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也算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姐姐却比她幸甚,无忧心热性真,至情至孝,姐姐身在福中,若不珍惜,只怕最后悬崖勒马,却是不及。”
呸。
厉娇娆喝道:“早知道你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澹台梦,你还自以为是了吧?你以为我杀了你,我儿子就会和我决裂?好,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我的决定就是杀了你!”
厉娇娆不觉大怒,以为澹台梦在讽刺嘲笑她,单掌一竖,就要动手。
澹台梦倦倦地笑道:“姐姐要一意孤行,我也没法子阻拦,姐姐的心意,总是为了无忧,可惜姐姐的见识,居然不如一个猎户之妻,她虽然是个普通的妇人,对儿子的疼爱,全然付出,无怨无悔,连不孝忤逆的儿子都可以感动。姐姐却一心一意要将无忧锁在自己身旁,为了自己的一念之思,不计后果,不择手段,姐姐就没有想过,无忧又非器物,岂能由着姐姐摆布?姐姐到底在和谁争夺他?”
厉娇娆闻言一愣,澹台梦最后一句话问住了她,她也感觉到自己迷茫惶然,因为分别日久,还有那么多的往事纠葛,她生怕儿子不理她,不原谅她当年的苦衷,怕儿子会偏向印别离,怕儿子因为自己曾经折磨迫害过澹台梦,而对自己怀恨在心,儿子越是对她好,她这份担心就更重,弄得自己寝食不安,心里边一会儿是印别离,一会儿是澹台梦,这两个人对她来说,应该是最大的敌人。
现在印别离不知所踪,那么就剩下了澹台梦这个敌人,这个敌人远比印别离还强大,让厉娇娆如芒在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反而有些心慈手软,几次动了杀机,就是下不去手,她不怕杀了澹台梦以后,秦思思和澹台玄来找她抵命,她只是怕彻底失去了印无忧。
澹台梦继续道:“姐姐就只在意无忧是不是会在你身边,至于无忧快不快乐,开不开心,他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他喜欢交什么样的朋友,他会为什么而惊喜,他会为什么而难过,他喜欢吃什么菜,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衫,姐姐知道吗?在乎吗?”
厉娇娆的手掌握成了拳头,捏得骨节发白,澹台梦的话,让她感觉如坐针毡,深深的惧意,从心底涌起,她发现自己竟然答不上来,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
忽然,厉娇娆回头。
印无忧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悲伤。
几近于绝望的悲伤,好像刀一样,一下子就扎进了厉娇娆的心。
澹台梦也回过头,三个人谁也不说话。
不。
厉娇娆几乎是从嗓子里边挤出这个字:“无忧,你别误会,我是和梦姑娘谈谈心。”
伤痛变得冰冷,而冰冷的伤痛比灼烫更伤人。
厉娇娆满嘴苦涩,儿子的神色,充满了不信任。
印无忧一字一顿地:“谈心需要杀人?”
盈盈一笑,澹台梦走了过来:“杀人有什么不好?如果杀身,可以轮回转世,如果是诛心,可以脱胎换骨……”
痛惜之色,溢于眼眸,印无忧打断她:“我都听到了,沧海,你用不着替我娘掩瞒,娘,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了,我希望你能听得懂我现在说的话,澹台玄是我师父,玄天宗的弟子是我的师兄弟,列云枫是我的朋友,她,是我的兄弟,这些人,都是我的快乐,无论你伤了谁,我都不会快乐起来,如果娘希望看到我伤心难过,如果他们出了事儿,我也不想独自活在这个世间,你,随便吧!”
