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暗桩的轻功很不错,飞搪走壁如履平地,爬城跳城敏捷如猫,所以被派夜间监视客店的任务。
关墙比城墙矮,两人从关门的外侧百十步,沿蹬道登上关墙头,正要准备往下跳。
关外没有城濠,高仅八丈,普通的年轻人也可以一跃而下,上来却难。
他俩对女鬼难免有点恐惧,心中有鬼,偏偏会碰上鬼,算他们时运不济。
刚要往下跳,耳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你想吓死人吗?呸!”在右方的暗桩,以为是同伴咳嗽,吓了一跳,扭头向同伴低声埋怨,心虚的表情极为明显。
“你干什么?”同伴也吃了一惊,沉声反问。
两人眼角的余光,立即看到身后站着的朦胧人影,定神一看,吓得打一冷战毛发森立。
“女鬼……”两人不约而同惊呼,本能的反应便是向下跳。
女鬼大白天侵入逸园,打昏郎秀英的事,郎家的爪牙早已怀有强烈的恐惧。郎二小姐的武功根底,府城其他的人并不知情,爪牙们却一清二楚,连武功深不可测的二小姐也禁不起女鬼一击,他们怎敢和女鬼拼老命?
以背向敌,斗志全消,肯定会遭殃的。刚要跳下堞口,背心已挨了一击,两人同时摔倒在堞口下,幸好不曾跳出堞口,不然将摔死在墙下。
出观了另一个黑影,是少女夏冰。
“不错,是派在豫州老店的两个眼线。”少女夏冰利用星光,稍加查看两个昏死的眼线:“奇怪,他们为何反而从城里出去?他们应该在客店的。”
“客店出了意外。”梅姑娘说。
“那个假花花公子在城里快活,被姨爹打落河中,这时不知漂到何处去了,客店会出什么意外?”少女夏冰不以为然:“最好把这两个人带走问口供。”
“我正有问口供的打算。”
一人扛了一个沉重的大男人,丝毫不影响纵跃的身法,跳城而下,疾赶郊野。
***
郎秀英真假落水的猫,浑身水淋漓曲线毕露,沿着河堤奔跑,焦灼万分用目光按寻河面,看是否有人漂流,希望禹秋田及早爬起来,可别淹死她心爱的情人。
她以为禹秋田是被女鬼打落河中的,并没发现另外有人向禹秋田袭击。
这次,她的确明白不是女鬼的敌手了,那一记九幽摧枯掌他己用尽了全力,发时潜劲如山洪涌崩,无坚不摧,却毫无作用,精力已耗损了一半,怎敢再继续攻击?
“可能其是成了妖魅的鬼。”她心中对女鬼是人的信念动摇了。
据说,鬼如果修炼至能在白昼幻形,就成了魅不怕阳光,与修练成妖的动物花草有同等道行,不是人所能克制得了的。
少女出现得十分突然,也是她疑之为真鬼的原因之一。
果然被她看到一堆漂浮物,黑夜中隐约难辨是何物体。她大喜过望,急急奔下平时妇女们洗衣的码头,并且拾到一根木根,等候漂流物流下。
木根一拨,她大失所望,不是人,只是一堆垃圾。
“五岳!”她向呜咽的河水神经质的尖叫。
堤上传来脚步声,出现一高一矮两个模糊人影。
“喂!你叫什么?”洪亮的嗓音有点迫切;“我听到叫什么五岳……”
“我的人掉下河去了,请帮我找。”她急切向人求助:“我一个姓秋的朋友……”
两黑影似是吃了—惊,急奔而下。
“怎么一回事?哦!原来你是郎二小姐。”高壮身材的北人屠讶然轻呼。
一看是两个老人,而且认识她,她心中一宽。
“快帮我留意,人是从上游不足两百步掉下去的。”她指手划脚不胜焦急:“我的朋友谙水性,但是被打下去的,应该漂到这附近了。”
“我们帮不上什么忙,黑夜落水很难看到,不过我们替你留意就是。人是被谁打下去的?”
