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少女却歪头又看了看他:“我看你想进这家古玩店,难道你打算买古董?”
洛章晟只得道:“是,打算买块砚台送给一个朋友。”
少女忽然一拍手,笑道:“买砚台啊,你碰见对人了,我最会挑。这样吧,反正我昨天欠了你一个人情,我帮你挑吧!”不等洛章晟回话,便率先大步向古玩店中去。
洛章晟在心中叫苦不迭,我真的没有要你还我人情啊!但这个少女看起来很不好对付,洛章晟只好跟在她身后进了古玩店。
女人买东西果然比男人精明了千百倍,少女进了店,店主见她身后的洛章晟衣衫华美仪表不俗,态度异常殷勤,捧出了数块砚台让他们挑选。少女满脸随便地挑挑拣拣,对每块砚台评头论足,说这个石头的纹理不好,那个缺了一角,另一个花纹不够精致,再一个年代太近,算不上古砚。洛章晟站在她身边,眼看店主的脸色一点点地黑下来,恐怕如果不是看洛章晟一副阔绰公子的模样不敢得罪,早就拿扫帚将他两人赶出门去了。挑拣了半天之后,少女叹口气,摇头道:“唉,都很平常啊,没办法,矬子里挑将军,随便选一个好了。”随手拿起一块砚台,“那么就它吧,老板,多少钱?”
洛章晟见她举起那块古砚时,心中的不耐烦刹那间化成了钦佩,这块砚台呈胭脂红色,形如暖云,没有繁复的花纹,却十分古雅。少女和店主左磨右泡,最终谈妥了一个极其合算的价钱,在洛章晟敬佩的目光中向他扬起嘴角一勾手指:“付钱吧。”
捧着装砚台的盒子出了店门,少女洋洋得意地向洛章晟道:“如何?”洛章晟真心实意地拱手:“佩服佩服!”少女笑道:“哈,我告诉你吧,我其实从一开始就看上这块砚台了,但如果看起来很想要,那店主肯定会漫天要价。放在兵书上讲,我刚才所做的,就叫做有所图却似无所图,乱敌之心,方取其地。”
洛章晟点头道:“高人。”
少女扬起嘴角道:“怎么谢我?”
洛章晟只好道:“前方有酒楼,不知高人可否赏光?”
第五章
又是酒楼最好的雅阁,又一桌酒菜,又一次对面而坐。
待送菜的小伙计退下后,洛章晟道:“不过今天,请姑娘不要再喝那么多了。”
少女哼了一声道:“你放心,”装作无所谓地夹了一筷菜,“我昨天是因为太伤心了,才多喝了两杯,今天已经想通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洛章晟跟着点头道:“正是正是,想通了便好,对了,一直还没问姑娘你的尊姓芳名。”
少女极其爽快地回答:“姓什么我不方便说,我叫若月。你也叫我若月就行。”眼角的余光瞄见洛章晟放在桌角的扇子,双眼一亮道,“你这把折扇看起来有趣,我能否看看?”
洛章晟自然双手奉上。
若月接过扇子,打开一看,顿时惊奇道:“咦?你这把扇子竟然是把染香扇,从哪里弄到的?”
洛章晟却没有听说过这个名称,疑惑道:“染香扇?”
