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要找个喜欢我的人成亲。」商添财抽搐着。
「好啦!好啦!」风乔开口安慰他。
闻言,商添财眼睛一亮,急急地抓住风乔的手。「你愿意嫁给我啦?!」
风乔大喝一声。「不要碰我。」刷地抽开手。
「风乔……妹妹……」商添财委屈地蓄着泪水。
风乔怒瞪他。「不准哭。」吓得商添财眼泪打转不敢掉。
风乔语气转缓,但仍饱具威仪。「你自己不坚强,怎么能让人尊敬;你自己老是自怜,怎么能让人喜欢。」
商添财认真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很用力地点头。
风乔眉梢上扬,突然觉得自己说得颇有道理,她清清喉咙。「其实我也不是说真的很讨厌你。」没有很讨厌,只有一百两讨厌,现在可能降到五十两讨厌啦……风乔心头偷偷加上一句。
风乔又道:「如果说,你不做我们姐妹的丈夫,说不定我们和你可以成为朋友,这总比我看到你,就像看到……」看商添财神色黯淡,风乔也不再说了。「算了,这点道理,你自己想着吧,眼前我先替你解了这题吧。」
「你愿意帮我了。」商添财一开心,又忘形地想抓住风乔。
「放!」风乔沉声,脸色一拉,商添财赶紧松手。眉头略皱,风乔扫过他。「你这般怕我,娶了我,有什么意思。」
不再看他,抓了纸笔,她便开始计量方纔的题目。商添财气都不敢喘一个,呆呆地看她。过了一会儿,风乔绽出笑靥。「得了,我知道了。」
在纸上另觅一个空白的地方,写给商添财看。「这家人有七匹马,三个儿子。只要他们另外跟人商借一匹马,就可以分了。原来七匹,再借一匹,总共八匹。大儿子拿走一半。就是四匹。二儿子,再拿一半,就是两匹。小儿子,当然就是一匹。这三个人,加起来还是七匹,就可以把借来的马还人了。」
风乔说了半天,商添财也不全懂,只知道问题真的解决了,他忍不住惊叹:「风乔妹妹,你真是聪明。」
「小问题啦!」风乔嘴角难掩得意。
商添财脸上突然垮下。「你这么聪明,我这么笨,难怪你是不想嫁给我了。要你们嫁给我,真的是委屈了。」
风乔不语,她是很想称赞商添财终于认清事实,可又觉此刻说出口,不是落井下石吗?这话也就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商添财忽然抬头。「如果我不娶你们姐妹,我可以和你们做朋友吗?」
风乔怔愣住,片刻,才消化了那话底的意思,笑容蓦放。「可以!可以!」她猛拉住商添财的手,上下摇动。「咱们打小就认识了,怎么不能做朋友。」
商添财油腻的肉抖动着,没想到风乔会愿意握他的手,他傻傻地笑起。
门外一双窥伺的眼睛,也露出赞许的笑容。
风乔和商添财那一席话谈下来,也约莫是半个时辰。总管在这时推门而入。
看他进来,商添财兴奋地嚷叫:「总管,解出来了。」
总管颔首,他自是知道,方纔他在门外,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解出来了,你可以去吃饭了。」
「可以吃饭了。」商添财一喜,拉着风乔的袖子,便要冲出去了。
总管沉声,「她不可以去。」声量不大,可透出的威严却吓得商添财松手。
「为什么……她不可以去……」商添财结结巴巴地说着。
总管冷扫着他,「你可以把这题解给我看吗?」看商添财神情一缩,他续道:「她能说出道理,你却讲不明白,不是该让她留下来解释这题目吗?」
风乔傲然扬唇。「总管说得有理。」她一开始便觉得总管是冲着她来,这么看是八九不高十了。「公子,你就吃你的饭吧。」
「可是……他把你留下来,会不会不让你吃饭?!」商添财的心思单纯得紧。
「不会啦!」推起了商添财,风乔大大剌剌坐在他的位置上。「你放心的去吃,留点好料给我就好。」两三句话便把频频回顾的商添财打发走。
商添财一走,总管便叱喝。「好个胆大妄为的小婢女,也敢坐上主人的位置。」
风乔娇笑,「这商家最近上演了出戏,剧名叫『奴欺主』。两个要角,一个是胆大妄为的小婢女,」风乔手指着自己,再一转点向总管,「另一个主角,是呼风唤雨的大总管。我这小婢女是大瘟神,请了容易送了难,他们是早知道了,若要赶我,也就不会用我了,这点我笃定得很,自然是胆大妄为;不过,倒不晓得大总管是何方神圣,这商家人何以不敢动您,我就想不透了。」
「有趣。」总管牵嘴一笑,拉了张椅子,与她对坐。「你什么时候确定,他们不敢动我?」
「这个喔。」风乔得意地昂首。「早在您和商老头站在一起时,我就确定了。您听过『世说新语』里头有这么一段嘛,有一次匈奴的使者来拜见曹操,曹操自觉相貌不足以雄服匈奴,便叫仪表堂堂的崔玻代替他接见使者,自己则站在崔球的旁边跨刀。事后,曹操派间谍去问匈奴使者说:『您看魏主(曹操)如何?』这使者回答说:『魏玉仪表堂堂,但在他身旁捉刀的,才是英雄。』」
风乔盯着总管。「这商老头,是连崔谈都比不上的,可您就如曹操,是号人物,是个英雄。」一笑,把拇指都竖起来了。
能让商老头听话的,这「总管」必然不简单,既然已经猜到这点,风乔可不会省了口头上的好话,多说好话,总是留了余地,与人交往哪!
