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惊心,忽见上官先生驻足于一峰之半,皱眉道:“这东西今天还不一定有呢!”
言罢放下继志,抬头往高空望去。
石继志见状不由也抬起头往上望去,只见朵朵飞云,哪有什么东西。忽听一声鹤唳,远天浮出二小白点,上官先生见状面有喜色道:“我说呢!该是它们吃饭的时候了,哪能不到!”言罢又夹起继志往前翻过了这山峰,眼前是一片不太大的沃野,奇花异草,布满了这小峰之顶,上官先生带着继志落于一石上道:“我们躲在这石后不动,否则一定要把这两只扁毛东西给惊跑,那就麻烦了!”
石继志忙依言把身子藏好,心中奇怪,心说师父也不是神仙,怎么就敢断定这两只仙鹤一定要落在这里呢!不由小声道:“师父!它们来这里干什么?”上官先生用手一按嘴,令他禁声,一面小声道:“你别说话,它们是吃饭来了!你只要注意它们落下的姿势及爪啄上的功夫就够了!”言罢不再出声,抬头上望,似等候那白鹤来到。
石继志心想这里也没什么食物,它们吃什么?闻言将信将疑,不由也抬头看着那双鹤儿。
只见那一双白点,在极高的远天,快似箭头一样向前冲刺着,说也奇怪,待飞临这小峰顶上高空,竟一阵盘旋,不再前飞。
继志正要出言,被上官先生用手把嘴捂住,果见那二鹤一阵盘旋,由高而低,又转了半天,好似详细观察了一遍,确信无外敌,这才双双收翅落下。
石继志此时觉得右臂一紧,见是师父用手握住,知道是示意自己注意它们落地姿势,不由引目望去。
二鹤离地尚有三四尺,双双张大了翅,身子顿停,那双长腿猛然直伸,仅足尖一着地,双翅猛收,真比一根针还轻,美观已极。
两鹤相继落地,“呱呱”叫了两声,瞪着一双红眼四处张望了一阵,这才在草丛中扑腾低飞,似要找寻什么东西似的。忽听师父上官先生在身旁低声咦了一声,笑着附在继志耳旁道:“今天真巧,有好戏看了!这东西今天算碰见对头了!”言罢注目前方,忽然二鹤中,有一只引颈大叫了一声,腾身而起,偏偏那一带丛莽繁茂,遮住目光,只见这鹤儿,时起时落,时而递爪向草中抓去,似与什么野兽争斗。
那另一只白鹤此时却已起在了空中,几次飞鸣下扑,俱是欲前又却,仿佛有些畏忌之状。继志越看越觉有异,暗忖这时已是盛秋,尤其山顶严寒,各处草木俱已开始黄落凋零,怎么这一带草木仍是那般郁郁葱葱的?又想到常听人说,仙鹤好与蛇蟒相斗,是蛇类克星,凡是毒蛇大蟒盘踞之地,土草颜色,俱呈异状,不是寸草不生,便是长得特别茂盛。
眼前二鹤莫非与蛇蟒相持不成?刚想到这里,猛见那前一只白鹤,突然下去,“呱”
一声,又猛然振翼而起。
紧接着,竟由草中窜起一条大蛇来,这蛇通体墨也似黑,并不甚粗,却很长,下身不见,单这上身,竟有八九尺长短,赤信吞吐,好不惊人。
石继志从未见过这等大蛇,吓得几乎叫了出来,但见上官先生面含微笑,好似把这等大蛇毫不放在眼中,也就稍稍安心,专心看鹤如何处置怪蛇。说时迟,那时快,猛见那鹤在空一束双翼,像箭头一样朝怪蛇冲去。那蛇知道厉害,竟然迎着那鹤,将丈余长短的下半身,匹练似地卷了上去。
上官先生低声道:“你是自己找死!”果见那鹤在空中突然一伸钢爪,将蛇身抓了个牢,那蛇负痛吱吱连声怪啸,回身张嘴往鹤颈便咬。
