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声问:「这东西真的假的?多少钱啊?」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就凭那个骆先生给人的感觉,东西假不了。
童哥在我腰上拧了一把:「怎么,一条项链就收买你了?我也带你见过些世面了,还这么大惊小怪的。」
「不是,我说真的了,头一次见面就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好吧?还是还了吧。」
「你舍得?」
「一颗石头嘛,有什么舍不得。」
话虽这么说,这颗石头还真漂亮。不过还是还了安心,也免得惹童哥不高兴。他虽不说,我还是感觉得到这事让他很不安。
「那你自己去还,免得他以为是我小心眼,不让你要呢。」
「唔……」我摇摇头撒娇,往童哥的怀里挤,「我不敢去。」我有点怕那个骆先生。
「改天再说吧。」童哥不置可否。
事实上,也没有再商量的时间了,龙老大端着一杯酒晃了过来:「童哥好大的面子,骆先生也请得动。」
说话的语气……跟我向童哥提A姐时是一样的。
那个骆先生好像是个什么有身分的人物,不过童哥不想陪他,也不肯让我陪他,只好牺牲A姐,这么一来,整个宴会就都
靠方宁一个人来回张罗了,还好赵越肯帮忙,没有乱了阵脚。正式开宴时,我很失望地发现方宁不跟我一桌,倒是A姐、骆先生、宋叔、龙老大这些个不相干的人跟我坐在一起,我的
胃口马上坏了。酒过三巡,终于方宁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拉住他的衣襟,小声问:「这该死的宴会什么时候才结束?」
方宁拍拍我的手,只说:「少安毋躁,应该快了。我得去看看酒是不是不够了。」说着向里间走去。
我的眼睛跟着他,于是我第一个看到了。一个个子很高的侍应生,穿着寻常的白西服黑裤子白手套,一手提着冰桶,冰桶里面装了七八瓶葡萄酒,正边走边把酒放到各张桌子上。
他大步向我们这桌走来,来到我身边,我眼睁睁看着他从冰桶里突然掏出来一把乌黑的手枪,对准了童哥的脑袋。
当时跟我坐在一张桌子的人,骆先生的眼睛一直追着我,虽然A姐在一旁劝酒夹菜,可是他还是不停地看我,看得童哥的脸色越来越差,我也很不自在。
后来龙老大缠着童哥说起什么生意的事情没完没了,童哥的精神都被他占去,再没办法管我。宋叔也有些紧张,一双桃花眼也在我、童哥、骆先生三个人之间转。所以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
我……那天……应该是没喝酒的,也许喝过一小杯?反正记不清楚了,不过我应该是清醒的,所以我实在不明白自己当时犯了什么毛病,我居然站了起来,横过身体,然后极轻的「噗」的一声,同时我只觉得右边胸口火烧样的一痛,身体向前扑倒过去─好死不死地居然扑进了那个杀手的怀里。
骆先生是第一个看到我倒下了的人,他大叫:「小然!」所有的人都向我们这边看过来。
童哥也跟着喊了一声「小然!」回身拔枪,王朝、马汉两个已经举枪对准了那个杀手。那位大哥立刻把枪口指上了我的脑袋,用结了冰的声音吩咐:「都把枪放下,不然我杀了他!」
「你敢!」童哥大叫,「你马上放了他!」
我看到骆先生拦住了童哥,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我只觉得,冰冷的枪管戳着我的脑袋,狠狠地推了一下,把我的头推得仰向了后面。
胸口像是有火在烧,我咳嗽两声,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痛死我了!怎么还不死啊!
