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茹素多年,闻不惯腥膻的血肉味。」日天扯了个笑。
「你还好吧?」风乔担心地问。
日天浅笑。「还好。」尔后敛去笑容,双手合十,口中喃喃有词。
「你这是在做什么啊?」风乔凤眼溜溜地打量着他。
「我在为它们持咒念经。」日天眉宇慈善,容貌霎时庄严起来。
风乔打了个冷颤,搔搔头道:「你这样怎么在厨房做事呢?」
「我可以生火、劈柴、洗菜、洗碗,为众生轮回超渡,以前六祖……」
「别说了!」风乔急急截堵他的话。「你说得像是我满身罪孽似的。」去他爹的,他说得慈悲柔善,害她看着这从小进出的厨房,突然像是沙场炼狱,冤魂幢幢,恨影叠叠。
「冷吗?」日天探问,见她全身僵硬。
「不冷、不冷。」风乔心底发毛,她环住周身,柳眉勾飞。「你莫再说这些,我就不冷了。」
「谁啊,在哪里说话。」厨房内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掌柜的是你吗?你在同谁说话啊?」老妇人的声音逐渐变大。
「是我。」风乔往内走,与走出来的老妇人对上。
日天这才看到厨房里有一女一男,正放下手边的工作,两个人都带着笑脸,不过女的圆胖,男的瘦矮就是了。
「日天,他们两个是二楞子的爹娘。风大娘当年是跟着我娘陪嫁过来的,谁晓得让风大叔给骗了,就这么一直留在客栈做事了。」风乔为他介绍。
「掌柜的,是谁骗谁您要凭良心说话。」风大叔马上抗议。
风大娘以身材的气势压他。「掌柜的就是凭良心……」
「你们两个别斗嘴了。」惯常看他们拌嘴,风乔挥了挥手。「我还有正经事要交代,二楞子应该有跟你们说了,刚刚新招进来了一个伙计。」她把日天拉靠自己。「就是他,他叫日天,是吃素的,除了杀生的事别叫他做,其余的都可以吩咐他……」
她在说话,可两个老人眼睛盯的却是她的手,两人脸上嘿嘿地冒笑。
风乔这才察觉自己竟热络地揽挽着日天,娇容害了抹臊意,她仓促地放开手,环抱在胸前。「喂!你们两个有没有听我说话哪!」
「喔!」两个老的,这才将视线移回。「听了,听了。」赶紧堆上笑。
风乔扫了他们一眼。「你们听好,日天刚刚吃了十七碗饭,所以别便宜他,多些事情给他做,还有……」眼眸中端凝起杀意。「你们两个别胡思乱想,也别胡说八道。」这两个老人,最怕她嫁不出去了,她可不希望他们把她和日天看成一对,在他面前乱嚼舌根的。
「呵!呵!呵!」两个老人对望,心虚地笑着。
「嘿!嘿!嘿!」风乔挤了个没诚意的笑。「不同你们胡闹了,我外头有事。」
「是。」两个人点头,目送她离去。
等风乔消失在视线之后,风大娘堆卷上袖子,露出两节肥胖有力的臂膀,转动嘎嘎作响的关节,横站在日天面前,玻鹧劬醋潘腥缟笱斗溉艘话恪!改憬腥仗欤姑怀汕资前桑俊顾墒巧敝砩毖虻哪苁郑淙徊蝗缛仗旄撸缮逼囊纾孕纬刹恍〉难沽Α
「老婆子。」风大叔操起发着寒光的刀。「别同他罗唆,问一句话就够了。」
「小子你说……」风大娘摩拳擦掌。「我们家掌柜的,是不是个好姑娘?」
日天逸笑,不假思索地便答:「当然是了。」他脸上毫无畏惧之色,亦无虚浮表情。
「公子,您真是有眼光啊!」风大娘脸色马上转换成笑容,当场放下袖子。「您站累了,我帮您找张椅子。」
「是啊!是啊!」风大叔放下刀子,擦擦油腻的手,倒上一杯茶水。
「来!来!来!」两人硬把他请到椅子上坐,塞了茶给他。
「呵!呵!呵!」看着日天,两个人满意地笑了,这小子越看是越讨人喜欢。