眼看这一嘴咬上,那鹤决无幸理,不想那鹤不知怎的,那只被蛇下身紧缠的腿,竟猛然抽出,一爪正抓在怪蛇七寸上,一阵乱抖,怪蟒此时腥涎四滴,吱吱声不绝于耳。
另一只较小白鹤,见同伴已然得手,一束双翼,也自扑上,二爪齐施,双双抓住那怪蛇颈下,举嘴就啄。数啄之后,蛇身皮开肉裂,鳞片纷纷下落,腥血四溢,这蛇此时虽暴怒不已,长信吞吐,全身伸缩,奈何在四只钢爪之下,任它一再逞威,也脱不得身。
这两只白鹤,最小的也远较大鹅为大,站起身来少说也有大半个人高,这一展翼扑腾,声势惊人。
那蛇虽凶厉万分,奈何世上各物,各有所惧,就像鸡见了黄鼠狼,老鼠见了猫,蜈蚣见了鸡一般,内心先就怯敌,打起来自然就别说了。
鹤正是蛇类克星,因这蛇非比寻常,故此二鹤费尽心力,几次遇险,才侥幸得手。
两只鹤已把那蛇抓在半空,一阵急抖,那蛇骨节都多半脱节,转动不灵,这才双双松爪,掷于地下,爪啄齐下,那碗口粗细的蛇身,霎那间血肉模糊。一鹤由蛇腹中挖出一墨绿色物正要吞食,上官先生猛然一声大喊道:
“好啦!这个留给我吧!”人随声起,直向二鹤扑去,二鹤千辛万苦才杀得一蟒,主要是垂涎蛇腹中此物,谁知方才找出,一旁却横生枝节,又不能不躲,正要啄了就飞,但上官先生早念及此,声才一出,双掌已自推了出去。
二鹤但觉一股强风,逼得不能立足,双双展翼起空,在空中尚低旋不去,上官先生抬头笑道:“你们这两个扁毛畜生,哪天不吃好几个,我老人家留下一个你们还舍不得,惹我火起,一掌打你们下来。”石继志也走了出来,见状问上官先生道:“师父,是什么东西?”
上官先生用手一指地下死蛇对石继志道:“这条蛇可不是普通的蛇,这蛇名叫地青,奇毒无比,因此腹中蛇胆对我等大是有益!”言罢由袖中拿出一柄寒光夺目的匕首插入蛇腹中只一挑,已把蛇胆挑出,那胆色作碧绿,隐隐有一股清凉之气从中透出。上官先生点头道:“果然是好东西,志儿!你快摘一片叶子来包上它,拿回去再说。”石继志依言包上了那蛇胆,上官先生抬头一看,那双鹤儿尚在空中盘旋不去,不时低飞啁鸣,不由一笑,用匕首挑起那蛇上半身,往空一振碗,喝一声起,那长有丈余的大蛇,就像一支长箭似地射向半空,那双白鹤见状欢鸣一声,双双下冲,在空中抓住那蛇,冲霄而去。
上官先生这才对继志道:“我意思是想叫你来看这仙鹤起落时的姿势,和它们束翼出爪的动作,这一斗,恐怕你也没心注意这些了,好在今后机会甚多,你不妨随时注意一下!”石继志闻言道:“师父,你老人家在鹤身上取了些什么招式呢?”
上官先生笑道:“‘腾霄腹’、‘三现云爪’、‘引颈亮翅’,这些都是武林道上失传已久的招式了,别小看这几样招式,整整费了我三个秋天,每日此时来此窥视才揣摩而成。”随着解释说,“‘腾霄腹’就是那鹤儿起飞不久,要凌霄去时,那一股冲劲,你可注意那时它腹部和背部,一定是紧收平贴,这种提气施力最为难练,若能施之于武技上,却能收极大的功效呢!‘三现云爪’是白鹤身尚未落地时,在空中突然伸爪,那种姿态又轻松又迅速,差不多那些普通的蛇类很难逃开这一爪,还有二爪是由翅中伸出,如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出它这二爪是怎么出的!”石继志闻言这才知道师父用心之苦,竟由这飞禽中注意其超然姿态,贯之于拳掌,用心真可谓妙极!