总管露出欣赏的笑容。「像你这般聪明胆大的姑娘,确实难得。」
风乔拱手为和。「好说,好说。您是明白人,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我看您是大人物,不晓得您来『蒲柳城』这小地方有何实干哪?」风乔顾盼而笑。「不怕您笑话我往脸上贴金,我老觉得您是盯着小人来的。」
总管一叹:「我本来是在京城从商的,这趟是为了我离家出走的儿子来的。」
他儿子正是日天,日天本名东方昊,是他膝下独子。十年前,东方昊离家出走,他气得想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可这几年年岁渐高、气怒渐消,对东方昊的思念便越发深浓。差人循线找他,听说他在「风林客栈」落脚,他便踌躇着,该不该来认回他。
「风林客栈」失火后,底下消息说,他和风家姑娘似有情愫,为了她还去工作挣钱。这一听,可是喜得他专程来「蒲柳城」,想他那清心寡欲的儿子,终于动了俗念尘欲,他可就快要有儿媳妇了。
来了之后,才发现风家两个姑娘和商家有婚约,而商家还是纵火的人,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便是吸引他和商家接头的原因。不过,他原来只是要想法子让商家退婚,后来才发现东方昊喜欢的不是「蒲柳城」之神化……风清舞,而是「蒲柳城」之恶……风乔。
这一下他头大了,于是一方面他让商父给了他一个假身分,方便他待在商家调兵遣将,另一方面,他阻扰风乔其它的生路,看她会不会主动来商家求助,到时候,他再看看这姑娘可以用多少银子打发。
没想到,初次与风乔会面时,才发现这姑娘有意思得很……人比寻常姑娘家古灵刁钻,脑筋十分清楚,性情叫人不能一眼摸透。这姑娘旁人看来恶,他瞧着倒还顺眼。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儿子东方昊会倾心的原因吧。想到爱子,「总管」眼神中精光敛去。
「咳!咳!」风兵咳了两声,拉回他远走的神思,冲他一笑。「您找的是儿子,我……」她起身旋转一圈。「很清楚是个姑娘家嘛。」她耸耸肩,再度坐下。「确定不是您儿子嘛,您老作啥眼睛往我这里飘。」
风乔的话逗惹他嘴角软化,很自然地在她面前,多吐露了些情绪。「我是来替我儿子找儿媳妇的。他这不孝子,离了家就是十年,连个儿媳妇也没留给我,叫我这年过半百的老人,远离京城来替他费心。」
风乔最恨拋父离家的浪荡子,眉头挑皱,跟着一旁骂人。「王八羔子,哪个狗娘养的……」瞟过「总管」,柳眉再飞。「失言了,不是狗娘养的,是你们养的。」思绪再转,念及日天亦是离家未娶的,她软改说辞。「不过,他离家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像是你们父子失和,或是……」顿顿口,她咽一下口
水。「借问一下,他离家时几岁?」
「二十二。」「总管」记得可清楚。
「二十二。」这么巧,同日天离家时竟还一般。「那也该是成亲的时候。」柳眉低陷。「是不是你们替他安排的婚事,他不喜欢。」
「已经把京城最好的闺女安排给他,他有什么不喜欢。」「总管」又怒。
「难说呢!」日天就不会喜欢。朱唇泛出甜丝。「做爹的,是不能尽知做儿子的心事的,不说别的,您看那商添财父子,不就……」
「总管」旋即打断她。「我儿子比那商添财称头多了。」眉宇神色是掩藏不住对儿子的得意之情。
风乔巧笑。「虎父无犬子,我看您这样也晓得,贵公子必然也是人中龙凤。」可能是他儿子的情形,同日天颇是相似,风乔直觉对他儿子满是好感。
「不过,贵公子诚然比商添财称头,却难保比他快活。」
她的话像是击中「总管」心事,这老人家突然沉默。
风乔瞅着他,抚上下颌,看这样子,他儿子的背景同日天的情形,说不定真是如出一辙的。
「我就认得一个朋友,不巧他也是离家的。他心头对家不是没眷顾的,只是他达不到他爹委交的重任,便到外头谋寻自己的天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两段故事,有太多雷同之处,风乔姑妄以日天的情形,为「总管」排解他们父子俩。「这样看,我这朋友好象是有些不孝,可若硬要他做,最后他做砸了,就更孝顺了吗?」
「总管」脸色沉暗,这些年来,像这样的想法其实也会冒上来。只是听风乔这么转述,心情又是不同。
风乔自然不晓得他这几转的心思,就看「总管」无语良久,才又开口:「我现在只要他好好讨房媳妇,给我孙子抱,我也就不怪他了。」那模样再不是什么莫测高深的人物,而只是一个为人父的。
「对!对!对!您这话题又转回您媳妇上头,我才想起……借问一下,您找您媳妇,同我何干,您做啥打量我的一举一动呢?」风乔与他对望。
「总管」迎上她的视线。「我说了,这趟来是来找媳妇的。不瞒你说,我家大业大,偏生犬子不善营生,若能有个聪明能干的媳妇,将来我过往之后,也毋庸为他操心。我曾听闻过你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姑娘,有模有样的经营客栈,这点的确不容易,我很看中你的才能,想找你做我的媳妇。」
平素少有男子,特别是长辈,愿意认可她的能力,风乔因而有个不好的习性,听不得人的赞许,人一称她,她就不免得意忘形。「这个聪明能干喔……」她神色微透几分害羞,然有更多的是得意。「我是有那么一点啦!」她笑得灿烂。
「总管」微哂。「这阵子我观察过,你人不但聪明,对数字也精细,心地亦是良善。」看她愿意协商添财解题时,他心头对风乔的喜欢又更深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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