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都是血,叶师兄以前说过,做人不能欠债,欠债一定要还,我那个时候才明白,他杀了那么多人,所以死的时候,就被刺了那么多剑,慢慢地,叶师兄的身体一点点僵硬,冰冷……”
泪,慢慢滴落,这些话,藏在心中,变成了恒久的痛楚,只要触碰,都会让寒汐露痛不欲生,她以为自己会带着这份伤痛,归于黄土之下,只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可以把这些话说给叶知秋听。
叶知秋活着,萧念儿也一定活着,如果萧念儿出了事儿,叶知秋不会如此镇定。
其实,都活着不也很好吗,雪不是孤儿了,他有爹有娘,只有自己,反而是个多余的人,寒汐露心灰意冷,连怨恨都好像无影无踪。
雪,寒汐露方寸已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雪,孤儿实在太苦了,自己就是一个孤儿,如果不是因为父母不再,她也不会成为离别谷的杀手,会和很多女子一样,早已经嫁人生子,也用不着纠缠在这些让人伤痛的往事里边了。
自己这些年,竟然没有好好关照过雪,好好心疼过这个苦命的孩子,不过雪总是苦尽甘来,有了亲生父母,总比跟着自己挨打挨骂好得多。
寒汐露心中想到的不过就是让雪能父母双全,让这个孩子好好享受一下有人疼爱的日子,她不能认叶知秋,就当他当年真的死了。
她这么想着,这么说着,却真的触动心头的痛处,止不住泪如雨下。
萧望岳也傻了,寒汐露那是什么样的性情?怎么能忍下这口气?自己不会认错,慕容惊涛也不会认出,眼前这个人,明明就是叶知秋。
慕容孤阴阴地:“寒前辈,做人不要太愚蠢,别为他人当嫁衣!只怕你成全他,他未必成全你!令郎寒江雪……”他本来想说寒江雪已经被叶知秋重创了。
列云枫接道:“令郎寒江雪已经在玄天宗了,明天要去叶前辈的墓前祭祀,这个消息我告诉寒前辈好了,不敢劳动你的大驾。”
慕容孤被噎了一下,立时无语,难道雪没有死?还是萧念儿没有死?
不可能啊,父亲慕容惊涛明明派人远远地盯着秋霜斋,他的消息不能错啊,他说萧念儿被雪杀死了,雪受了重伤,让列云枫和印无忧带走了,恐怕已经不治。然后才安排这个局,让他们兄妹来揭露叶知秋的底细,同时也打击澹台玄的名誉。
父亲不会连这点儿小事儿都弄不清楚,除非,除非他是故意的,那他如此做是为了什么?
慕容孤心里打了个寒战,父亲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难道要假人之手,除掉自己?
难道自己的事儿,慕容惊涛已经知道了?
慕容孤立刻脸色铁青,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虎毒不食子,慕容惊涛真的会禽兽不如吗?
萧望岳急躁起来,心中暗骂,女人真他妈的不可靠,这个时候,还回护着叶知秋,难怪当年叶知秋对你是弃如敝履,我他妈的也腻歪你这种女人,可是口中仍然假惺惺地:“寒汐露,你可别糊涂,你……”
叶知秋大喝一声:“萧望岳,你认定了这棺椁里边的就是你妹妹?好,你来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你妹妹!”他说着话,一手竖起棺材,一手打开了棺材的盖儿,里边露出一个女人来。
萧望岳一看,愣了一下,里边这个人他并不认识,看样子,也不是化妆易容,心中暗道,这个女人是谁啊?难道萧念儿真的不在叶知秋的身边?
一个中年女人,神色如生,躺在棺材里边。
叶知秋这才把棺材盖上:“你们也看清楚了,也看明白了,现在都给我滚出去,不要惊扰了内子的亡灵!”
