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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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之三-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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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钟离猛然醒悟,前后一串连,便想到,前些时日安王水祈苏带着燕云铁骑出京,莫非便是为了这李嘉祥。 
  他心中又想,李嘉祥乃是江白的师兄,却与太子的对头安王关系非常,这中间复杂纠缠,真是理也理不清楚了。 
  这一番想法,自然面上丝毫不露,左钟离笑了笑,说道:“若是人人都学那位贺姑娘,岂不是天下再也没有琴音可听了?” 
  李至行也说道:“正是,那女伎还真是脾气古怪。” 
  张力长叹口气,又神色颓丧的走开了。余下三人互看一眼,不由相继失笑。 
  自此日后,左钟离留了个心思,这才察觉原来李嘉祥出世已是京城之中人人议论的话题,想到自己一心专注朝堂,倒实在是有些后知后觉了。但李嘉祥短暂露面之后,又行踪成谜,既有人传闻他仍在西江郡内,也有人说他已经到了上京。 
  因唯恐将观月牵累到党争之中,左钟离虽然心中牵挂,却小心避讳,鲜少与观月相见,全靠江白从中传讯。江白武功既高,又身份特殊,出入宫闱简直如若无人之境,左钟离每思及此,不由心中艳羡,心想:“若我也有他这样的本事,便可肆意出入,也好保护观月。” 
  这日夜里江白又来左府,左钟离随口问道:“你那师兄如今究竟在哪里?” 
  江白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原来观月已经都告诉左大人了?嘉祥师兄现正在安王府内。” 
  左钟离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由奇道:“如此,岂不是你们师兄弟立场相左?他日若是安王与太子起了冲突,该如何是好?” 
  江白脸上笑容更盛,道:“左大人多虑了。我心中自有计划,倒是安王殿下今后大约是要头痛了,我这嘉祥师兄,别的本事没有,帮倒忙扯后腿的本事却是我从小便见识的。” 
  左钟离见江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想:“江白精于算计,却不知人算不如天算,只怕有朝一日,一步走错,酿成大祸,便后悔不及。” 
  如此匆匆数月转瞬而过,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是冬末春初。这时积雪已融,万物复苏,人人莫不觉得心情舒畅,精神振奋。 
  这半年间,左钟离时时小心谨慎,但五皇子却似乎毫无异动。眼见着祈帝身子已大好,龙心大悦之下,将秦观月升至六品。安王水祈苏愈发的不理朝事,仿佛打定主意只愿做个闲散王爷。一时间左钟离在朝堂之上处处顺利,偶尔遇见秦观月,也忍不住放松了警惕,与他多说了些话。秦观月如今见了他,态度温和,显然对他与对其他人绝不相同,左钟离每思及此,不由心中暗喜。 
  开春时,依往年惯例,举行春狩。此时祈帝精神旺盛,自然对春狩兴致勃勃,加之江宁郡王莫闻入京,礼部上下顿时不堪负荷,大小官员终日东奔西走,忙碌无比。 
  教左钟离意外的却是,江宁郡王莫闻此次入京,身边带着一名年轻女子,看年纪与已故江宁公主莫韶华相近,便是容貌也有五六分相似,美貌更甚。据闻此女乃是江宁郡王莫闻新收的义女,名为白水。江宁郡王因此女与莫韶华容貌相似,对其百般宠溺,祈帝见此,原有意册封白水为郡主,却被江宁郡王回绝,祈帝自然也不好勉强。 
  春狩时,左钟离见白水似与太子水晟澈相识,心中想到当日江白之言,隐约猜到几分真相。 
  这春狩当真好不热闹,非但江宁郡王的义女白水容姿绝美,吸引了许多视线。安王水祈苏带来的一人,却也引人频频侧目。 
  左钟离听见有人窃窃私语,恍然大悟,不由仔细打量了那人数眼。只见那人模样普通,抱着一具琴,满脸好奇之色,东张西望。左钟离心想道:“原来琴君李嘉祥便是这般模样,看起来也与常人无异。” 
  这时看见李嘉祥正与五皇子水晟洌交谈,神情亲密,几乎要靠在一起,左钟离心中一阵愕然,转头再看安王水祈苏,神色阴郁,仿佛风雨欲来。左钟离心想,看来这李嘉祥真是安王重视之人。 
  春狩结束,众人返京,当夜江白又来,左钟离说道:“琴君与五皇子仿佛相交甚密,还得小心为好。” 
  江白亦点头道:“我正打算回头便去告诫他,这半年来虽然五皇子没有什么异动,但难保他突然发难,不可掉以轻心。” 
  第二日早起,天色阴沉,本已入了春,却忽然暴冷,寒风萧瑟,只觉得仿若又回到三九腊月。不久之后,便降下细雪,众臣呵着手从议政殿出来,无不抱怨天气古怪,匆匆回府。 
  左钟离只觉得这天变的有些说不出的难受,用完午膳,便心绪不宁,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踱了一会,觉得有些困倦了,坐在椅上小憩片刻。 
  正睡的迷迷糊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之声,接着有人奔了进来,喊道:“左大人,不好了!” 
