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柱瞪大眼摇头打断道,「听不懂!」
「呃……这是说一个人生得极其好看。」
「好看便是好看,什麽惊鸿游龙……」
「呃……我不念了。咱们说点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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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彼此心中都是依恋不舍,李承翰想著只送到下个城镇便告别分手,却一直送了两整天。
那句分手之言每次临到嘴边,石柱都仿佛知晓他要说什麽,那双黑如深潭却能一目见底的眼睛定定的看过来,那句话就不由自主吞了回去。
明知多相聚一个时辰,便会给石柱多带来一分危险,他还是以侥幸之心说服自己,不过是一时三刻罢了,他未必那般背运。甚至有好几次抚著石柱的手时,他险些冲口而出──我愿随你归乡,就躲他个三年五载。这句话终究被他忍住了,与那分手的话一齐吞在肚里,满腹愁思来来回回,面上倒始终挂著笑容。
到得第三日上午,已送到一个偏远小镇,离石柱老家的乡村只隔了一条河。站在渡口上船之前,反而是石柱微笑著开口,「承翰,我们就在此告别吧。」
李承翰心中一酸,此刻石柱竟比他更为强韧,「我……我还是送你上船。开船时我再下来。」
石柱握住他手,用力捏一下便放开,「船马上就要开了。你无须上船……除非你要随我一起回乡。承翰,我仍是想要你跟我一起去,无论迟或早……我都等著你。」
李承翰眼眶一阵发热,伸出双臂紧紧抱著他身子,言语中终於微带哽咽之声,头也紧贴在他耳侧轻轻落下一吻,「阿柱……我……我舍不得你……若我哪天真的来找你了……便再也不会走……若到你二十岁那年,我还是没有来……你便当从没见过我,找个好女子成亲……你答应我,好不好?」
石柱缓缓抚著李承翰的背脊,声音清楚的答道,「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不会成亲……如果照顾得来,我要收养几个娃娃,把他们当作自己亲生的,好好养到大……承翰,这样我才会很开心。」
李承翰偏头看向他脸上,确是笑得开心真切,显然并没半分作伪,也只得发出一声叹息,「你若真的开心便好……」
两人拥抱了一会,船上摆渡的船夫已在大声催促,石柱轻轻推开李承翰,赶著那辆驴车走向渡船,走得两步,又回头对他笑了笑,似是在叫他放心而去。
李承翰呆呆的立在当地,看著这人身影慢慢走远,身边旁人的嘈杂嬉闹之声全不入耳,世间便只剩这一个孤孤单单的背影深刻在心。
他脑中一片混乱虚空,胸口却涌起半是甜密半是酸楚的渴念,忍不住向前冲了两步,嘴里已叫出这人的名字,「阿柱!等等!我……我……」
石柱脚步一顿,立时转过身来,看著他速度极快的奔向自己,面上咧开欣喜的笑容。只是顷刻之後,那满面笑容却化为惊恐畏惧,手也抬起来直指著他所在的方向,嘴里大声叫道,「承翰!神、神剑门……」
李承翰心中一凛,已然知晓自己身後定有个神剑门的门人追来了,脑里在电光火石之间飞快寻思:自己旧伤已无大碍,若对方只有一人,当可竭力与之一拼。
既然被人发现行迹,却要拼命杀了那人以绝後患,方可保得自己与石柱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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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被人发现行迹,却要拼命杀了那人以绝後患,方可保得自己与石柱的安全。
主意如此一定,他身子不动,掌心已提起十成真力,嘴里极为镇定的淡然开口,「是神剑门的哪位仁兄?还请报上名来。」
那人脚步几乎无声,走至他身後也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显然是内力极强的一流高手。他心底冰凉一片,已知今日绝难杀了那人,只得向著对面的石柱猛使眼色。
