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逅佳姻- 第133节

柳氏的语气很轻，轻得好像她的这番话只说给孔姨娘听一半，但颜玉的却听到了，而且她看到大老爷皱眉，大老爷明显也听到了。

柳氏的语气，却给孔姨娘一种山坡上滚下来巨石的感觉，而那群巨石正要辗过她的身子一般，她身子抖了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这是自柳氏双脚踏进百里府后，她就没有过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危险，从来没有过的危险，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她话里冰凉的语气——这种危险让她有放弃栽赃柳氏的念头，可是眼下这种状态，她能放弃么？

心底想放弃，但却不能，所以骑虎难下。

“夫人……奴婢不敢。”这回孔姨娘的低声下气是出自内心发出来的。

连百里如玉都抬起头来看她，眼含讶然。

孔姨娘却没有迎上百里如玉的视线，她看着柳氏，眼底的亮光一闪而过，因为大老爷朝她走来。

大老爷在孔姨娘眼底并不是糊涂虫，只是柳氏太不会讨大老爷的欢心了，柳氏又是老夫人所厌恶的，在这一对母子眼中，柳氏的形象不仅好不起来，而却越加恶性循环。

只是今儿个的大老爷有些反常，他不在一味护着她了，而是更关心他的儿子——这样的认知，让她更加厌恶起朱哥儿来了。

猛地！她想到了有压错宝了的可能！

孔姨娘并没有压错宝，老大爷有多喜欢朱哥儿，此刻就有多恨柳氏。

他今儿个的反常，全是因为朱哥儿的下落不明，不知生死和柳氏平静的态度！

大老爷来到柳氏面前，既然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虽然柳氏软硬不吃，但硬着来他的骨气更显一些：“夫人看来是不准备把朱哥儿接回来，是不准备和朱哥儿继续母子情缘了。”

柳氏转身，身后的老大爷慢慢靠近她，她眸子里的情绪显现，但夜色太浓，没人看得清眼底她的情绪：“朱哥儿既然是从我的院子里丢的，我自然会负责，也望老爷明察！莫将那些须有的罪名添在我身上，弄急了，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至于朱哥儿找回来后，是不是再能继续母子情缘，就要看老爷您的意思了；我身边有颜姐儿和流哥儿，如果再填个朱哥儿，我可是是很介意名声的！当然，如果您不想鱼死网破的话！”柳氏冰冷的声音在大老爷背后耳边响起，“我也不介意名声。”

大老爷看着柳氏，叹了口气，有看了一眼一旁的孔姨娘，语气最终软了下来：“我只要见到朱哥儿！孔姨娘就交给你处置好了……”只是，大老爷双眸微眯，眸光里折出慑人的光芒：“若是朱哥儿受了点什么伤害，我会如何……我自个都不知。”

大老爷小声威胁着柳氏。

那声音小到谁也没听见大老爷威胁了柳氏，若不是看到大老爷凑近柳氏的唇瓣在动，颜玉甚至不认为大老爷会与柳氏说些什么。

直到大老爷大步流星的离去，孔姨娘才幡然醒悟过来。

孔姨娘想留住大老爷，可大老爷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千妍院，看到柳氏朝她笑，笑意纯真，不由得嘴巴长得大大的，心底一阵一阵的生出恶寒。

第一百九十一章　眼神

待颜玉眼底的寒光散尽，才沉声问他：“父亲真这么说？”

百里流玉看着颜玉，认真的点头，点头完毕，嘴巴依旧高高撅起，眼底闪过一丝泪花，却倔强的停留在眼底，不肯流露出来。

颜玉心思千回百转，怒极反笑，好一个老大爷，好一个父亲，竟然以流哥儿来威胁柳氏！

那不成流哥儿就不是他的孩子？！她如何也想不通，大老爷的心怎这般偏！同是儿子，同是姨娘生的庶子，他却以流哥儿来威胁柳氏，令柳氏找回朱哥儿……

天底下，做出这等事的父亲，能有几个？

真真是人不要皮，天下无敌阿！

此时的她，有些庆幸来千妍院来的及时，她及时看到了流哥儿；更庆幸流哥儿把闷在心底话说出来了，说出来就好！

她就怕他把话儿憋在心底，跟谁也不提，长期以往的，就可以闷成一道很长的心底阴影。

有什么念头一闪，她问：“父亲还说了什么？”