“一个女鬼。”
“什么?女鬼?”
“是的,女鬼,我这位姓秋的朋友,算来已经是第二次被女鬼打落水了,上一次是在郑家的逸园。”
“郑家逸园?”扮老人的千幻夜叉又是一惊。
“是的,这女鬼十分厉害……”
两人扭头往上走,不再理会她了。
“喂!你们……”她大叫。
“我们怕鬼。”
***
“不必耽心。”北人屠安慰焦急的千幻夜叉,“小禹的水性一定不错,小小的金斗河淹不死他的。”
“老褚,我们忽略了一个人。”千幻夜叉极感不安:“逸园,有点不妙。”
“忽略了谁?”
“虹剑电梭那贱货。”
“哎呀!”
“她一定暗中跟来保护,所以在逸园扮女鬼现身。那姓梅的女人只查出八表狂生藏匿在逸园,却不知道虹剑电梭并没南下风阳暗中跟来了,禹兄也上了当。”
“那贱女人根本不是小禹的敌手……”
“但他为了避免暴露身份,怎敢大意用武功周旋?咱们赶快出城重回客店,希望他已经平安回店了。”
两人心中已急,火速转身出城。
他俩在客店向小秋明示警透露风声之后,知道禹秋田不在客店,必定到郎家去了,因此跳城前拄郎家,以便暗中策应,没想到半途碰到了郎秀英。
***
小秋明再次发现有人入室,再次看到有人挑亮灯火,心中有点不悦,但和衣躺在床上故意装睡。
“你一定知道有人来了。”少女夏冰拍拍床柱:“你的主人身怀绝技,你当然也不弱,如果不起来招呼,我会打坍这张床,你最好相信我说到做到。”
她不能再装睡了,故作受惊地挺身掀衾而起。
她怔住了,这一长一少两女,灯光下美得令人目眩,便知道禹秋田在逸园碰到的少女芳驾光临了。
“你们未免欺人太甚吧?”她不能再假装不会武功的小书皮了:“我家公子与你们无仇无怨,彼此即使有小怨小恨,事情过了就算了是不是?些微小误会也放在心上没完没了,日子是很难过的。”
“咦!你是一个小姑娘。”梅姑娘一怔。
“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多大了?”
“你问这有何用意?”
“回答我的问题。”梅姑娘沉声冷叱。
“十三岁。”小秋明心中一跳,这女人发起威来,还真有慑人的气势。
“你扮作书童。
“贵公子游学,当然有书童才符合身份。”
“你和他同房?”
“咦!你这人好奇怪,房有内外,我是书童负责侍候主人,有什么不对吗?”
“你十三岁不算小了,小姑娘。说,你到底是他的什么人,奴婢?”
“好吧!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小秋明有点醒悟,知道对方想歪了:“我本来应该是公子爷的奴婢,但公子爷全家上下老小,从来没把任何人当作奴婢仆女,仅把我们当作邻居的孩子。”
“怎么说?”
“老太爷收养我们一群家破人亡的孤儿孤女,少爷则看着我们长大,亦亲亦师,但他一直把我们当作邻居的孩子,给我们友情与自尊。每次他外出遨游,必定带三、四个孩子出来历练,要求我们冷眼旁观众生相,体会做人处事的道理和艰难的世道。他说过,你不是他的敌人,他对不是敌人的人,是不怎么介意的。但你们如果伤害我,就算你们躲到玉皇大帝的宝座下,他也会毫无畏惧地把你们揪出来。我想,我说得够明白了,你们走吧!”
“你们真是从京都米的?”梅姑娘态度温和,不再流露导仇强者的神情。
“这并不重要,夫人。”小秋明保持一贯的礼貌笑意:“皇帝位在紫禁城,专做些为祸天下的狗屁事,所以从紫禁城来的人,庐州的百姓除害怕之外,其他金是憎恨和唾骂了。江湖朋友通常不问来处的。”
“他很爱护你?”