「小然!」童哥大叫,「你赶紧放开他,我放你走,只要你放了他,我保证不会有人伤害你!」
那个该死的杀手居然拖着我向里面退,那把枪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脑袋。
他一边退一边冷冷地说:「邢夜童,吩咐你的人让路,我一离开就会放了他。都别跟着我们,我现在可是紧张得很,如果哪个人跟来,我不小心哆嗦一下扣动了扳机,这颗小脑袋可就碎了。」声音又冷又硬,一丁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
「好,」我看到童哥举手阻止了王朝、马汉,「我不跟,你保证放人?你要敢伤他一根寒毛,我就把你挫骨扬灰!」
什么一根寒毛?你没长眼睛啊,你没看他在我胸口开个洞吗?还有,姓邢的王八蛋!我替你挨了一枪你居然不管我了?
我的眼前开始发黑,可是胸口的疼痛一点都没减轻。
「当然,不放人,我还养着他不成?只要我安全离开,就放了他。」
我被那杀手拖着,退进了电梯,他终于横抱起我。电梯一路向下,中间电梯偶尔停下来,电梯门打开时,那杀手立刻用枪指向等电梯的人,当然就没人想跟我俩一起分享这趟死亡电梯之行了,于是在一片惊叫声中,我们下到了地下停车场。
我的头嗡嗡响着,四周的景物开始围着我旋转,他把我放进一辆车里,替我绑好安全带,然后说了声:「忍着点,可能会很痛。」
「什么意思,会很痛?已经很痛了!啊……王八蛋!」
那个该杀千刀的,居然在我的伤口狠狠地勒了条绷带,我痛得浑身上下水洗的一样,全是冷汗,混蛋杀手把车开了出去,我一路诅咒着,拿所有我知道的脏话骂他,直到老天爷大发慈悲,让我昏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躺在一张床上,右半个身子都麻木肿胀,右手还吊着点滴。
这里怎么看都不像医院,这房间不太大,有种原始的情调。
原木的墙壁,特意留着粗犷的树皮,室内居然留着两棵残树桩,才十一月份,壁炉已经生火了,屋子里暖烘烘的。看似简陋,却有着反璞归真的洒脱。
从我躺的位置看出去,只能看到窗外的蓝天白云跟参天古树。我摸了摸身上,上身是赤裸着的,右胸口绑着绷带,垂下眼可以看到白白的绷带边,和令人脸红的青青紫紫。
我不由一阵恼羞成怒,看来这副见不得人的德行已经被人看去了。
不知道……那个部位……有没有给人看到。我的手摸索着向下,什么!我差点跳起来,实在是因为身体不听使唤,哪个变态的蒙古大夫这么缺德!我我我,我居然被下了导尿管!我不要活了!
「喂,」我想大声叫,发出的却是喵喵的声音,「有人吗?这是什么见了鬼的地方啊?」静悄悄的没人回答。
「有人没有啊?」看来是没人。我可以肯定自己还在那个杀手手里。他为什么没杀我也不放我?还找个蒙古大夫给我疗伤?拿我当人质跟童哥谈条件?我摸摸胸口,那颗蓝宝石果然已经没了,看来这次那个杀手发了笔不小的财。
人渣!我的左手摸索着,在枕边发现本书。我举到眼前看了眼,居然是本《红楼梦》,杀手看什么红楼梦?我顺手扔了出去,喊道:「有活着的吗?还没死的吱一声。」
我的头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这么有精神?看来一时半会的死不了了。」不是那个杀手,虽然这个声音也冷冷的,说话又损,可是还是比不上那个冷血杀手的声音。
「你谁呀?见得人见不得人?过来让我看看。」我的眼睛拼命向上翻,却还是看不到说话的人。「对救命恩人就用这语气说话?」随着调笑的口气,一张满漂亮的脸孔出现在我面前。他穿着白大褂,白白的皮肤,一双桃花眼,红红的嘴唇抿着,眼睛里隐忍着笑意看着我。
下流蒙古大夫!
