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手秦光额角上冒出一丝冷汗,抬眼望去,只见远处奔来两条人影,一名又矮又肥的老头,带着个白衣少女。
秦光在江湖上也是有名人物,但一见这老头之后,立即脸色一变,转身就跑。
“秦光,你想跑么?人跑了可得把命留下!”
人随声起,掌出如风,快如电闪云飘,直向阴手秦光击去。
阴手秦光身形不算太慢,但与老头相较真有云泥之判,尚未走出三步,已觉劲气罩体,仓促中心头一凛,反手击出一股阴森森的冷风。
双掌一接,顿时冷哼一声,双目暴睁,摇摇晃晃地倒地死去。
这功力绝顶的老头你说是谁?原来就是那玩世不恭的醉乡老顽童!他一掌击毙阴手秦光之后,不禁连连跌足道:
“啊,可惜啦,这东西怎地这样无用!”
醉乡老顽童转过身来,那一班随同阴手而来的土著,被吓得调转马头如飞而去。老顽童走到江雨舟身前,说道:
“年轻人,你真服下藏边奇毒九步断肠散了么?”
江雨舟此时跌坐地上,强忍腹中绞痛,说道:
“我不但服下九步断肠散,并且业已走过八步,再有一步,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说完之后,不禁露出一阵黯然之色,那站在醉乡老顽童身后的苓苓姑娘,顿时秀眉一扬道:
“义父,你和谁在说话啊?是江哥哥么?”
醉乡老顽童微微点首道:
“不错,就是前次救过你的江哥哥!”
天真纯稚的苓苓姑娘,闻言不信地问道:
“江哥哥,你说你要死了么?”
江雨舟昕她纯真的言语之中,隐含无限关切之情,不禁露出一丝苦笑道:
“不错,我只要再走一步,就要死了!”
苓苓睁大了那双无法见物的眼睛道:
“要是坐在这里不走呢?”
江雨舟微微叹息一声:.
“那样也许能支持一段时间,不过也不会太久!”
他话声至此一顿,倏地仰起头来,向醉乡老顽童道:
“老人家,我临死之前求你办件事情,不知可肯答应!”
醉乡老顽童叹息一声:
“年轻人,有什么事人就说吧!”
江雨舟沉思半晌,黯然说道:
“我死之后,请你将今日之事,转告松花钓叟与钢肠侠士!”
“松花钓叟?钢肠侠士?这两人久已绝迹江湖,年轻人,你知他们还在人间么?”
“在,他们都还好好地活在人间!不久之前我还见过,只是从今以后……唉!老人家,请告诉他们,就说我江雨舟……不,就说我楚雨舟今生不能报答他们两位的深思了!”
“江雨舟?楚雨舟?年轻人,你究竟是谁?”
江雨舟显露出一丝惨笑:
“我么?将死之人,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我就是海天剑圣之子,江湖传言中的冷血人!”
醉乡老顽童听得神情一怔:
“剑圣之子?年轻人,你此时可千万死不得!”
“生死在天,岂能由人?”
“你耐心等候一下,我到轮回寺去问问那些喇嘛,他们生长藏边,定然知道此物解救之法!”
江雨舟听得心头一急道:
“怎么,你与轮回寺中的喇嘛有旧?”
阴手秦光曾说轮回寺中六翅银蜂蜜可解九步断肠散之毒,如果醉乡老顽童与轮回寺中喇嘛有旧,则事情还有可为!
可是,他话音一落,醉乡老顽童蓦地冷哼一声:
“这些不通人性的蛮牛,谁会与他们有旧?我为求取他一杯六翅银蜂蜜,费尽三年心机,才算弄来他们所要的交换之物!”
江雨舟闻言,不由大失所望,知道醉乡老顽童此来,一定是为了苓苓那双眼睛,六翅银蜂蜜如此难求,自己怎能启口?
醉乡老顽童见他迟疑不语,忙道:
“年轻人,你耐心等候,明日此时我一定赶回就是!”
话音一落,陡然拉起苓苓姑娘,喝道:
“苓儿,走!”