寒汐露看了叶知秋一眼,转头过去,仍旧帮着栾汨罗给叶眉儿喂药。
秦谦道:“寒前辈,你和阿罗带着这个丫头先找个地方住下,这丫头伤势不轻,我和小离去把另一个丫头接回来吧,慕容大公子,在下非常感觉您施以援手,救了这两个丫头,既然我们来了,怎么再好意思麻烦您照顾辛莲呢,请吧。”
轻描淡写,不露痕迹,慕容孤此时的心已经惴惴不安,惶惑着另一件事情,又被秦谦逼到此处,他心中已然有了另外一个主意,暗中恨道,好,好,你不仁我不义,我虽然是你的生的,也不能像条狗一样,随你摆布,现在是你想要杀我,我不能任你宰割。
慕容孤忽然转了脸色,一抱拳:“于前辈,对不起,在下是受人蛊惑,才会惊扰了尊夫人的神灵,改日自当谢罪,在下还有事情,在下告辞。”他说着话,脸上不红不白,好像刚才哪个又跪又哭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萧望岳更傻了:“大公子,慕容孤,你,你怎么走了!”他是受了慕容惊涛的密意,过来帮着慕容孤的,现在慕容孤却要走了,寒汐露也极力否认余掌柜就是叶知秋,把他晒在哪儿了,他是进退两难,因为他的武功,根本比不上叶知秋,他怕叶知秋杀了自己。
慕容孤道:“萧家舅舅,我们认错了人,今天主家理丧,我们改日登门谢罪吧。二妹,三弟,我们走吧,爹爹还在家里等着着。列公子,我们走吧。”他在招呼秦谦。
慕容休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慕容愁马上道:“你告诉庄主,我已经不是慕容家的人,我死我活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他操心了。”
她也不等慕容孤说话,推开众人,自己先走了。
秦谦佯装狠狠地瞪了列云枫一眼:“你等着,我会找你算这笔帐!”
秦谦和卫离随着慕容孤去了,寒汐露背着叶眉儿和栾汨罗离开,看不到热闹的人一哄而散,列云枫忽然想起海无言来,方才光注意叶眉儿了,就忘了海无言,叶眉儿伤得如此严重,海无言怎么没了声息,回头看时,却寻不到海无言的踪影了,这个人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灵堂上,就剩下他、印无忧和叶知秋。
叶知秋缓缓地道:“你们也走吧!”他说着话,有些疲倦。
印无忧不语,因为他们要等的人还没有来,那个人应该回来,尤其现在,慕容孤功亏一篑,被迫撤走,那个人焉能按耐得住?他已经见过萧念儿的样子了,不用问,应该是拜慕容惊涛所赐,这样的人,活着真是对于。
列云枫一碰他:“小印,我们先走,那个人谨小慎微,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做,所以他不可能不会来了,还是去找海大哥吧。”
没等印无忧表示,列云枫拉着他往外就走,他们到了外边,绕过了一条街,然后列云枫拉着印无忧纵身进了一座废旧的宅子,也没有进屋去,在院子里边,有个地窖,列云枫一掀地窖的木板盖子:“走吧。”
印无忧看了一眼,下边黑洞洞的:“这里,通到哪里?”