他是不擅言辞的人,对于母亲,他又痛又恨,又无可奈何,说完最后一句话,眼角淌下一颗泪,悄然滑下来。
印无忧的话不多,却如声声炸雷,震得厉娇娆心神皆颤,愣愣地望着儿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伤痛而冰凉的眼光,慢慢地转移开来,印无忧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不,不,不。
冰凉的泪水,离开涌上了厉娇娆的双眸,她摇着头:“无忧,我不是这个意思,娘不是要你难过,为了你,娘什么都愿意,不要,不是这样,是我做错了,不是这样的……”
听着厉娇娆已经语无伦次,澹台梦心有不忍:“姐姐还在这里愣什么,人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最需要亲人的安慰,这个世间,谁又能代替娘亲?”
一语提醒厉娇娆,她已经顾不上澹台梦了,飞纵出去:“无忧,你等等,我有要紧事情告诉你!”
人去音息。
娘亲,澹台梦惨淡一笑,世间没有谁能代替娘亲,她的娘亲,今生今世恐怕是见不到了。
吱呀,门又开了,洛怡菲飞纵出来,一把抓住了澹台梦:“你真是我师父的女儿啊?我有要紧事要见师父,人命关天啊,为了这个,我老婆也娶了,幻雪宫也得罪了,我这颗脑袋在脖子上边摇摇晃晃得都快掉了,我师姐也快挂了,师姐,求求你带我去见师父,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又一个语无伦次的人。
澹台梦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你别急,慢慢说。”
洛怡菲长出了一口气,还是憋得满脸通红:“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这里,这里,对,卓小妖关在那里,那个门有机关,里边听不到我们说话,你快点带我去见师父,然后我还回来,不能让卓小妖怀疑我,小师姐,这里不安全,这是卫离的地方,对了,卫离的那船货,装的都是人。我,哎呀,我该先说什么?”
澹台梦叹了口气,想来洛怡菲太过激动了,她寻找父亲也寻得太辛苦,一时半刻也能让她说明白,还是不要耽搁时间了,她拉着洛怡菲:“你别急,我带你去见爹爹。”
世事多变人亦变
长春帮图苏分舵的货仓,就在老宅子的东园,和观音阁遥遥相望,只隔着一池碧水。
池塘里边,枯荷败叶,在凛冽的北风中,显出一派凄凉萧瑟。
货仓是十几见间连脊的房子,高阔宽敞,仔细看去,青砖半新半旧,应该是重新加高了屋梁,房梁上边的瓦当看上去还比较新,这里以前应该是下等仆从住的地方,如今变成了货仓,里外都有很多长春帮的弟子看守着。
见到帮主卫离带着列云枫进来,帮中的弟子连忙施礼。
卫离面带笑容地点点头,看上去十分客气,然后唤一个小头目:“小赵,把一号仓打开。”
那个姓赵的小头目连忙前边领路,到了一号仓的门前,拿出钥匙刚要开门,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禀帮主,映雪山庄的慕容庄主前来拜望庄主,现在就在客厅里边等候,弟子请帮主的示下。”
慕容惊雷来了?
一丝微微的笑意,浮上了卫离的嘴角:“慕容庄主来了啊?过门就是客,当然不能怠慢了人家,枫儿,我们过去先见见慕容庄主吧。”
这个时候,慕容惊雷前来,应该是为了那船本来要交与倭人的货。
这船货,就在一号仓库里边,尽管列云枫知道卫离是父亲的弟子,她的所作所为,绝对不会有所偏差,不过他现在还真的有些好奇,这船货究竟是什么货物,慕容惊雷要把这些东西秘密地交给那些剑之圣者,自然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现在剑之圣者被卫离捕获,所有倭国随从也被捉住了,就算长春帮里边有映雪山庄的奸细,会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的话,也不应该如此之快。
映雪山庄在姑苏,要赶到图苏也得数日的路程。
那么,慕容惊雷应该是在发完货以后,就连忙赶来,看样子他极其不放心这船货,如果还有另外的缘故,恐怕就是和玄天宗的百年庆典有关系。
来吧,来吧,列云枫心中暗暗冷笑,看来藏龙山会非常地热闹,什么侠士名流,妖魔鬼怪都跑来显魂,既然看热闹的这么多,也不在乎多慕容惊雷一个。
该来的总会来,还不如一次统统解决个干净。
跟着卫离,一路向议事厅走,卫离神态自若,看不出心中在想些什么,列云枫心中感叹,想不到卫离竟然是父亲的弟子,那扈四海和父亲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不然怎么舍得把个年幼的女儿送到父亲身边?