若月诧异地挑眉道:“怎么你不知道吗?染香扇是十几年前很风行的一种折扇,因为它是用上好的沉香木做扇骨,天然有香气,扇面用的绫绢必须是江南扬州特产的,书写扇面的墨也必须是徽州的香墨,另外你看,它的扇骨和扇面的样式都与一般的折扇有些不同。听说染香扇十几年前在皇宫里也很风行,可惜后来便很少有人用了,我也只见过几把而已。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在用。”
洛章晟道:“这把扇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乃是我的一个新结识的朋友所画。扇面还没有画完。”再次敬佩地打量若月,“没想到你居然懂这么多。”
若月不屑地撇嘴,而后道:“当然啊,当年我六叔就极喜欢染香扇,听说他题了很多扇面来着,可惜,可惜他过世得早。我三哥曾得了六叔不少教诲,后来三哥又教了我。对了,砍价的本事也是六叔先教给三哥,三哥带我出来玩的时候又教给我的,因为当年很多扇子都是六叔亲自做的,他常常亲自到市集上买材料,久而久之就懂得如何将兵家之术用于砍价之中。”
若月提起她的六叔和兄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洛章晟在一旁听得十分钦佩,原来她的一家都是高人。
酒足饭饱后,若月透过窗子看了看天:“哎呀,时辰不早,我要回去了。如果被发现我又溜出来玩就惨了。”蹭地站起身,向洛章晟说了声告辞,匆匆离去。走了几步,忽而停下,转身向洛章晟道:“喂,洛章晟,和你说话还挺有意思的,等我下次出来玩时,再来找你。”对着洛章晟眨眨眼,粲然一笑。
洛章晟忽然觉得手足有些无措,心蓦然多跳了几跳,期期艾艾道:“好。”
若月笑着转回身,走了。
洛章晟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来,摸摸胸口,咕咚咕咚的,似乎比平时跳得快了些。
傍晚,太阳刚落山,洛章晟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新买的大包小包画笔宣纸颜料出了城门,赶到秋韶的小院。
院门依然轻轻一推就开了,洛章晟跨进门槛,看见秋韶正站在那棵桃花树下,有两只没回巢的蜜蜂在他身边追逐盘绕,他侧身向洛章晟微微一笑:“你过来了。”一刹那间,洛章晟竟有了种眼前的人立刻便会化成一道青烟随风而去的错觉。
进了昨天饮茶的厅堂内,洛章晟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取出那方古砚送与秋韶,秋韶拿着古砚端详了一下,忽而笑道:“替你挑这块砚台的,是位姑娘吧。”
洛章晟诧异道:“秋兄,你如何知道这块砚台不是我挑的?”
秋韶斜望他一眼,端着那方古砚道:“这方砚颜色明艳,乃女子喜欢的颜色,且形状如云,雕着蔷薇花纹,男子挑砚,大多爱沉色,花纹也多选苍松翠柏之类,这方砚旖旎明丽,故而我猜是位姑娘帮你选的。”
洛章晟惊叹道:“秋兄你真是神了。居然这也能猜中。昨日我总有奇遇,今天又总遇到高人。”
秋韶噙着笑,又反复看了看那方砚台,道:“能与你一同选砚,难道那位姑娘是你的心上人?”
洛章晟连忙道:“不是不是,只是萍水相逢偶尔遇到而已。”
秋韶笑道:“萍水相逢,亦是一种缘分,说不定正是三生已定,方才能蓦然相逢。”
洛章晟郑重地说:“当真不是,偶尔遇到而已。”秋韶扬眉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
在临窗的一张案几上铺好画纸,备好笔砚墨与颜料,洛章晟挽袖提笔,开始学画。秋韶从着墨调色开始一点点相授,洛章晟虚心聆听。就这样他每天傍晚过来,天黑透才走,秋韶日日耐心教导,五六天之后,秋韶终于忍不住抛笔长叹:“我以前总以为世上没有六色不分的傻子,如今总算见识到了!”