「老头子,你看日天是不是比咱们家的二楞子称头多了。」
「是啊。」风大叔冲着他笑,「日天,你是外地来的吧?」猜日天是外地来的,才能这么坦然直接地称赞他们家掌柜的。
「是。」虽然这两人态度丕变,而且笑得像是黄鼠狼,日天还是回以温笑。
既来之,则安之。况且眼前两个老人家,也不像是存有恶意;非但没有恶意,还「好心」得很,想帮他和风乔凑成一对。
这些年,他们一直想帮风乔物色对象。尤其是风云亭去世后,风乔竟扬言要与风清舞一道下嫁商添财,这可吓坏了他们。好不容易看到个日天,他们巴不得他能马上娶走风乔。
听到他是外地来的,两人抹出贼笑。「外地来的啊。呵!呵!呵!外地来的好啊。」这样就不知道他们家掌柜的「名声」。「外地来的人干净,不受杂七杂八的话影响呢。」
「什么杂七杂八的话?」日天望着他们。
风大叔赶紧捂嘴。「没有啦。」随即一笑答道:「只是有些人不明白我们掌柜的为人,在那边说三道四,传来传去,越说越不成样子了。」两道眉毛交缠起来。
「是啊。」风大娘愤愤咬牙。「掌柜的委屈,我是最清楚了。当年她才十来岁,跟老爷吵说要接管客栈,别说老爷不同意了,连我都反对,可这几年,家里头要是没掌柜的打理,早不知垮成啥样子了……」
日天温柔地听着她叨絮,甚至当她的飞沫溅到他时,他仍是惯常的笑容。
打断她的,反而是风大叔。「老婆子,我说你也别说这么多。日天啊,只要记得别人的话,你是不用搭理的,心里头要放清楚明白。我们家掌柜的,是打灯笼也没得讨的好老婆……」
「咳!咳!」风乔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佯咳两声,打断了他们的话。「风大叔,你在说什么好老婆啊?」她似笑非笑,手里头还端着两个脏盘子,看样子是刚刚进来,撞见他们谈话的。
风大叔勉强一笑,磨蹭着风大娘。「老婆,你真好。真是打灯笼都没得找的好老婆。」
风大娘跟着搭唱,羞答答地低了头。「老公,你才是最好的老公。」
日天忍不住失笑。
「恶心死了你们。」风乔头皮发麻,柳眉扰聚。「日天,你去外头收拾桌子。」她要来收拾这对疯癫的老夫妻。
「好。」日天起身,朝两夫妻颔首,便到外头去了。
风乔放下手中的空盘,凤眼扫了一圈,确定日天不在了,对着两人勾动手指。「刚刚我离开前,说的是什么,你们没人听懂是吗?」自知有愧,两个老人低头听她训示,风乔目含怒色。「你们跟日天这么瞎说,要他当真的怎么办?」
「那最好了。」风大娘猛地抬头。「掌柜的就可以嫁人了。」
「好你个头啦!」风乔举肘对着她,却没能真打下去。「你们这样说,好象我嫁不出去似的,这样会破坏我的行情,害我将来不能开个好价钱的。」眼瞪两人,她厉声警告。「往后你们再这么说,我就把日天赶出去,看你们跟谁说去。」扬翻衣角,她拂袖而去。
风乔心头也清楚,这两个好事的老人家是不会罢休的,她只是不想他们胡搅蛮缠,害她见了日天难堪。
谁晓得她脚都还没踏到前厅,就在走道上与日天遇上。
走道旁堆了杂物,尴尬地缩小两人的距离,日天手里端着盘子,进退不得,只能与她对望。
他那对清邃的眼眸,一似沧海,吸纳风乔一双星眸。沧海本无涯,星空当无尽,可海面落驻星影,交接处波光迷离,幻梦虚实于对望中掠起涟漪。
那一望,风乔心跳又乱,绯色直扑沉静玉颜。
「该死的。」风乔突然口出恶言,都是日天目光中该死的温柔,和他们两个老的,那该死的凑对,害她在凝眸的那一刻中,心跳该死的旖旎迷乱。「他们两个老的就爱胡扯瞎搞的,你不要理他们。」粉颊桃红,似春潮未退。