那船夫又在大声催促,若石柱此时上船,他当可尽力拖住那人,到船开得远了……起码可保住一人性命。
石柱自然看见了他的眼色,一双脚却像生了根,只对著他用力摇头。他这才焦急头痛,身後那人也已开口,那清雅悦耳的嗓音直令他浑身都僵住了。
「承翰……你若不开口,我还认不出你来。你比从前长高了许多……不过你的声音,化成灰我也认得。」
李承翰缓缓转过身来,苦笑著看向身前白衣飘飘的年轻男子。
六年前周天南第一次艺成下山时,便是这麽一副纤尘不染的淡逸俊美模样。神剑门人人都著白衣,只有周天南能将一身素白的衣裳穿得这般好看。
即使脸上有些憔悴之色,周天南那身白衣仍是洁净如雪,脸上表情甚是平静,看著他那一脸的大胡子,秀丽的眉头才微微皱起,声音中带著七分亲昵、三分嗔怪,「你怎的搞成这幅怪样子?」
李承翰将一只手放在身後轻摇,面上微笑著柔声开口,「天南,好久不见,我可一直记挂著你。」
周天南身子一晃,盯著他眼睛深深看去,脸上便泛起一抹极为轻浅的冷笑,语声却柔软亲密,「承翰,我不信。」
短短五个字之间,周天南身形已动,李承翰未得对方这麽快便出了手,武功也实在与之相差太远,只一招便被周天南点住了好几个|穴道。
周天南将他倒下的身子一把接住,见他面色焦急的看著前方,顺著他眼神一瞄,身形竟移动如电,又是一指点住了石柱身上大|穴,一手一个拧著两人飞身上了那艘大渡船。
船上船夫和客人都被周天南这手功夫吓得噤声,他冷冷扫视众人一眼,只简短之极的开口道,「全部滚下去。」
那些身无武功的普通人哪有胆子与他拼斗,赶紧排著队奔下渡船,连船主和船夫也都乖乖下了船,只要他们不留在船上,料想这人也开不动如此大船,办完要办之事总会离去,即便是要在船上杀了那两个人,船能拿回来就是万幸。
赶走了船上诸人,偌大的船板上就只余下他们三个。周天南先不解开李承翰的哑|穴,望著石柱之面淡淡问道,「你是谁?与他有什麽瓜葛?」
石柱看著眼前这白衣胜雪的俊美公子,心中觉得这周公子未必真如传闻那般心狠手辣,再看一眼李承翰,对方脸上却已是汗水遍布,一直对他猛使眼色。
他脑子本就不大灵光,此刻更是不好使,只想让这周天南放过李承翰一条性命,「周家公子,是我缠著他,他才不肯与周家结亲的,都是我的错,你要杀便杀我好了!」
周天南居高临下的瞟了他一眼,转头对李承翰微笑道,「承翰,这人想为你舍命了。你真会骗人,连这种粗野乡民也被你骗去心肝。你这般饥不择食,什麽样的人你都要,只是不肯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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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柱看这周公子半点也不信自己,急得说话都结巴起来,「我……我说的是真话!周家公子,你……你别为难他,他其实是个好人!」
周天南被他这句话险些逗得失笑,望著李承翰上上下下的审视,「你竟是个好人?我从前倒是看不出来……承翰,你明明是个喜新厌旧的风流浪子,如今还来者不拒,全不挑嘴了?」
李承翰眨著一双桃花眼斜斜看向周天南,嘴角也挂起那勾人的笑容,努力施展起过往的迷魂招数。
周天南痴痴看著他这般风流邪气的模样,目光渐渐迷茫起来,忍不住伸手轻抚他俊逸的眉眼。正神思恍惚之间,突然想起李承翰之前看著那粗野乡民的眼神,面色又沈了下去,一耳光打在李承翰脸上,「你如此作态,便是有所图谋,难道他所说的确是真话?你竟会真心恋上这麽个粗壮村夫?」
周天南紧抿著两片薄唇想了一想,伸手拧过石柱的身子放在李承翰近前,自腰间抽出自己从不离身的宝剑。剑身晶亮耀眼,笔直指在石柱的胸腹之间,「承翰,我这便试试,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话声未落,石柱身上已被那锐利的剑锋划破了好几条口子,破损的衣缝里立时涌出鲜血。
