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安之。身为“写小说的”,我的好奇心又涌了上来,这就是GAY BAR麽?上次来只顾著办事,那麽今晚反正也无聊,莫若好好观察一下,也算一种生活的体验。
我向侍者要了杯“长岛冰茶”,开始边喝边四处瞄。
当然,我还是不知道,象我这种单身到酒吧来的人,宛如寻常酒吧里的单身女子,简直就在身上贴了个“我寂寞,我找伴”的标签,起初客人不多,我还能落个清净,几十分锺後,渐渐热闹起来,我这里也来来往往不少客。
男人间的搭讪其实跟男女间的好像没有什麽很大的区别,客气一点的就问:“一个人?我可以坐你旁边吗?”,不客气一点的还不等我反应已经一屁股坐在我旁边了,更绝的是居然还有一个一上来就叫我“宝贝”……
天啊,我长这麽大,还是第一次被人用如此恶心的声音这麽肉麻得叫我,我当场就冒了一身冷汗:看清楚,是宝贝,不是BABY,中英文的差异大得很。
起初我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可惜收效甚微。我终於知道这个城市里原来挤满了那麽多寂寞的男人,无分GAY与非GAY,不得不唏嘘原来男女伴都那麽难找。
中期我不得不赔笑解释我在等人,并非孤苦一人在此钓鱼。
末期,由於冷汗掉得实在太厉害,我叫来了侍者,结帐打算走人,就在我的脚离门口还有十步左右的时候,缘分发挥了它无可阻挡、不可抗拒的威力──RAY走了进来。
我和他正正打了个照面。
一时间,我倍感惊喜,疾上前几步要跟他说话,却见他满脸错愕,目光不自觉得扫向後方。
我顺著RAY的目光看去,见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一身休闲装。那人带著笑走过来,手自然而然揽上RAY的腰,头微微一扬,两人便转了方向,到酒吧的一角坐下。
速度快得我还来不及看清那男人的样貌。
我眼睁睁得看著这幕哑剧,视线追随著RAY到了角落,见他已收敛了初见我时的异态,淡淡笑著与那男人举杯对饮。另有几个人围了上去,本已喧闹的酒吧顿时更添笑声欢语。
我站在原地,静静得看了RAY片刻,两、三分锺後,我见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料定他没有与我接触的意思,只好把装钱的信封交给吧台的两个侍者,叮嘱他们转交给RAY。
办完这些事,我快步离开了酒吧。
十三、
一路心急火燎得冲回家中,我也不知道这样的心乱如麻算是个什麽变态的状况。总之是愤愤得摔了门,愤愤得看踢了桌子两脚,踢完脚趾生疼,脑袋也算是冷静少许。
为了彻底灭火,我生生喝掉一壶的冷开水,然後倒在地上反思。
反思什麽?
我心里跳个不停的火星子是怎麽一回事。我问自己,就算对一个初识的人有了些许的好奇,有了小小的欣赏,那这种夹杂著怒火的非理性情绪又是来自何方?我 想,也许是我在潜意识里,不相信RAY会是那种人,他不是GAY,他的言谈举止都显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当我真真切切明白到RAY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好 吧,一个娼妓的时候,我实在有些承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不由自嘲得苦笑:你啊,出来混多久了,怎麽还是一样的天真,就这麽容易相信人?凭什麽?凭那晚他的种种表现,可你又怎麽知道他不是在装腔作势?
问题又来了,RAY为什麽要装腔作势?我没钱,更重要的是,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要收款不是麽?
乱七八糟得胡想一通,把自己的脑袋整得象万马奔腾後的稀泥地,我决定忘记X酒吧,也就此忘记RAY,他早已说过不愿再见,如今也已两清,更没有再见的理由。
我的决心是这麽下了,可惜我还是忘记了一点,主动权并不一定仅仅就是我的,再见不再见,联系不联系,不全是我说了算。
熬了一晚的夜,我那“缠绵悱恻哀婉动人”的耽美小说又往前进了一步,可是没有师姐要的“天雷勾动地火”热辣辣的“H”场面,也不晓得这样能不能过关。老实说,我不是写这些Se情的料,男与女间的“斗争”有了经验还写不出,更别提全凭想象的了。
要我怎麽写?跟男人接吻的感觉?不算好,但不会恶心。就写他们嘴对著嘴贴个半天?这样敷衍,估计师姐能杀了我。
天亮之後,我挣扎著从电脑前起身漱洗,刷牙到一半,手机发怒般得响起。
我匆忙把牙刷一扔,胡乱漱下口,冲出来接手机──出乎我意料,是RAY打过来的:“早,醒了麽?”
我有片刻的呆,直到对方又“喂”了一声,我方答道:“早醒了,没想到是你。”
那边似乎发出一声闷笑,接著道:“今天有空吗?”
“有。”
“出来见个面吧。有话跟你说。”
我背脊升起一股凉意,不知为啥,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已经说了有空,总不能又再改口吧,於是我只好硬著头皮答应了。
约了在最近的地铁口见面,我顶著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出了门,步行十来分锺,远远就看见那只立在鸡群的鹤一身黑衣。
我小跑过去,叫了RAY一声,他一回头,满脸笑容。
“对不起,久等了。”
“没关系,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附近了。”RAY笑道,“找个地方?还是到你家去?”