  左钟离一惊,猛站起身,看清来人乃是东宫中的一名认识的侍从,不由心里突的一跳,强自镇定,问道:“什么事?” 
  那人又惊又急,喘道:“太子殿下被人行刺,伤势沉重,只怕……” 
  饶是左钟离镇定,也忍不住惊道:“什么?” 
  不待那侍从反应,已奔出书房,高声喊道:“备马。”待奔到门口,已有仆人备好马,左钟离翻身上马,冒着细雪便往东宫去,把诸随从甩在身后。 
  一路策马狂奔到东宫,下了马,急步走入。看见御医出入,气氛凝重,左钟离拉过一人便问道:“怎么回事?殿下现在如何?” 
  那人惊慌不已,一时答不上话。这时木爻从内殿走出,看见左钟离,扬声道:“左大人请进。” 
  左钟离松了手,三步并两步走到木爻身前,问道:“究竟怎样?” 
  木爻神色间掩不住的焦虑,低声道:“殿下心口中了一刀……白少主在里面,还是进去再说吧。” 
  左钟离一愣,随即会意木爻所说的白少主大约便是指江白,连忙跟着他匆匆走入殿内,只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看见太子水晟澈躺着榻上,似已昏迷过去,胸口鲜血急涌,染红大片床单。旁边御医手忙脚乱,正在极力救治。 
  江白站在一旁,双唇紧抿,用力握着白玉金槿扇。神情说不出的抑郁懊丧。 
  抬眼看见左钟离,轻吐一口气,比了个手势,转身往偏殿走去,左钟离会意,立即跟了过去。 
  两人入了偏殿,四下无人,江白这才开口道:“是我疏忽了。” 
  左钟离连忙问道:“怎么回事?是谁下的手?” 
  江白叹口气,道:“是嘉祥师兄……” 
  左钟离倒吸一口气,顾不得问详细经过,只是问道:“李嘉祥?难道是安王指使?” 
  江白摇摇头,道:“应当不是,他这些日子与五皇子走的很近,只怕是被利用了。”仿佛忽然想到什么,神色一变,道:“不好,若真是五皇子,他闹出这样大的事情来,只怕还有别的动作。” 
  左钟离神色微变,略一思索,当机立断道:“我先入宫面圣,以做防备。” 
  江白点头道:“也好,此间局势我自会控住。”双目寒光闪动,神色肃杀道:“这笔帐,我江白定会亲手讨回!” 
  左钟离心中叹息,只盼太子能逃过此劫,无暇细想,出了东宫,又匆匆往皇宫去了。 
  此时风雪渐大,天色越发的暗,入了宫,也不知是否宫中已得到太子遇刺消息,只觉得气氛异常压抑。左钟离跟着宦臣身后,匆匆往永乐殿走去,远远的,看见永乐殿黑沉沉一片,不由心中一凛。 
  走到殿前,不由停了脚步,一时犹疑起来。 
  宦臣道:“左大人,陛下就在殿中,请。” 
  左钟离看一眼宦臣,见他脸上似笑非笑,神色古怪,心觉不好,方要后退,忽然斜刺里窜出几个侍卫来,猛然将左钟离压倒在地,左钟离毫无防备,重重摔在雪地上,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喊道:“放肆!来人啊!” 