石柱此刻也是硬气得很,任伤口又痛又冷,只咬紧牙一声不出,周天南凝神看著李承翰面上,果然有痛楚之色一闪而过,随後便是隐隐的害怕惊恐,更不再多看石柱一眼,而是满头大汗的望向手里提著剑的周天南。
周天南又在石柱身上浅浅划了几剑,最後甚至还在石柱脸上也划上了一条口子,李承翰都只一直看著周天南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不断向他抛来恳求讨好的眼神。
周天南至此已能确信李承翰对这村夫并无半点真情,却也不禁为这人的凉薄齿冷,收了剑走过去捏起他下巴痛骂,「你竟一点也不心疼?这人也曾与你同床共枕吧?人家甘愿为你而死,一颗心全都给了你,你却这麽薄情!」
李承翰脸上终於闪过一丝愧疚,这才瞄了浑身都在渗血的石柱一眼,随後望著周天南露出充满悔意与柔情的神色来。
周天南被他这样看著,总算觉得这六年来的委屈痛苦有了报偿,忍不住一阵意乱情迷,伏底身子在他耳旁轻声说道,「承翰,分别六载,我日日夜夜都想著你,有许多话想要与你细说,我们进舱可好?」
李承翰求之不得,拼命眨眼点头,周天南便抱著他快步走进船舱之中。石柱兀自在他们背後嘶声而叫,「周家公子,你千万别为难他!承翰!承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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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内舱,虽然摆设不甚豪华,勉强还算宽敞干净。周天南将李承翰放在椅上坐下,回身闭紧舱门。李承翰眼神焦急的望著那扇门,待周天南回转身时却只凝视对方的面孔,一双美目中便似含著千言万语正待倾诉。
周天南慢慢走至他身前解了他被点的所有|穴道,内力不动声色运转全身。周天南武功远远高於他,此举本就出於故意试探,只要他胆敢轻举妄动,周天南便再也不会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李承翰得了自由,果然合身直扑向周天南,用力之大将其直接一把摁倒在地。周天南心中冰冷,手掌已握住了腰侧的剑柄,剑光刚一出鞘却又收了回去。
李承翰哪里是要出手伤人,只把一张嘴落在周天南脸蛋上亲个不停,他一边胡乱亲吻、一边说著含混的甜言蜜语,好一副与心上人分别已久的猴急之态。
周天南自与他有了那番纠缠,再没跟第二个人亲密过,出身神剑一派又是掌门弟子,别说此人自己也是心高气傲,即使此人愿意委身,除了这色胆包天的李承翰,哪那麽容易找得到敢於近身之人?
久别六载,周天南总算又尝到被人亲吻索求的滋味,身子不由自主就软了下来,脸上登时飞起一片嫣红,嘴里却轻轻推拒道,「你别这麽急……承翰……你把我看成什麽人了!」
李承翰埋头在身下人雪白的脖颈间恣意挑逗,嗓音低沈模糊,带著些欲念横生的沙哑,「天南,你难道不想?我是忍不住了……我现在就要。」
周天南向来有些洁癖,这船舱之内实在令他难以忍受,「那……那也不能在这种地方!外面也还有人……承翰,我还有许多话未曾对你说,你别急成这般……」
李承翰只管死死抱著他不放,手指已抚上他胸前敏感之处,「这里有何不好?我们一边做一边说……我可想死你了……啊,你脸皮甚薄,外面那人倒是颇为碍事,我们赶走他如何?」
周天南目光一闪,用力推开他坐起身来,眼神又是妒忌又是怨毒的盯在他面上,「原来……你是想叫我放走那人!你装得倒好,便似一点也不在意这人性命,其实心底里还是怜惜他的,是不是?」
最後那三个字语声尖锐,凄厉刺耳,李承翰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微露出畏惧与窘迫的神色来,之後却再次伸臂抱住周天南,脸上终於诚恳些了,「天南……我……我也是有那麽一点怜惜他,这人也算跟我相识一场,你该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