「我知道。」日天一笑,温柔依旧。
「那就好。」风乔缩身,仓皇地硬挤出去。
日天无语,只朝内走。
两道身影陡然消失,夹缝中只留下暖溢的光线,见证那一眸暧昧。
第三章
「掌柜的,我们回来了。」还未进门,二楞子就大声嚷嚷。
「你鸡猫子鬼叫啥?」风乔停了拨弄算珠的手。
收拾好了碗盘,日天正擦着桌子,听闻声音,朝门边瞟了一眼。
「您看谁来了?」二楞子跑在前面,后头进来的除了风清舞还有个男子。
「柴大哥!?你怎么来了?」凤眸光华流转,笑靥烂灼。
风乔语音中,不寻常的兴奋勾惹日天抬头。只见风清舞妍笑倩然,倚偎着一名器宇轩昂的男子。男子约莫二十五上下,作捕头打扮。虽是挺拔,可面色凝重。
男子冰霜似的表情,也冻结了风乔的热情。「柴大哥,我没欠你钱吧?」
她交臂环胸,怨嗔地睇了他一眼。
「小妹,你怎么变成这样,开口闭口都是钱的。」俊容铁灰。
男子名叫柴守尘,和风乔两姐妹是打小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只是风清舞是许了人家的,为保风清舞冰清玉洁之名,避免两人瓜田李下之嫌,年岁渐增,彼此往来渐少。
特别是这几年,风乔掌了客栈之后,柴守尘难得与她们往来。风乔心知,那是因为他看不惯她拋头露面,吆三喝四的;因此,与其来了口角冲突,不如两不见面反倒清心。
可怎么说,他们也是玩大的,柴守尘难得一趟来,却是俊客凝重,怪不得风乔嘴唇嘟噘。「我说柴大捕头,爱钱犯法了吗?要劳驾您柴大捕头来训示。」
「妹妹。」看两人又是剑拔弩张,风清舞急道。
「你贪财自私是你的事情,为什么要把大妹拖下水。」柴守尘开口态势咄咄逼人。「竟然让大妹一个闺女到街上跟人讨价,这成何体统?」
「我……」风乔哑巴吃黄连,芳在心头,一时却难开口。
这话刺耳,着实委屈了风乔,听得日天微皱剑眉。「兄台似乎有所误会了。」
「日天,算了。」风乔摆手。「你不用跟他说。」他们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她是什么人,竟要个外人替她说明,那不是笑话吗?
「阁下是……」突然看到个陌生男子,与风乔相熟地以名字相称,浓眉凝肃。
日天坦荡一笑。「在下……」
风乔打断他。「他是日天。」凤眼迎视柴守尘,柳眉处尽是挑衅。「我捡来的男人,怎么样?」
她果然成功地挑起柴守尘的怒气。「小妹。」柴守尘身形一移,扣握住她的手腕,日天看得真切,虽是握着风乔,柴守尘下手却有其分寸。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颇是复杂,日天不愿自己的多事而坏了事,姑且立于一旁观看。
「就是气恼大哥,你也不该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果然柴守尘言语之间,传达出的是真切的关心;而那看似恶劣的态度,约莫只是爱之深,责之切。
「放手。」风乔挣开他,犹有微嗔,却不再是勃然大怒。
「妹妹。」风清舞挤在两人中间,试图排解。「柴大哥只是关心你,没有旁的恶意,你别和他呕气。」
「好个关心哪……」风乔斜睨他。「多日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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