  哪知那几个侍卫见左钟离挣扎,竟毫不留情踹向左钟离。左钟离不过一介文臣,如何躲的过去,铁靴踢在他胸前,只听见喀嚓一声脆响,左钟离胸口一阵剧痛,一口血喷出,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迷过去。 
  这时隐约看见有人走近,左钟离伸手想要求救,却听见一个尖细嗓音念道:“丞相左钟离勾结罪臣楚观月,逆谋弑君……” 
  左钟离一阵恍惚,心中念道:“观月……” 
  第019章
  左钟离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抽痛,身体一忽儿冷一忽儿热,整个人仿佛被轮番抛在冰水与岩浆中反复煎熬。 
  四处幽暗无光,左钟离却觉得好像看见观月正被人推倒在地上拳打脚踢,旁边有人对着观月脸上伤痕指指点点,另一人从身后拿出一把血淋淋的匕首,笑着说道:“不如给他右脸上也画个一模一样的罢。” 
  左钟离一声惊叫,猛然醒了过来,好一会才意识到原来只是噩梦一场,心情放松,不由低喘几口气,牵动胸口伤处,又是一阵火燎一般剧痛。 
  借着微弱光线,打量四周,发觉自己正躺着枯草堆上,三面高墙,一面围着铁栏,铁栏之后,黝黑不见动影。透过高墙之上的窄窗,隐约看见外面正下着大雪,天际泛着淡淡青光。凛冽的寒风涌入,令左钟离觉得四肢冻的几乎失去知觉。 
  左钟离心中一阵苦笑,想不到隔了近十年,自己又仿佛回到原处。 
  这是天牢,十年之前,也是这般的寒冷天气,他得罪了当朝太师楚晋,获罪入狱,整整被关了八个月。 
  却不知,这一次又要在这不见天日的牢中待多久。 
  这时意识渐渐清醒,略一推算便知晓了前后因果。只怕是宫中已被五皇子控制,也许他又下了毒谋害祈帝,将罪名顺势推在自己与观月身上。不由长叹一声,这勾结罪臣、逆谋弑君的罪名可真是够大的。 
  然则心中更牵挂的却是观月。 
  看这样子,观月非但是被自己牵累,而且显然他的真实身份也被发觉。 
  左钟离自觉大约断了肋骨,不知观月又会遭人怎么对待。想到先前的噩梦,不由心中惶恐无比,只怕噩梦成真。 
  他此时身在牢中,四周静悄悄无声无息,既不知外间情形如何,也不能确定自己究竟已昏迷了多久,更不知观月现在如何。 
  一时间,生出一股茫然不知所措之感。 
  然则,为今之计,也只能静观其变。 
  左钟离在枯草上躺了一会,觉得越来越冷,神智昏沉间,仿佛又要昏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被人拖起,几经转折,牵动胸前断骨,几欲昏迷。待神智略微清醒是,发觉自己已被镣铐钉在刑架之上。 
  四周被火把照亮,刺痛左钟离双眼。 
  勉强睁眼辨识,不意外看见五皇子水晟洌端坐在刑室一角,正端起一杯茶细细品味,神色悠然。 
  左钟离苦笑一下,低声道:“五殿下好厉害的手段。” 
  五皇子水晟洌神色不动,一旁心腹知机,将一张纸递到左钟离面前,五皇子水晟洌这才慢悠悠开口道:“左大人,画押认罪罢。” 
  左钟离侧目看去,那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通,无非也就是俯首认罪的话语。心知水晟洌手段决然,自己绝无侥幸。 
  但即便如此,左钟离也知道绝不能签字画押,若认了罪,便是死路一条,只怕隔日就要问斩。 
  然则……便是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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