列云枫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点点头:“这个通道是师父挖的,当时害怕离别谷和不二山庄的人追杀叶知秋夫妇,他们又不肯上藏龙山,你也知道,藏龙山未必安全,后来师父偷偷看他们,有时候秋爽斋人多不方便,就从这里过去。”
连这样的事情都告诉了列云枫,可见澹台玄真的从心里喜欢偏疼列云枫,看着列云枫跳了下去,印无忧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无耻之尤人神愤
灵堂上,寂静无声。
剑,就横在叶知秋的手里,火光映着他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纸钱,飘落,燃烧,成灰。
一跳一跳的火苗,腾起的热灰,是褪了颜色的蝴蝶,无法挨过漫长的冬季,在最后的时光里边,翩翩起舞,留恋着这个冰冷世间的绮丽繁华。
叶知秋已经感觉到,慕容惊涛就在外边,他已经来了,带着冷厉的杀气,这一天,他们都等了很久,等得不耐烦了。
一丝冷笑,浮上叶知秋的嘴角:“你不是襟怀坦荡吗,怕什么?念儿就是死了,也会升上天庭,不会化成厉鬼找你索命。”
没有人回答,周遭死一样的沉寂。
灵堂布置在秋霜斋的外间,也就是平日里招待客人的堂屋里边,最里头连着内间的一角,就是摆着酒柜的柜台,柜台很高,外边的人快到肩头左右,里边有木头橙子垫着,大约在齐胸的位置。
柜台是棕竹变成,纹路绵密,从外边看,条隙间几乎没有缝隙,而且竹子的表面光滑,可以折射光线,从柜台外边看不到里边有什么。
列云枫和印无忧现在就挤在柜台里边,他们从那个地窖里沿着通道过来,出口有两个,一个通向了内宅,一个通向了这里,外边的慕容惊涛的杀气,他们两个也感觉到了,忙闭气凝神,不敢妄动。
叶知秋开始擦那把剑,剑身浸透着他眼光中的冰冷:“这场恩怨,我们应该了结了,慕容惊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会把念儿的遗骸葬在藏龙山去。”
叶知秋的话,再明白不过,他要去藏龙山,如果他和澹台玄联手的话,慕容惊涛更没有报仇的机会了,叶知秋现在一心一意要逼慕容惊涛出来,要为萧念儿报仇。
终于,风影摇曳,一个人鬼魅一般出现在灵堂上。
慕容惊涛。
他穿着一身古铜色的绸衫,却带着一顶湖绿色的帽子,那帽子也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那种,那是慕容惊涛自己缝制而成,形状特别古怪,前边用抽头系成个花苞似的簪球,两旁各有两个翘翅儿,后边是抽头的带子,飘垂下来,一动的时候,翘翅儿和簪球都在晃动。
列云枫一手忙掩住了嘴,一手笼成乌龟的形状,向着印无忧比划一下,印无忧看着列云枫的手,再看看慕容惊涛的帽子,也忍俊不住露出笑意。
叶知秋也望着慕容惊涛的那顶帽子,他知道慕容惊涛对他是恨之入骨,一定要置之死地而后快,所以才千方百计来逼他现身,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慕容惊涛出来的时候,会在脑袋上边顶着一只乌龟。
难道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慕容惊涛已经濒临崩溃、状若疯癫了吗?
叶知秋本来对慕容惊涛也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现在看到慕容惊涛如此的形容,反而升起一分同情来。
笑意,慢慢浮上来,聚集在慕容惊涛的眼底,这是一种抽搐的笑,笑得人难受,看着的人更难受,有的人是皮笑肉不笑,慕容惊涛是肉笑皮不笑,那张脸绷得紧紧,可是下边的肉,突突地乱颤。
他双手空空,没有拿任何的兵器。
两个人对峙着,叶知秋的愤怒和冰冷,慕容惊涛让人欲呕的笑容。
等了能有半盏茶的功夫,慕容惊涛居然一抱拳:“叶兄,好久不见了。我是天天想,夜夜盼,不知道叶兄想没想我。呵呵,你觉得我可笑是不是,可笑吗?真的可笑吗?这顶帽子可是拜叶兄所赐啊,所以今天我要连本带利还给叶兄。叶兄的风采更胜当年,想来淫人妻女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了吧?”
叶知秋看着眼前这个人,心血沸腾,就是他,才把萧念儿害得那么惨,害得萧念儿不人不鬼地活了这么多年,每次想到慕容惊涛的时候,叶知秋恨不得把慕容惊涛碎尸万段,只是今日见到了,只觉得心灰意冷,气血上涌,反而不知道怎么下手,才能消除心头之恨。
慕容惊涛嘿嘿直笑,一边笑,眉尖还直跳动:“叶兄,那个死贱人在哪里?”
叶知秋一字一顿地:“那个死贱人就在我的眼前,可惜你自己看不见!”
听到叶知秋在骂自己,可是慕容惊涛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笑得眉飞色舞:“别人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叶兄天天搂着那个比鬼还吓人的贱人睡,竟然从来不做噩梦吗?”
嗤。
一剑破空而来,叶知秋被慕容惊涛激怒了,手有些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