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关心哪……」风乔斜睨他。「多日不见,没见他嘘寒问暖,才进门,竟开口便骂、动手就抓。」那语气说是责怪,倒还透着姑娘家的娇嗔,「这是什么关心哪,闻所未闻。」
只怪柴守尘硬汉一个,木人一个,竟未听出女儿心情,听她质疑他对她的关心,一张俊脸冷然绷起。「我开口有理,动手有凭。」他是一根肠子通到底,说话不懂弯曲。「我开口是因为人骂你贪财,动手是因为人笑你无耻。」
他只知这些年,风乔被人说得益发难听,而她却始终不愿改变。重病猛药,他盼能借着这狠话给予风乔当头棒喝,他却不知那话已然割入骨肉……「柴守尘……」风乔气得发抖。
「这兄台,您说话恁般重了。」向来宽厚的日天,剑眉飞错。
风乔瞥了日天一眼,知他鲜少动怒,这次是为她,真值得了。她微微扯笑,算是道谢,心头认定了,他是朋友。
「柴……大……爷……」二楞子在旁是吓得结结巴巴。
「柴大哥……」风清舞急得说不出话,声音一散,她只觉眼前突然一暗,一口气冲不上来,莲步虚瘫,娇躯顿沉。
明明她离柴守尘较近,可电光石火间,她却是倒在日天身边。日天不知使了什么步伐,竟然在弹指间移到她身边。
柴守尘一惊,日天却只是一笑,将风清舞轻移给他。「大妹。」接过风清舞,柴守尘的表情转软。
「姐姐。」顾不得从柜台外面绕出去,风乔撩了裙摆,跨上椅子,蹬到柜台上,一手撑着,直接蹦跳下来,完全没注意片刻间日天所做的事。
倚在柴守尘怀里,风清舞一口气逐渐恢复。「柴大哥,你别同妹妹吵架,有什么话……」她重新凝回焦距,软沉的身子仍偎攀着柴守上昂然的身躯,一抹浅淡的桃红,晕上娇颜丽容。
「大妹,你别多说话了。」柴守尘抱着风清舞,俊容不见严苛,反而是柔情绵绵。「适才是大哥不好,说话口气凶些,这才会吓到了你。」他每一句话说出去,都是轻声细语,那样的呵护,像是话说得大声些,风清舞便要散了似的。
日天俊眉交折,莫非这柴守尘真当风清舞是云凝水揉而出,吹也不得、摸也不得;而风乔便是铁打铜铸,骂也骂得,凶也凶得。
同样是多年交情,他对两人态度却截然迥异,这不是让风乔面上难堪、心头难受吗?思及此,日天转眸探看风乔,但见她面色沉合。
风乔死咬着唇,唇色殷红,像是要见血一般,沉默着不肯说话。
委屈,风乔觉得;但是她要自己吞进去,绝对不喊一声。
好闷,日天觉得;风乔咬紧的那道唇线,与他的心绞紧在一起,向来平淡的心竟生起闷来,还隐隐作疼。因为觉察了她的委屈,教他尝到了心疼的滋味,那是生平初次。
「妹妹。」风清舞起身,偎在柴守尘身边,让芳颜上有抹晕亮的笑容。
「柴大哥凶你的地方,姐姐替他赔上不是,你别计较。柴大哥说话凶了点,可其实没什么恶意的。」
风乔扯动嘴角。「我知道。」她晓得,这些年柴大哥对她就是难摆出好脸色。
深吐一口气,凤眼木然地对上柴守尘。她放任自己麻木不仁,再不让柴守尘的言语牵动她的心绪。
「小妹。」柴守尘发自肺腑唤她。
风乔眼神一动,嘴角笑得不自然……她输了,因为她的心念又让他牵着了。
一旁的日天不语,可这一切他清朗的眼眸观看得透彻。
柴守尘收敛怒气,凝望着风乔,眼底是深厚的关切,虚假不了。「大哥不会说话,刚刚说话得罪你了,叫你难受,大哥道歉。」
风乔浅笑。「我也有不是,只怪咱俩都是粪坑的石头,又笑又硬。撞上了,谁也不肯退让,要好好说话也难。」为此,他们好的时候极好,因为臭味相投;恶得时候极恶,因为互不相让。