「你该死的,谁准你碰我……」我的脸烫极了。
「碰你?」蒙古大夫暧昧地眨眼。「我胸口受伤,你你你碰那个位置干嘛?」
「噢……碰……你的那个……不过不是我碰的,是带你来的那个人碰……的。」该死的蒙古大夫说到碰的时候总要暧昧地拐上一拐。
我喘了几口气,冷静了一下,毕竟亏也吃了,再气得吐血也于事无补。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刺客呢?死了没?」
「你这么说不怕我杀了你?」终于那个冷血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说。
「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一定把你千刀万剐!」
「这么恨我?为什么?是因为我伤了你还是碰……了你?」死刺客说到碰的时候也拐了拐。
「住口住口住口!」
「别让他太激动了,免得一会儿伤口裂开。」蒙古大夫说着,给我打了一针,让我睡了过去。
蒙古大夫的医术还不错,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好些了,身体不再麻木,只除了伤口一跳一跳的疼。我看看身上,不知是谁帮我穿上了件睡袍,导尿管也拔了,我……我有生理要求了。我试着靠着床坐起来,想下地,不觉一阵头晕,向前栽过去,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了我。于是第一次我看到了那头该死的刺客猪。
猪长得很性格,应该还不到三十岁,眉眼像是用刀刻出来的,橄榄色的皮肤,高颧骨,薄薄的嘴唇。跟那个无颜无色的酒店侍应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不知道是怎么化的妆。
猪拉长一张脸阻止了我:「才刚醒又要干嘛?」
「我要方便!」猪居然伸手要抱我,我不肯:「你扶着我就好,帮我拿着点滴瓶。」
「是要让我抱还是再插上尿管选一个吧!」猪冷冷地威胁我。
「我都不要!」
「那你尿床好了。」
「¥%*!#……」我已经七窍生烟了!
终于还是让他抱着进了洗手间。
进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砸了那面镜子。我得意洋洋地看着刺客兄的黑脸,终于扳回一城。
蒙古大夫听到响动冲了进来,张口结舌地看着一地的碎玻璃。
刺客猪一肚子的气终于都出到了他身上:「出去!」
蒙古大夫摸摸鼻子,嘀咕一句:「我又没惹你,有本事你杀了那个小恶魔呀!」
回到床上,我问:「喂,我看到你的脸了,你会不会杀了我灭口啊?」
「现在才知道害怕不觉得晚了点吗?」
「你看我像是在害怕吗?」
如果他不愿意,我是不可能看到他的脸的,而他一开始没杀我,脱离险境之后也没杀我,甚至我把他骂得狗血喷头的时候还是没杀我,他到底要干嘛?又不杀又不放的,「你给个痛快,是杀还是放?」
「放心吧,我有原则,不杀妇女儿童的。」
「那我应该向您脱帽致敬了,您居然还是位绅士!」我极具讽刺地说。
等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说谁是妇女儿童?」
蒙古大夫「嗤」地笑了一声。我怒视着猪。
猪不答反问:「为什么你不怕我?」他来到我的床边坐下,用猪蹄子拨弄着我的下巴问。
为什么吗?
也许因为他在电梯里抱着我吧,我当时感觉到他是想让我好受点,也许因为在他被追杀的时候还体贴地给我系上安全带,也许因为他在分秒必争的情况下,还肯花几分钟帮我止血,也许因为他没有在危险一过就把我踢下车,我觉得他还不至于那么十恶不赦。
「我怕你干嘛?如果你要杀我就不会把我带这儿来了,还找个蒙古大夫救我。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蒙古大夫!」蒙古大夫本来坐在角落没吭气的,听着我跟猪斗嘴,不时发出嗤嗤的冷笑声,现在听我这么叫他,生气地叫了一声,「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蒙古大夫!」
我听到他窸窸窣窣地翻东西。「是你想怎么样吧?一醒过来就这么嚣张。本来想拿你换几百万来花花,哪知道你脾气这么臭,恐怕邢夜童巴不得能甩掉你,不会跟我谈这笔生意啰。」死刺客居然说着风凉话讽刺我。
「我不跟你说话,不讲信誉的猪!」我已经疼得没力气跟他吵了,却看到蒙古大夫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