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渐浓默不作声。卫渡天递过一只酒坛去,说道:“你有心事?喝一点酒感受一下,或许会好一些。”
“几时听过抽刀断水能断得了的?”
“不是叫你浇愁,是叫你感受一下酒中的壮怀激烈。古人说酒逢知已千杯少,就当是陪我干了这一回。”
“我没有朋友。”
“不用这样急着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我也许不能做朋友,但至少你能成为我很欣赏的对手。”
秋渐浓看他一眼,道:“这个理由不错,好,我陪你。”他举起酒坛仰面,酒水呈一条极细的清流向下倾倒,普通人像他这样喝酒时通常会淋漓满身,他却别致地以内力将酒水凝聚成一线,受其控制而下流。
卫渡天看了一眼大笑道:“你这人十分别扭,连喝酒也和旁人不同。公孙姑娘性情豪爽,与你截然相反,无怪乎你们两能合得来。”他也举起坛子,仰面喝了一大口,说道:“人生真是奇怪,往往别人看来最不合适的人会走到一处,而且匹配得出乎他人意料之外。相反许多看来性情相近、情投意合的人反而相处得并不愉快。”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卫渡天拍了拍他的肩道:“从前我对你观感很差,尤其不喜欢你的那些传闻,不过自从为了心剑的那一战之后,我倒是觉得你比那些沽名钓誉的人还好一些。”他仰头再喝了一大口,出神地望着星空,良久又道:“有些人与你相交十数年,可是到头来却还不如一个与你为敌的人——嘿嘿,这就是江湖,江湖!”
“你在说你那二位结义兄长?”
卫渡天意甚苦涩,说道:“我到现在还是不懂他们。算了,不提。”他一口接一口将一坛酒喝了个精光,两人就在月光下默然地坐到霜露湿衣。
守灵七日,韦不平正式落葬,不平门弟子一路挥洒着泪水,哀寂无言。
回到不平门,邵天冲与凌叶子辞别不平门众人,打算先回湖州。问起秋渐浓,他说道:“按理我应守孝三年,何时离开待日后再说吧。”众人便就此作别。临行时秋渐浓忽对邵天冲说了一句:“代我问候令妹,如果可以,希望她能忘了我。”他没有提及那孩子,但心中却也想到了,同时念及韦海颜,便觉得心有些紧。
“希望如此。”
邵天冲与凌叶子踏上归程,边走边喟叹道:“韦掌门私人德行或许有亏,但大节大义上却绝对是个君子。他对我们颇有恩情,可惜未得报答便就此去了。”
“是啊,韦掌门为人正直宽和,的确是位仁厚长者。”两人谈论着渐走得远了。
建文元年七月间,燕王朱棣正式起兵誓师,发布文告,以除奸臣齐泰、黄子澄为名,号称“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之恶。”燕王自当年二月间便伪装疯颠避祸,然建文帝一直疑惧在心,六月间密诏北平左布政使张昺、都指挥使谢贵擒燕王,北平都指挥使张信前往王府逮捕。张信却在燕王威胁利诱之下投附于他,告以密谋。燕王以护士八百人入卫,飞斧帮正式自幕后浮上水面,投效燕王。七月间,燕王便张昺、谢贵二人诱杀,起兵时宣布废除建文年号。
建文帝一方宣布削去燕王属藉,起用长兴候耿炳文为大将,附马都尉李坚为左副将军,令大军三十万伐燕。燕王誓师后攻蓟州、取遵化,再进怀来。燕王府精锐士兵原划归怀来都督宋忠,此时按预谋之计倒戈归燕,自开平至云中相继均降附燕王。八月间,耿炳文率大军至真定,燕王领兵至涿州,攻取耿军先锋军驻守的莫州、雄县,进至真定城下,耿炳文大败,李坚被擒,械送北平途中身亡。耿炳文退守城内。建文帝得报后邵耿回京,改任李景隆为大将军。