洛章晟从画纸上抬起头来嘿嘿笑道:“我早说了,我从小到大气死过无数个教画的先生这话不是吹牛的。那什么桃红和粉红,松绿和祖母绿,月白和浅蓝我总分不清。唉,可能我没有学画的命。”
秋韶按住额头,良久之后道:“没关系,六色不分……你就不用勉强了……只学水墨山水……也是一样的……”
洛章晟每天学画学得手腕酸痛,天黑透再回家,他爹左相大人每每暴跳如雷,质问他到哪里鬼混了,洛章晟只装聋作哑。左相大人被他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叹烂泥扶不上墙。
这天上午,洛章晟又踱步在某条街上,昨天他在秋韶那里学画,居然画了一支还算有模有样的梨花,十分欣喜。秋韶也不禁悦然一笑,淡淡道:“原来就算是朽木,雕一雕也能成块好材料。”
洛章晟回想起自己画的那枝梨花与秋韶的笑意,觉得轻飘飘的,浑身有种莫名的惬意,他沿街看卖字画的摊上悬挂的画幅,揣摩品评其的画技,正忘我时,身边又传来清脆的一声:“洛章晟。”
洛章晟猛地回神,看见若月正站在身边,对他灿烂地笑:“怎么,这阵子没见,原来你迷上作画了?”
第六章
“喔,原来你最近真的在学画。”茶楼中,若月听洛章晟大略说完近况,喝了一口香茶,“我知道你这次科试中名落孙山,但是你居然没有泄气,还这么用功地学画,实乃孺子可教!”她似模似样地点头,还伸手越过桌子拍拍洛章晟的肩。
洛章晟含笑道:“还好还好,过奖过奖,因为在下一向是个勤学上劲的人。”
若月捧着茶杯撇嘴道:“哈,夸你两句你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自夸自现,没羞。”
洛章晟转而问她:“对了,最近不见,你近况如何?”
若月道:“还好,以前的烦心事早就全部都忘掉了,这阵子还算很开心。我皇……我三哥说的对,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歪脖树上。”
洛章晟随口附和道:“是,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像宋韵知那种人,忘了就忘了吧……”话说出口,方才醒悟到错了。
若月竖着柳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良久之后道:“那天你说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忘了,果然是胡扯。”
洛章晟僵僵地扯动面皮笑了笑,若月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洛章晟沉默地看着她,片刻之后从怀中掏出一把钱扔在桌上,起身走到若月身边,一把握住她的胳膊。
若月诧异地道:“干什么?”
洛章晟神色平静地道:“带你去一个地方。”
穿过几条热闹的街道,绕进曲折的小巷,四周越来越清冷,若月有点心慌,皱眉道:“喂,你到底要带我到哪里?”
出了城门,穿过一丛竹林,洛章晟停下脚步:“到了。”抬手指向竹林中小径的尽头,“你走过去看看。”
若月慢慢走过去,踏出竹林后,她呆住了。
眼前的不远处,有一大片梨树林,梨花如雪一般绚烂地开着,层层堆砌,像天上的云朵落入了凡间。
洛章晟道:“怎样?这片梨树林是我无意之中发现的,我近日在学画,所以每天到这里画梨花,总算昨天画出了一枝像样的,得了一句夸奖。但我带你来,是想和你说,过了这棵树,还有那棵树,就像刚才你过了那片竹林,还有一大片梨花林等着你。”
若月沉默不语,看着眼前的梨花,双眼亮亮的。
很久很久之后,她忽然开口道:“宋韵知和我哥哥在一起读书,所以我从小就认识他,常和他一起玩,他还说要我做他的新娘子,我傻傻地把这话当了真,长大了也一直等着他来娶我,结果他却说他喜欢的不是我,他曾说,他为了他喜欢的人,连月亮也可以摘下来,但那个他愿意摘月相送的人也不是我。没人愿意为了我摘月亮……”她的脸颊上两行清亮的泪水慢慢流下,却笑了起来,抬袖用力擦擦眼泪,“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现在彻底想开了。嗯,你胆敢说谎的事情,我也不再追究了。”
洛章晟笑了笑,和她并肩站在一起,看着眼前如雪如云的梨花。
直到时辰又不早了,她又该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若月忽然又转过头,向洛章晟道:“洛章晟,这个月十六,是我的生辰。我想……”她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我十五傍晚在东城门那里等你,你要送礼物给我!”
洛章晟还未来得及回答,若月已经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