柴守尘慨然。「是啊,咱们两个要好好说话确实不易。」她总是倔强到让他的心疼无处着力。
柴守尘一笑。「不过,我还是要跟你说,虽然我不知道你经营一间客栈有多少问题,但是只要你开口,大哥没有不帮忙的,就算倾家荡产。」这一句话,说得诚如誓言。
风乔朱唇绽出春花。「谢谢。」
「既然你愿意听,大哥就多话了。」他小心翼翼地维护两人之间重建的和平。「你知道吗,大妹刚刚在街上遭人轻薄了。」
风乔急切地攀上风清舞。「姐姐,你没事吧?」虽说风清舞是她姐姐,对由于她天生娉弱,自然地是由她和柴守尘呵疼大的。
「没事。」风清舞温柔地响应她。「柴大哥打退了那些个登徒子,我一点事儿也没有。」她脸上的笑容充塞着恋慕的情怀。
看清少女情怀,风乔唇边牵起一抹涩笑。「柴大哥,谢谢你。」
「说这声谢就生分了。不过……」柴守尘俊容端肃。「小妹,有必要为了省一点小钱,就叫大妹拋头露面,让她在街上和人斤斤计较的论价吗?且不说这样失了大妹的面子,她若遭人非礼,有了个万一,那怎么办?」
风清舞急切地为风乔说话。「柴大哥,我已经说了,这事情和小妹无关,是我自己……」
柴守尘打断她。「大妹,你不用替小妹说话。」
「是啊……」风乔强抑下眼涩的感觉。「你遭人轻薄在先,我被训斥在后,也是应当的。」
看风乔被人骂,二楞子心头好难受,「掌柜的是我不好,让大小姐……」
「二楞子……」风乔堵了他的话。「你掌柜的,还我掌柜的?」
「您掌柜的。」二楞子崇敬地望着风乔。
柳眉昂挑,风乔站直身子。「我掌柜的,我说话。我说的话,我担下。」
家计维艰,怪她无能,独木难支。
日天看着她,俊眉深陷,在她背后瞧见那沉重的担子,突然他领略了,为什么厨房两老,不顾风乔感受,急切地要为她觅寻丈夫。真见了她所扛负的,谁都会不忍,她背了间客栈,还承担了自尊与骄傲。
知道话下得重了,柴守尘刻意软言道:「小妹,我说了,你若缺钱,可以同大哥说的。」他从没有心,要把她遇到死绝的境地,他只是气恼她为何不愿向他求救。是气极了,他说话才会强硬得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大哥还有什么金言玉语吗?」转了话题,风乔只是扯唇。
「小妹……」柴守尘也不愿在同个话题打转。「有件事情,大哥当真非说不可,你不应该和商家定亲的。」
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也是他最挂心恼火的事情;为此,风云亭往生后,他只来上香,不愿插手其它事宜,今天遇到这个机会,他非点醒风乔不可。
风乔忽地一笑。「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哪?有人要我别订亲,又有人急着要我成婚。」目光瞟过日天,日天竟冲她微笑,害她心跳漏了一拍,玉颊红晕。
无意的小动作,在柴守尘看来,像是轻薄地眉来眼去,俊容又沉。「小妹我同你说正经事,你别当是玩笑。」
「玩笑?!」风乔蔑然勾唇。「错了,这婚事不是玩笑,是屁,放也别人,不放也别人,我等着闻臭就是了。」从头她就没得选择的。
「妹妹!」她口吐不雅的言语,吓得风清舞花容变色。
「掌柜的!」二楞子搔头,怎么才一下下,两个人又杠上了。
「小妹……」柴守尘怒意勃发。「大妹是从小定了亲的,自是无法更改,可是你不同,你不应该……」
「我不应该。」风乔扬眸,与他迎对上。「既然不应该,大哥认为我为什么要?」外人都拿这事对她做文章,可他从小看她,难道对她也不解吗?