我忙笑道:“随你,我家没空调,你不怕热的话……”
难得出门,我还是比较倾向於在某个有空调的地方吹吹一身热汗,在我的建议下,我和RAY一同到地铁旁边的KFC。
时间还早,并且不是周末,象我们这样的闲人并不多,找了个相对独立的位置,我要了两杯可乐,递给RAY一杯的时候他突然道:“中午让我请吧,偶尔我也要做做东。”
“你可以待到中午吗?”我在他旁边坐下,随口问了一句。孰料RAY顿时黯了脸色,沈默一阵,问:“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我有些明知故问。
RAY瞥了我一眼,声音里开始加冰块:“知道别人告诉你的关於我的事。”
我见他有翻脸的迹象,忙承认道:“你说的是你那位的事的话,上次去那里的服务生告诉我了。”
RAY闻言腾得站起,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走,我眼疾手快拉住了他,苦笑著解释:“我……我不是在讽刺你,真的是不知道该怎麽说啊,难道说是你的‘恩客’你会高兴啊?”
十四、
还好,这个解释通过了,RAY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过激,略略一笑,又坐了下来。
我在暗中松口气,提醒自己:RAY对自己的职业及其敏感,一个大雷区,以後要千万小心谨慎才是。
不过话题勾起了,似乎生生转换未免强硬,我张了张口不晓得该如何继续,RAY已经主动得说起来:“那晚实在不方便和你说话,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你还会去酒吧。”
“我没办法啊,”我笑笑,“等你来拿钱,始终等不来,还说你在乎钱呢……我看你是根本不把小钱放眼里。”
“误会,钱从来都是我的最爱。”
“那就是没机会过来拿了?”我的好奇心又蹿起来了,真想追问RAY被包的经历过程,可惜这个恐怕也是禁区。想问而克制著不问,有猫爪在挠我的心。
RAY努力得吸可乐,直到杯中发出饮料已尽的空气声,我按捺不住正要开口道歉并且重申我绝对没有嘲笑他的意思的时候,RAY艰难得开口了,吐字不清:“你……不全是吧……我不希望……不想拿你的钱。”
我被震住了,心头突然被一股热浪包围,这股热浪还强烈违反了我的意志,直往上冲,不消一会,我整张脸都在发烧。
我和RAY都低了头,他吸他那已经喝完的可乐,我咬著吸管,不断思考我该如何回话。
问他为什麽?
好像很没劲。
可是我想知道。
问吧。
还是问了:“为什麽?”
“不知道,感觉不好。”RAY露出为难的表情,给我一个模糊的答案。
然後,他从衣服口袋中拿出我之前交给吧台小弟的信封,递给我。
我抬眼望他坚决的表情,笑著接过,终於想到该怎麽继续了:“你上次跟我说,你不会跟买你的人做朋友,那现在我还算不算买家?”
果然,RAY脸上红潮褪尽,从鼻子里抛出一个“哼”,道:“你连一分钱都没花,还想摆这个上帝的架子?”
“我对当你的顾客没有任何兴趣。”我大笑,前晚的郁闷一扫而空,还好此刻已近中午,KFC内人声渐鼎沸,我的音量还不算失礼。
RAY装模作样得叹了口气:“算了吧,穷小子,就你那点钱,我还真看不上,你还是留给自己吃饭好了。”
“嘿嘿,少看不起,这也是我的血汗钱啊。”
今天真算我的幸运日子,钱回来了,还多了个意想不到的朋友。
“是你的血汗钱就好好存著。喂,下次别再让我在酒吧看到你。”RAY脸色一正,道,“那地方不是你去的,就算你不在意烧钱,里面的人鱼龙混杂,惹了什麽麻烦我可帮不了你。”
我闻言苦笑:“我本来就不是那种人,干吗要去那里?上次只是找你……”
“反正不要来了。找我也不行!”RAY生硬得打断我的话,“你不该去那里。”
RAY话里的强硬有些出乎我意料,还好,我的脾气就是好啊,我说:“好,我不会再去了。不过,那地方也没那麽可怕吧,挺新鲜的,我长那麽大还是第一次有男人搭讪,哈哈……”
“哈哈”的余声消逝在RAY越来越黑的脸色里,我顿住了笑意,感到莫名其妙。
RAY又低下了头,半天不发一言。
我真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麽,手足无措,可是要我去哄一个同性?该怎麽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又不至於过分?我开始头疼了,我从来没遇到过象RAY这样忽晴忽雨的男人啊,同学也好朋友也好哪个不是大碗吃酒大块吃肉型的……
良久,RAY终於抬头,说了一句我完全没想到的话──他说:“你就那麽喜欢看我被男人耍吗?”
十五、
接下来又有一段时间,我完全没有了RAY的消息。
我还是在赶我的稿,吃我的饭,上我的网。在网上随便浏览的时候,我会点进X酒吧的主页,在预约一栏注意著RAY的消息。然而,让我失望的是,RAY还没有从被放出来。
只不过,这对他又能有多大的区别?
还是一样的卖吧,不过是数天卖给一个人还是几个人的区别而已。
每每想起这个,想起那天他说──“你就那麽喜欢看我被男人耍吗”时候的表情,我的胸口就堵得慌。
RAY需要钱,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生活。每当此时,我就对自己这麽说,然无能为力的感觉不见一丝减弱。
第七天的晚上,我在斗室里焦躁得来回走了N趟,终於忍无可忍得将师姐约了出来。我需要倾诉,我直觉到我面临的难题不是我在这里想破脑袋可以解决的。
师姐是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