九月间李景隆至德州,调军马五十万进驻河间。燕王亲率军趋永平,十月间转大宁。大宁为宁王封地,属朵颜诸卫,蒙古骑兵,骁勇善战。建文帝削夺宁王府三护卫,燕王却不失时机致书联络宁王,并只身入城与宁王相见,拥宁王赴他封地北平,燕王这一招笼络人心之计果然奏效,于是尽收朵颜三卫军队。十一月间,燕王回师北平效外,进逼李景隆军营,城内燕军出击,内外夹攻下,李景隆乘夜逃跑,士兵溃散,败逃德州。
而南京城内,建文帝询问伴读黄子澄时战况时,黄子澄居然隐瞒战败实情,谎称交战数胜,但因天寒致士兵不堪,暂回德州,等来春再进。
战火处处,锋烟四起,不平门内时有所闻。不久又传来消息,说道飞斧帮盛千寻等人一直追随燕王朱棣,为其效命,燕王之乱飞斧帮居功显赫。卫渡天听闻这些消息,难免心烦,时常无故锁眉,|Qī|shu|ωang|并说建文帝庸弱无能,枉费秋渐浓当年冒死将周王罪证递逞皇宫,更令花解语姐妹为此而送了性命。
然而国事还未忧心得过来,江湖中变故又生。先是听闻江湖中不断有人离奇死亡,死于一种类似摧心掌的掌法之下。继而便闻嵩山掌门陆易鼎在外出之时被不明身份之人偷袭,重伤后将少林诸高僧与谷涵均请到嵩山上为其诊治。至于疗伤为何要请少林诸僧,便不得而知了。
这日嵩山派遣人来到不平门,说道要请公孙二娘前往嵩山剑派走一趟,令得公孙二娘莫名其妙。但她终究还是应了,秋渐浓便陪她同往。
嵩山派中弟子人人俱有忧色,见他们到来,也不及通报便径领着他们往掌门卧室去了。推门一看,陆易鼎仰卧床上,屋内居然围坐了五六人,除了法渡方丈及其二名师弟,还有陆易鼎的二名师兄弟及谷涵。见他们到来,五六人一同迎上前去,过度的热情令二人摸不着头脑。
谷涵先道:“公孙姑娘,此次烦你前来,是为了让你带我去寻我师兄。”
公孙二娘恍然大悟:“我正奇怪陆掌门受伤与我何干,原来是要寻海师父来替陆掌门疗伤。怎么陆掌门伤势这般严重么?连谷神医都束手无策,还要请海师父前来?”
谷涵锁着眉头道:“当今之世,倘若还有人能有法子,那非我师兄莫属。但我并无多少把握,仅是请他来一同商议而已。一来我与师兄离散多年,二来师兄对我只怕仍是心存芥蒂,若非公孙姑娘陪同前往,只怕找着他也请不动他。”
公孙二娘道:“我可没几分把握。”
“只要姑娘尽力便是帮忙了。”
“那好罢,几时启程?”
“立刻,边走边说话。”说话间谷涵便向门外走去。这位神医性子颇急,与寻常医家的温和含蓄大不相同。公孙二娘见他如此惶急,不得已也跟了上去,回首道:“渐浓,你回不平门去等我。”说罢便急急跟着谷涵走了。
秋渐浓点点头,转身欲走,却给法渡方丈叫住,说道:“秋施主,你既来了,不妨劳你也来看看陆掌门的伤势。”
秋渐浓并不喜欢管他们闲事,但法渡方丈既开了口,他便不太好拒绝,于是走上前去说道:“连谷神医都束手无策的事,我能有何办法?”
“陆掌门非疾病,乃是内伤,而这伤势极之古怪,从所未见。秋施主纵无疗伤良策,但以你广闻博见,也可鉴定一下陆掌门的伤势为何。”
陆易鼎面色灰败,微睁了双眼躺在床上,见秋渐浓走过来,他的师弟朱奕解开他胸前衣襟,露出胸口伤势。只见他胸前一只血红掌印,状甚骇人。
“这掌法状似摧心掌,但经谷神医号脉后确认不是——”
秋渐浓只看了一眼,未及等朱奕说完便道:“这是七绝摧心掌所伤,不是寻常摧心掌伤势。无怪连谷神医也束手无策。” 屋内众人闻言均惊立起来。
朱奕问道:“什么叫七绝摧心掌?”
