇人脸色剧变,惊慌失措,口中“啊”了一声,脚尖点动,身形一晃,迅快往后倒退出去。
“锵!”刀光乍现,薄一刀一条人影,已从榻上飞起,落到那妇人面前!森寒的刀尖,已经抵住了她的咽喉,冷冷说道:
“咱们夫妻已有三年,可惜你并不知道我薄一刀为什么叫薄一刀吧?”
那妇人本已退到门口,只是来不及转过身去拔开门门,此刻一个人已经背贴墙壁,挣动不得,索性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薄一刀嘿了一声道:
“薄某出鞘一刀,天底下还很少有人躲闪得开,你要在我眼皮底下,逃出房去,那是梦想!”
那妇人道:“那你就杀了我吧!”
薄一刀道:“我要你说出支使你来的,是什么人?”
那妇人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还要我说则甚?”
薄一刀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是何文秀?还是闻桂香?”
那妇人道:“是谁都是一样。”
薄一刀想了又想,又问道:
“他们三年前要你嫁给我,只是为了利用我,但也是在利用你,你明白内情,如何肯把自身清白之躯,供人利用?”
这回那妇人脸上,有了黯然之色,冷声道:
“这个与你无关,你不用多问了。”
“好!”薄一刀忽然收回刀去,说道:
“你走吧!”
那妇人怔得一怔,问道:
“你不杀我了?”
薄一刀眼中有了泪水,黯然道:
“你虽是奉命行事,咱们总是夫妻一场,何况你又是小环的生身之母,你可以不义,我不能无情,你走吧!”
那妇人同样的眼圈一红,望望伏在床上的小环,突然转身拔开门门,双手掩面,走了出去。
薄一刀望着她后影,心头有着说不出的痛苦,拖着沉痛的脚步,走近床前,看到三岁娇儿,红苹果般的脸上,恬然酣睡之中,带着浅浅的笑容。还不知道乃母已经离去,不觉当泣然泪下,低低的道:
“可怜的孩子……”话声甫落,突然身后有人低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薄一刀蓦然一惊,急忙回过身去,喝道:
“什么人?”喝声出口,目光一注,才看清来人正是一清和尚,不觉怔得一怔,说道:
“会是大师父!”
一清和尚单掌打讯,说道:
“贫僧是奉白少侠之命,特地请你来的。”
薄一刀道:“白少侠他们不是上峨嵋去了么?”
—清和向道:“谁说是峨嵋去了,为了你薄施主的事儿,咱们可忙着呢!”
薄一刀道:“为了薄某之事,薄某又有什么事?”
—清和尚道:“你还不知道三元会的人,一路跟着你下来,咱们分手之后,白少侠就要卓少侠反跟着他们,你放心让小孩睡在这里,咱们快走了。”
薄一刀问道:
“咱们到哪里去?”
一清和尚笑道: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这叫天机不可泄漏,你跟着贫僧走,准没有错。”薄一刀点点头,随着取过一条薄被,替小环盖好,两人一起出门,随手掩上房门,才飞身上屋,一路奔行而去。
出嘉定南门,不过五里光景,有一座杨家祠堂,规模不小,大殿前面,还矗立着三座书栋飞檐的戏台。
据说川南八府姓杨的,都是从这座祠堂分出去的,每年冬到祭祖大典,从各府各县赶来的杨氏子孙,还只有及冠的男子才能参加,名说就有上万的人,当时的热闹情形,就可想而知。
但在乎日,却只有一个叫李念九的中年人,负管理和打扫之责。
这时,已经快三更会天啦,杨家祠堂黑漆漆的矗立在荒野之间,四边树影幢幢,好像有人影在晃动,但又看不真切。
因为今晚夜雾很浓,对面都看不见人影,距离稍远,是树是人,就分不清了。反正杨家祠堂本来就四周有树,今晚树行中间,也确实有着幢幢人影!
这些人身上穿着黑色紫身劲装,连佩带的刀,都是漆黑的。
这时,祠堂左首,一条石板路上,正有一条人影,起落如飞,快速的朝祠堂奔行而来。这人,正是灵猿薄一刀的妻子,她脚下跑得极为慌乱,喘着气,奔近祠堂。
突听有人沉声道:
“来人止步。”
第十五章 东海传人
那妇人脚下立时刹住。
但见树影间人影一闪,走出两个黑衣人来,其中一人喝道:
“天地至德。”
那妇人立即应道:“唯我独尊。”
站在边上的另一人道:“可有令牌?”
伸出右手,似要她缴验令牌。
门口妇人道:“在上为日星,牌令铭我心,我没有可缴验的。”
两个黑衣人听了她的话,立时拱拱手道:“今晚口令是‘杨家将’,香姑请吧!”
说罢,一起退了下去。
那妇人也没说话,一直走了过去,穿过树林,刚走近祠堂。
瞥见人影二闪,又有两个黑衣人拦住了去路,喝道:
“口令!”
那妇人道:“行人杨家将!”
两个黑衣人倏然退开。
那妇人跨过木栅,只见擂鼓石两边,缓缓走出两个黑衣人,一言不发,拦在大门前面。
那妇人道:“门神后退,杨家将。”
两个黑衣人又自退开。
那妇人心中暗道:“此地戒备这般森寒,莫非首领亲自来了?”
心念转动之际,已经越过天井,走近阶前,大殿上深邃恐黑,不见一点灯火,也不闻一点人声,阴森森沉寂如死!