上官先生又接着解释那“引颈亮翅”一招道:“一般武林道上概称有白鹤亮翅一式,其实创此招之人只注意到了它亮翅时的优雅姿态,竟忘了看它颈头部分,唯有颈部配合着右手施出这招引颈亮翅,才是最理想的招式。”言罢一弯脖子,右掌突展,姿势果同那白鹤一模一样,继志这才知道,师父在这套七禽掌上的确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上官先生一面往前走,一面又对石继志道:“我这七禽掌除了以上三禽外,还有金鸡、孔雀、冬雀和驼鸟四种。”石继志心想金鸡、孔雀武林中原有用其姿态者,那驼鸟与冬雀又有何所采呢?尤其是冬雀又小又弱,又能有什么值得效法处?
上官先生已看出石继志心中怀疑,不待他问,自己接口道:“金鸡和孔雀是些什么招式以后再告诉你,最难是学冬雀和驼乌,这两样禽类,一在大漠中,鲜有人见到,一者身材幼小,遍处皆是,因此更没有人会注意到它们头上。明天习此掌时,我再临时讲给你听吧!”
说话间二人已翻过这座山头,展开身形兔起鹘落往回路上纵着。石继志这月来,既食芝果,又随二猿日夕攀山越岭,无形中轻功已有了惊人的造诣,这一拼命追踪上官先生,不由施出了全身解数,真可谓之身快如箭!
石继志正行其间,突觉劲风扑背,他虽不精拳掌功夫,可已感觉有异,往旁一闪身,一溜翻滚,站起身却无一人,不由暗自惊奇,正想爬起再走,却又听到嗤嗤破空声,这次竟没容他躲开,后颈着了一下,痛得他一裂嘴,那东西落在地下,竟是小小一片枫树的红叶。
前面上官先生此时也发觉有异,回身扑来,捡起地上那片红叶,双眉一挑,微微冷笑一声道:“雕虫之技,尚敢弄人,我看看你究系何人,敢在我老人家面前如此猖狂!”
话才一了,身子已腾起。
这小林不过五丈见方,内中人想藏身也不行,上官先生身未入林,双掌已平身推出,就听哗啦啦一阵暴响,那一片枫树竟倒下了五六棵,这种超人的劈空掌力,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这一声暴响后,由内轻烟似地拔出一条黑影,返身便跑,身形之快却属少见,上官先生见来人居然敢在自己面前脱逃,哪里容得,一振腕,喝声:“打!”这片小枫树叶,像急箭般奔那人身后打到。那人一听背后破空声,已知有暗器到,只见他猛一翻身,并二指往那叶上一敲,他可小瞧了这片红叶,这一敲上,就像敲在一支带棱的铁棒上似的,痛得二指炙炙发热。
上官先生这叶箭一出手,身已来至这人背后,右手“五雷手”朝这人肋下便插,正逢这人一回首,白发长须,分明故人,不由一收手哈哈笑道:“司徒老儿别来无恙,没事找这个碴做什么?”
那人见身形既露,回身朝上官先生深深一拜,开口笑道:“老前辈真神人也!尚乞恕在下无礼才是!”上官先生大笑着至前,拉起那人手道:“今天是什么风,让你这三湘老人光临敝处?”那人尚未开口,石继志已看出来人竟是亲由敌手救出自己的银发叟司徒明,不由又惊又喜,趋前躬身施礼道:“不知司徒伯父驾到,小侄未曾远迎,尚乞勿罪才好!”
银发叟含笑至前,拉着石继志一手,点头道:“三峡一别数月,想不到贤侄竟练成这么一身好轻功,由你双目光华判来,分明内外功已至炉火纯青地步,非我亲眼得见,真难以相信!”
石继志脸一红,看了上官先生一眼道:“一切都是恩师苦心栽培,方有今日小成,至于武功,小侄尚未入门径呢!”司徒明惊异地摇摇头道:“不会吧?”言罢回头看着上官先生之眼,意在询问是否真情。
上官先生笑道:“可不是,这几月来他武功真还未学呢!老弟,此子遭遇竟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奇,想不到那千年难得一见的芝果,竟让他无意发现给吃了!”司徒明闻言,惊得张大了嘴道:“什么?芝果?”
上官先生点头道:“一点不假!所以我说有其师必有其徒,我那套七禽掌,真是非他不传了!”司徒明听罢连连赞叹,一行三人一面走一面谈,已至洞府不远,远远见二黑点踏树穿梭而来,须臾至前,竟是二猿,至前朝着上官先生叫了两声,纵身至石继志前,举掌就打,一面还发出一阵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