苓苓姑娘出乎意外地秀发一甩道:
“义父,你自己去吧,我要在此地陪伴江哥哥?”
江雨舟惨然一笑,醉乡老顽童已如电射星飞,转眼消逝于荒烟蔓草之中。
流霞满天,暮霭四合,草原里风沙疾劲,烟尘四起。
江雨舟目注蓝天,心中有说不出来的难过,落日衔山烟云如圆,这大好世界,只要自己再移动一步,就将人天永隔再无相见之日了。
他想起舍子相救的叔叔松花钓叟!
他也想起了义薄云天的叔叔钢肠侠士!
这种天高地厚之恩,再无酬报之日了!
海天冤仇录中的群贼,尚有大半逍遥法外;毁容夺爱的孙北斗;负心背盟的韦骊珠,还有那狂悖任性的中原九大门派的代理掌门人。
哼!这如海之仇,似天之恨,此生也只好付诸流水了!沉默的空气里,苓苓姑娘娇声道:“江哥哥,你怎不理我啊?”
江雨舟凝望着她真挚的面容,微微一叹道:“苓苓,你真是好孩子!”
苓苓似乎不知江雨舟心头的忧愁,展颜一笑道:
“你喜欢我么?”
江雨舟看着她解语娇花般的笑容,叹道:
“我喜欢你,我一见你就恨不得和你终身厮守,可是现在……”
“现在你讨厌我了?”
“我怎么讨厌你呢?只是现在已经太晚了!人间的路我已走尽,摆在眼前的只有通往阴曹地府的道路了!”
“你一个人走么?”
江雨舟满腹忧愁,被她这天真无邪的言事一扫而空,不禁扬眉一笑道:
“这还要别人来陪么?”
苓苓幽幽地说道:
“我想陪你,又怕义父太孤单了。唉,真烦死人了!”
江雨舟冷傲的心性,也不禁被这小妮子纯挚之情所动,当下豪气勃发地笑道:
“苓苓,不要难过了,在我将死之前,想再听你吹一次笛子,你肯么?”
“是那支有很多飞鸟的笛子么?好!拿来吧!”
日落了,原野里吹来拂面冷风,寂静的空气里,飘荡起一阵柔和的笛声,像是慈母的呼唤,令人沉醉,令人向往……
江雨舟呼出一口长气,忧郁哀伤,似乎都随着柔和的笛声消逝了!
夜风,飘起苓苓的秀发,一股泌人心脾的幽香,透人江雨舟的鼻端,他凝望着月色下的苓苓,端庄,柔媚,像是一尊女神!
他忘记了伤痛!
他忘记了自己是个将死之人!
他仰望着蓝天里闪耀的繁星,银河两岸,那传说中的牵牛织女,正在遥遥相望脉脉传情呢!
他凝视一下秀发飘动的苓苓,心田中漾起一阵说不出来的甜蜜,
可是,这甜蜜的感觉,转瞬间便即消逝了!因为他想到,自己已是将死之人了!
烦恼,取代了先前的甜蜜,他皱起了眉头:
“苓苓,不要吹了!,’
苓苓惊愕地停了下来,眨动着那双视而不见的眼睛。
“怎么?我吹得不好么?”
“不,你吹得太好了,只是我有件事情问你!”
“什么事啊?”
“你练过武功吗?”
“没有!”
“你吹我这支笛子,不觉吃力么?”
“吃力?很好玩嘛!我摸着那些小鸟,它们叽叽喳喳地叫,根本用不着我费一点心思,好玩极啦!
“那么我把这笛子送你好么?”
“好!啊,不好!”
江雨舟见她言辞矛盾,不解道:
“你不是很喜欢么?怎么不好呢?”
苓苓淡淡一笑,平静地说道:
“我是喜欢,可是我拿去你没有玩的了!”
江雨舟见她一片纯真,不觉把心中冷傲之气全部化去,柔声道:
“这笛子我吹起来难听死了,并且我已是将死的人了,还要它何用?”
“江哥哥,你真的要死了么?”
“我骗你干什么呢?”