那妇人可不敢逾越,在阶前站定,朝上面躬身道:“属下奉行香姑吕琼瑶有事启禀。”
原来“奉行香姑”是她的职称,她叫吕琼瑶,香姑,顾名思义,就是香主手下的姑娘了。
她话声方落,只听殿上传出一个冷峭的女子声音,说道:
“吕琼瑶,你可是复命来了?”
吕琼瑶(那妇人)躬身道:“回香主,属下……”
殿上那冷峭女的声音没待她说下去,冷然道:
“本座面前,直言回禀,本座不喜听你吞吞吐吐说话。”
吕琼瑶躬身应了声“是”,才道:
“回香主的话,属下今晚本已制住薄一刀的穴道,怎奈薄一刀听了白玉霜的话,对属下早已有了准备,在属下点他穴道之时,把穴道移开,因此未能把他制住……”
冷峭女子声音冷哼一声道:
“吕琼瑶,可是你眷念夫妻之情,下不了手,故意放了他么?”
吕琼瑶道:“属下奉命行事,岂敢违抗,实是……”
冷峭女子声音道:“白玉霜等人,均已西去,你是薄一刀的妻子,百密也总有一疏,岂会没有下手机会?这明明是你恋念旧情,故意纵敌,还敢在本座面前狡辩?”
吕琼瑶俯首道:
“香主明察,属下说的都是实情。”
冷峭女子声音道:“吕琼瑶,你可知道本会规条,徇私纵敌,故意谎报,该当何罪?”
吕琼瑶听的一怔,抬目道:“属下说的是实情,香主!”
冷峭女子叱道:“你可是当我不敢惩治你么?”
吕琼瑶抗声道:
“闻香主,奉命外出办事,谁都会难免遇上差错,属下自问坦白无私,香主也用不着拿规条压人!”
“大胆!”冷峭女子声音怒喝道:
“反了,吕琼瑶,你敢顶撞本座,来人,给我拿下了!”
吕琼瑶倏然后退一步,冷笑道:
“闻香主,首领是要你暗中支援属下来的,你如果适时支援,薄一刀也未必得逞,那知你竟然因昔年一点私嫌,不但不予支援,反而故入人罪,吕琼瑶也不想在此和你多说,有话咱们到首领面前评理去。”说完,倏地一个转身,要待往外纵去。
就在此时,但听飒飒几声疾风劲响,四条黑影,左右前后扑了过来,每人手中握着一口漆黑的钢刀,身形矫捷,一下子堵住了吕琼瑶的去路,把她围在中间。
吕琼瑶怒声道:
“我既没叛会帮,你们阻我进退之路,意欲何为?”
内中一人喝道:
“吕香姑,请你把兵刃交出来。”
吕琼瑶一看这种情形,心知无法脱身,但还是昂然道:
“我犯了什么法,要我交出兵刃?”
那当前的黑衣人道:“吕香姑不肯交出兵刃,难道还想拒捕么?”
吕琼瑶道:“你们凭什么捕我?”
那黑衣人道:“咱们奉香主之命,把你拿下,香主法谕,谁敢不遵?”
吕琼瑶知道自己不交出兵刃,只怕就得和他们动手了,只要动上手,闻桂香就会轻而易举的给自己按上一个叛帮的罪名。
一念及此,只好从身边取出一柄匕首,“啷”的一声,掷到地上。
站在她身后的二人,倏然退后,让出了路,说道:
“吕香姑,请随我们入殿面见香主去。”
吕琼瑶转过身,嘿然道:
“进去就进去,难道闻香主还能吃了我不成?”
前面两个黑衣人缓步朝石阶上走去。吕琼瑶跟着跨上石阶,后面两个黑衣人跟在她身后,也跨上石阶。
这四个人分明是前后左右,押着她行动,吕琼瑶心头暗暗气恼!
就在她堪堪跨上石阶,前面两个黑衣人忽然脚下一停,说道:
“吕香姑请住步。”
说话声中,大殿前顿时亮起两盏气死风灯,同时从两厅亮起了火光。
但见八名黑衣汉子一手执着鬼头刀,一手各执一支火把,在大殿前面阶下,分两边雁翅般排列开来。
因为殿前挑起了两盏气死风灯,殿上也照耀得如同白昼!
只见从侧门走出两名身穿玄色衣裙的俏女郎,在香案前面,燃起两支红烛,点上了一束纸里的香,然后神色恭敬的在香案左右站定。
吕琼瑶眼看殿上忽然摆起香案,心头不觉一凛!
但见闻桂香身披玄色斗蓬,腰佩长剑,双手捧着一柄镶金短剑,从后面转了出来,走近案前,“锵”然一声,抽出金剑,又是“铮”的一声,插在香案中央,缓缓转过身来,神色冷峻,朝站在大殿门前的吕琼瑶喝道:
“吕琼瑶,你身为三元会坛下弟子,见到金剑令,还不跪下认罪,难道你竟然不懂规条,没得过香主的慈悲么?”
吕琼瑶看到闻桂香居然端出金剑令来,心知今晚难逃性命,不由暗暗切齿,忖道:
“这贱人几时执掌了刑堂,看来她心思恶毒,早就存了陷害自己之心!”
但金剑令乃是三元会内堂刑堂最具权威的符信,一时那敢怠慢,低着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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