还记得趣乐堂的谢君恩,想要得到扈香尘身上的信物和林瑜身上的钥匙,并以前朝皇族之血,用以开启石洞,那个石洞里边放有遗诏之物,可是最后功败垂成,但是从这一点上,扈四海应该和父亲关系紧密。
父亲身在朝廷,大部分的时间都留在边关,可是江湖中事,依然很是了解,看来给他传递消息的应该大有人在,现在有卫离助他,以前的事情,是不是扈四海在暗中相助?
还有,大娘沐紫珊,本是天山沐家的人,天山沐家现在好像没有出现过特别了不起的人物,不过在江湖中也有些声威,自从列云枫记事起,他就没见过大娘沐紫珊和天山沐家的人有所来往,反倒是和自己的母亲岑依露的娘家走得近些,岑家就岑依露一个女儿,并没有旁支别脉,外祖父母过世后,岑家人脉凋零,从此杳无声息了。
卫离一笑:“先生说你心思缜密,慧黠多诈,待会儿见到了慕容庄主,不知道又有谁要倒霉了。”
她口中的先生,就是靖边王爷列龙川,提到列龙川时,卫离也是恭敬肃然。
列云枫笑了笑:“人比自辱而后人辱之,到了他那种位置,不说给子孙积些阴德,给江湖后辈做个表率,反而和倭国贼寇搅合在一起,自甘沦落,就是倒霉了也是咎由自取。只是在卫姐姐的地盘上放肆,还请姐姐不要介意。”
卫离道:“天下者,世人之天下,这个长春帮,本不是卫某一家一姓的产业,哪里说得上放肆唐突?何况有些人,如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你逼得他狗急跳墙,我道省了几分力气,枫儿,我去派人把梦姑娘请来吧。”
脸上微微一热,列云枫道:“姐姐担心我应付不了慕容惊雷?”
卫离一笑:“我不担心这个,只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我这个外人都看惯了你们出双入对,你心里就不想她?”
没想到卫离居然会开起玩笑,列云枫有些窘,不过心里还真的很想澹台梦,才不过分开一会儿的功夫,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一般,不知道她有没有等急了,自己和父亲出来后,就没有机会回去,她一定会担心自己,以前被师父单独叫出去的时候,多半会被呵斥责打,这么久不回去,不知道梦儿有没有多虑。
列云枫的神情,落入卫离的眼中,她不觉哑然失笑,其实在裂天峡的时候,她就看出来列云枫和澹台梦已经情愫渐生,只是两个人都浑然不觉,所以给列龙川的信笺里边,就把这个消息透露过去,让列龙川有所准备,她也很清楚列云枫的身份地位,还有生在王侯之家的宿命安排,而感情的事,一旦发生,难以由己,要么挥剑斩情,趁彼此浑噩未觉之时,断了所有的可能,要么就未雨绸缪,先为这两个人拓出一条路,免得将来情根深种,难以割舍之时,再面对无法改变的现实。
她心中权衡过这两条路,但是却只是在心中思量过,她相信师父列龙川一定可以比她考虑得更周全,处理得更完善,所以她只是透露了这个消息,没有付上任何个人意见。
这次列龙川来图苏,先和卫离碰面,师徒两个谈了很多事情,包括列云枫和澹台梦的事情,列龙川很重视和尊重卫离这个弟子,也没有隐瞒她,而且列龙川衷心感谢卫离提供的讯息,不然事情就会不可收拾,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尚在两可之间。
有情人终成眷属,本是人世间一件美丽的事情,如果走不进其中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