“唉!可惜义父太老了,我不能陪你一起死!这样吧!你死了之后,我把你带回三本谷,放在房中那张石榻上,每天为你吹两次笛子,好么?”
这样残酷之事,在她纯真的口中说出,不但丝毫没有凄惨的感觉,反而听得江雨舟心中升起阵阵温馨,连道:
“苓苓,你真太好了!我现在真想马上就死,好和你永远厮守!”
话声一落,突然原野里传来一声冷笑:
“既然如此,那你就趁早吧!”
话声一落,夜空中一群黑影,飞快地奔了过来。但见尘灰四起,转眼来至目前。江雨舟抬眼一望,原来正是日间跟随阴手秦光的那班土著,不过在这伙人身前,却多出个身形奇矮的老头。
这老头身高仅有三尺,但胸前花自胡须倒有一尺五六,月光下临风飘荡,令人如同置身小人国一般。
江雨舟飞快地由苓苓手中取回那支凤笛,沉声说道:
“你是谁?”
小老头一见江雨舟手中凤笛,显得神情一愕道:
“哈哈,我当是谁敢在草原上撒野呢!哼,原来竟是凤笛传人,小伙子,你可敢与我大战三百合么?”
江雨舟冷哼一声:
“矮鬼,难道我还怕你不成?你出手吧!”
小老头哈哈大笑:
“小伙子,我高原矮叟怎会占你这种便宜,你先出手吧!”
江雨舟可不知高原矮叟是谁?闻言冷哼一声:
“我此时兴致不好,你既不肯出手,那就请回吧!”
高原矮叟大笑一声:
“小伙子,你真不肯出手么?”
江雨舟冷冷地说道:
“我不肯你能怎么样?”
高原矮叟双目连转,突然扬声大笑道:
“我就不相信!”
话音一落,突然欺身疾进,两掌闪电抓出。
别看他身形奇矮,身法可真快得出奇,江雨舟见他先行出手,惊愕中扬起一声冷笑,正想出招应敌。
但突然闻高原矮叟身形一变,两手闪电一般转向苓苓抓动,等到
江雨舟发觉,苓苓已被高原矮叟抓住,并且刹那间退出八步。
江雨舟顿忘厉害,大吼一声,正想振身而起。
突然,耳畔传来苓苓一声惊呼:
“江哥哥,你不要动!”
江雨舟闻言真气一沉,又把将要站起的身形坐了下来。就在这.起一落之际,胸腹间又是一阵绞痛,差点儿昏了过去。
高原矮叟见他依然端坐不动,不由大愕道:
“好小子,咱们走着瞧吧!我看你能在此地坐上三年不成!”
说毕向那伙随行之人,叽里瓜啦一阵,然后带着苓苓姑娘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江雨舟见状正想二次抬身,苓苓姑娘的话声又复传来:
“江哥哥,你千万别动,等我义父回来再说!”
焦急的声音,如同流星划空,转眼消逝在草原里。
江雨舟凝视着渐去渐远的人影,欲追不能,差点儿气昏了过去。
露重雾浓,虫声低泣。
焦急、落寂,使他重新燃起了冷傲的火焰,他似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恨,一种难以捉摸的烦恼。
夜尽天明,原野尽头,升起一轮金色的朝阳,把死寂的世界带来一番新生的气象!
可是,在江雨舟心中,却感到格外的焦急,他不时凝望着远处,盼望着醉乡老顽童快速归来,生、死,能很快地给他个答案。
一次,两次,接连不断地失望,使他恨不得腾身而起,走完人世间那最后一步路。
但就在他将要沉到绝望的深渊底部时,醉乡老顽童回来了,他望着江雨舟,开心地笑道:
“年轻人,你运气不坏,班达喇嘛说六翅银蜂蜜就是那九步断肠散的解药,来,你快服下吧!”
他摸出一只指头大小的玉瓶,关心地送到江雨舟口边,一股触鼻香气,透入江雨舟心头,使他感到无比地舒畅。
吃下去,就可从死神手中逃回,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他若把醉乡老顽童费尽三年心力,方才弄到手的灵药吃下,苓苓姑娘岂不永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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