法渡方丈道:“老衲少时曾闻及这掌法,只是失传已久,无人提及,难道世间竟真有这等掌法?”
秋渐浓道:“这掌法百年前昙花一现般惊现江湖,自那以后便消失,诸位一无所闻也不足为奇。不过当今之世会这掌法的至少有一人,而且我曾与他交过手,只是当时黑暗,看不清他面容。”
法渡方丈问道:“秋施主所说的是何人?又何以如此肯定这是传闻中的七绝摧心掌?”
“那只是名少年人,约二十来岁年纪,是当年周王府幕僚杜战的弟子。但我与杜战交手时,觉得杜战似乎并不会这掌法。那人曾以这掌法伤过二娘,所以我记忆十分深刻,这掌伤最大的特点是每日一次煎熬,生不如死,七日后气绝。若将尸首剖开,可见内脏裂为七片。”
朱奕道:“不错,师兄昨日便是痛不欲生,在卧室内满床打滚,我们实在看不出是何伤势,急将谷神医请来,他也束手无策。听闻近来江湖中众多人死于这掌法之下,所以特将方丈大师也邀来共商此事。”
秋渐浓细察看一下陆易鼎的伤势,觉得他胸前掌印较之当初公孙二娘身上的掌印更显鲜红刺目,伸手再搭一下他脉象,道:“这掌法若按七重来算,当年伤二娘时他最多练到五重,而如今伤陆掌门这人却练到了七重。如果伤陆掌门的便是当年那个少年人,那此人的内力进展之速真是不可想象。”
陆易鼎低声道:“伤我之人身形矫健,年纪绝不会大。当时我在小道上赶路,只见到一名黑影过来,完全没有说话及冲撞之处,他便动上了手。当时我也未瞧清他相貌,只是觉得此人武功高得不可思议。他状若发狂般地击了我这一掌,又像逃跑一般地奔走了,至今我仍不明白他为何伤我。”
“便是此事甚奇,杀人总该有个理由,纵是他与陆掌门有仇,可是当时天黑,他怎能判定陆掌门身份?”
秋渐浓沉吟良久,摇头道:“我也不太明白。陆掌门这伤势,要医也并非不可能,只是风险既大,把握又小。”
众人一听疗伤有望,均眼前一亮,朱奕更急道:“再大风险也比没有法子的好,快说出来听听。”
秋渐浓道:“这里人多便好办一些,每日轮流助陆掌门以内力化解掌伤便可。只是一来陆掌门的伤比当时二娘的伤要重得多,所以风险太大,没几成把握。”
“那如何运气化解?你教我,我来。”朱奕道。
秋渐浓向他详说了一番,道:“以陆掌门目前情形来说,这法子不但未必奏效,便是运功的人也极耗气伤神,你们师兄弟二人隔日轮流替他疗伤较为安全。”
法渡方丈道:“老衲与二位师弟也可相助。”
秋渐浓摇头道:“方丈与二位大师修习的少林内功心法以纯正阳和为主,这掌法也正是至阳之伤,需要阴柔之力化解,方丈的内功路子并不适合。嵩山剑派内力趋于阴柔,倒是可以一试。只不过嵩山派似乎以剑法为重,不擅内功心法,二位替令师兄疗伤,自身的危险性便大一些。”
朱奕道:“那也得一试,否则要等谷神医请他师兄到来,只怕我师兄撑不到那时候,再说谷神医的师兄也未必有何良策。”说罢扶起陆易鼎,双手抵着他背心默运玄功。
“说得也是,若是有何良策,当年便不会……唉!”法渡方丈自语般说道。
“方丈可知道有关这掌法的传闻?”
法渡方丈摇了摇头道:“此事与前人声誉有关,不说也罢。”
“目前这掌法重出江湖,危害甚大,方丈大师所知或许能为擒获此人提供些线索,还请相告。”陆易鼎另一名师弟童印说道。
法渡方丈思索良久,终于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发生在百余年之前,老衲完全是听少林前二任掌门,老衲师祖所言,并未亲见。听说这事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