“他爱所有的朋友和邻居。也许他爱护我们二十余个孤儿孤女胜过某一些人,因为我们都是家破人亡的劫后余生者。如果你们真与我家公子有不解的恩怨,最好直接找他打交道,不要在我身上转任何念头,这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甚至不可收拾。”
“他丢下你一个小女孩不加照料,该知道寻仇的人是不择手段的。”
“他知道我的自卫能力并不差。”
“露两手给我看看好不好?”
“一点也不好,公子爷是读书人,他的书童怎可卖弄拳脚?”
“你小小年纪,胆气甚足而且伶牙俐齿,大概他一定教给你许多绝活。今晚他被郎二小姐请走了,你不耽心地所做的事?”
“他所做的事,不需要任何人耽心。他经常告诉我们一群小孩,已个人自从知道人事始,就应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顺便提一提,不要伤害那些派来监视的暗柱,他们听命行事,其实他们起不了任何作用。”
“你家公子可知道鹰扬会八表狂生其人?”
“我听他说过这个人,那个人很坏。”
“你们不是朋友,已可确定。”
“朋友?我家公子没有这种朋友,那也是可以确定的事,他还不配替我家公子堤鞋。”
“好,我这就放心了,你放心睡吧!”
“好走。”小秋明礼貌送客。
送走了两位女客,她掩上房门,面对孤灯思索了老半天,仍然理不出头绪,不知道这两位女客,与前两个报信通风的老人有何关连。
“等公子回来怎么说?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有何用意。”她烦恼地自言自语:“我真该套口风的,真笨。”
先后两批人前来打扰,幸好都是没怀敌意的人,因此她能从容应付,不知道这种局面能维持多久。她真不想逞强,以免影响禹秋田的计划,虽她有跃然欲动的感觉,被人一而再打扰当然心中不快。
***
离秋田躲在河对岸,默默坐在码头旁的暗影中,运气行功疏导被击中的期门穴淤积,半闭的穴道逐渐复原,撑得相当辛苦。
期门属足厥阴肝经,是足太阳牌经与阴维三脉之会,不但封闭后失去行动能力,三条脉的气血皆迟滞窒碍,被制稍久可能因此成残。
他相当愤怒,对方不该下重手的,彼此并无难解的仇恨,简直欺人太甚。
总算对方还讲规矩,出声警告再出手,减少了他的恨意,但报复的念头并没除。
他听到郎秀英沿河寻我的焦灼呼叫声,心中一宽,对方并没迁怒不相干的人,所以郎秀英能全身跳水逃走。以郎秀英的武功造诣,是不堪对方一击的。
接着,他心中感到不安,歉疚的感觉爬上心头。郎秀英虽是人所周知的荡女,但对他却是真心的。他真有点后悔,不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挑起对方的情火,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毕竟郎家不是他的仇人,郎秀英应该是无辜受害,没有理由替任何人担负罪名。
“罢了!我得冒险去找。”他在羞愧中,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
经脉复原后,已经是四更正,时候不早了,已没有充裕的时间活动。
但他不死心,悄然奔向郎老太爷的郎家大宅。
深入虎穴,计划改变必须加速进行。
***
郎德馨为人粗心,也因为酒喝多了误事,不理会八表狂生藏匿郑家的消息,也认为这件事无关重要。总算不太糊涂,知道派人急急前往向乃父禀报。
郎老太爷的反应,出乎意外的激烈。
四更初,郎老太爷紧急召集的人手,已陆续赶来听候差遗,直等到重要的人手到达,立即分批出发。
第一批七个人,是从东院悄然出发的。
对面邻宅的瓦面上,潜伏着从郎二少爷住处赶来的北人屠和千幻夜叉。两人在郎二少爷的住宅,踩探离秋田的动静,一无所获,全宅安静如恒,没有闲杂人等出入,并没发生任何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