柴守尘两道浓眉沉聚。「是伯父不好,不该把所有责任叫你一个姑娘家扛担。」这是他唯一想得到,为什么这些年风乔变得汲汲营营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她要……「哼!」风乔冷哼,叽嘲地勾唇。「你认为我是给钱逼急了,才要巴上商家的?!怪不得你一来就给我安了罪名……贪财无耻。」风乔环紧身子,他竟然也这般看待她,叫她心寒得紧。
柴守尘沉声道:「那是旁人说的。」
「也是你心头想的。」风乔对上他的眼眸。
「我没有。」柴守尘断然道。
「你有。」风乔坚持道。
「我没有。我只是告诉你,旁人怎么说,旁人怎么传。」柴守尘怒气已然无法遏止。「你一个姑娘家,难道就该死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我不在乎别人,我在乎的是……」看着柴守尘,她忽然噤口。她曾经最在乎的是……不过那只是曾经,说了也没意思的。
他们一言一语、一来一回的激斗,好不容易有了个缝隙,风清舞急急开口。「大哥,妹妹,我求你们别吵了。」她已然没了唇色。
风乔甩开身子,在旁处坐下。「我不会再同他吵了。」心已然凉了一截,再吵她也不知有什么意义。「柴守尘,既然你认定我贪财又无耻,那我也不敢高攀你了。二楞子送客。」
「什么?」二楞子还没回神,怎么一下子,两人又僵到这地步了。
「妹妹。」风清舞眼巴巴地盼着风乔。
「姐姐。」风乔没敢看她那种我见犹怜的眼神。「我们俩碰在一起,总免不了争执的。他最好快走,否则等会儿我破口骂人,不是更难听吗?」
「是耶。」二楞子连忙点头。「柴大爷,我看您先走好了,这会我们家掌柜的正在气头上。您平白留在这里,讨她骂,不值得的,等会儿掌柜的会咒你……吃饭噎死、喝水呛死、出门给鸟粪砸死、夏天被晒死、冬天被冷死,反正就不给您好活了……」
「二楞子。」风乔回头冷瞪他一眼。
风清舞无奈轻叫。「大哥,我看您先回去好了,改天妹妹气消了,我再带她去跟您陪不是。」
「我没有不是。」风乔理直气壮。
「小妹,你再这么固执,别说大哥不管你了。」柴守尘俊容死灰冷冽,拂袖旋身。
「你走啊!」风乔回眸,睁睁地看他离去,据傲的凤眼,辗过一丝怅然。
「走了就不要回来。」撂下的那句话里,有极轻的叹息。
「妹妹。」风清舞坐在她旁边,无奈复无措。
「二楞子,拿酒来。」向来飞扬的凤眸,定在虚空的地方。
「喔。」风乔只说了一句话,可二楞于不敢不应,因为他们家掌柜的,若要喝酒了,她心情必定恶劣至极,他只好赶忙递上一壶酒。
风清舞却早他一步,起身接了过来。「喝酒伤身,我不许你喝。」这会儿,倒有了几分为人姐姐的样子。
「我偏要喝。」风乔也拗起来了,起身与她争那只酒壶。
「不成。」风清舞不愿退让。
「啊!」两人争夺了半天,不知怎么日天一来,一声不响地转入日天手里。
拎了酒壶,日天竟笑道:「风姑娘,我同你喝一杯吧。」
「好极了。」凤眼一玻В缜强牡刈ā
「日天大哥。」风清舞薄怨清嗔,「你别跟着妹妹起哄哪!」
日天依然挂着笑脸,「我说要同她喝一杯,喝的是茶,不是酒。」
风乔霍地转头。「原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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