百里流玉一怔，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声音里带上点忿恨的意味道：“父亲还说……说姐姐你……”他看了颜玉一眼，突然默不作声了。

颜玉眼皮一跳，难不成大老爷还拿她威胁了柳氏，逼迫柳氏“交出”朱哥儿？

百里流玉爬到她身边，抓住她的袖子：“姐姐……若真的要失踪，咱们姐弟俩一块失踪可行，你可别丢流儿一人失踪……”

颜玉心里本来翻腾的情绪，被百里流玉一这番生动有爱的话弄得更不是滋味了。

她笑着摸了摸百里流玉的脸颊，知道自个的手是冰冷的，所以及时放落在了小榻上，问他：“你可知失踪是个什么意思？”

百里流玉点头。随后又垂下头，声音弱弱的，很是委屈：“就是流儿再也见不到母亲和姐姐了……”

颜玉弯了弯眼：“抬起头来，看着我。”待百里玿玉抬头，“你说的不错，但哪有人无缘无故就失踪的？你又不出府闯荡，又没有做出什么坏事，没有坏人抓你，哪容易就失踪了？”

百里流玉歪着头，反问原因：“朱哥儿也没出府闯荡。难道是犯了错被坏人抓去了？”

颜玉摇头，心底微微叹息。

百里流玉眼露神奇：“那朱哥儿为何要失踪？”

“朱哥儿不是失踪，他是被他姨娘接走了而已。”颜玉耐心解释。“朱哥儿的姨娘，想朱哥儿了，声音派人来接出府去看看，过几天就回来了。”

“是这样么？”百里流玉眼露疑惑，随后眼露不满。是对任姨娘的不满，“像流儿这般，留在母亲身边岂不是更好？母亲待朱哥儿如何的，流儿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若不是姐姐教流儿不要和小弟弟计较，流儿还真会吃朱哥儿的醋！”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的姨娘一样么？你看看孔姨娘。还不是把你二姐三姐都留在了身边？”颜玉看着百里流玉，循循善诱道，“任姨娘只是接朱哥儿出府看看朱哥儿。你呆在母亲，母亲待你如何？母亲能待你如何，也能待你二姐三姐如何；可孔姨娘就想把你二姐三姐留在身边，而你的姨娘，却是让母亲教育你。当然，任姨娘也有自个的想法。这是咱们管不着的。”

百里流玉恍然大悟：“噢！流儿明白了，那父亲为何不知朱哥儿是被任姨娘接走的呢？”

颜玉闻言，抬手敲了百里流玉的虎头虎脑的脑袋瓜子：“你傻阿！”随后解释道，“任姨娘不是被祖父赶出府了么，眼下任姨娘接走朱哥儿，哪能让父亲知晓？父亲知晓了，不等于祖父知晓了么？”

百里流玉又“噢”了一声，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暖夜的星空中，最为夺目的那颗星星：“原来朱哥儿不是失踪了，而是被任姨娘接走了。”他说着小手贴着胸，重重叹了口气，嘘唏一声，“幸亏我姨娘在府邸，不在府外！”

听了百里流玉的总结，颜玉暗暗吐了一口气，心底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面上却一本正经道：“我眼下告诉你的这事，你可不兴说了出去。”

“为何？”百里流玉皱眉。

“笨！”再次伸手敲了敲百里流玉的脑袋，“府邸那的人都以为朱哥儿失踪了，只有咱们俩知道朱哥儿是被任姨娘接走了；若是旁人知道了咱们俩是知情者，天天跑来问咱们，还不烦死咱们！”

颜玉完全忽略了身边的左孆和纤意，可百里流玉这孩子没法忽略阿，他仰着头怔怔的盯着她们俩看，眼珠子转个不停，末了终于想起了要说什么，中气十足的亮开了嗓门：“姐姐和我说的话，你们听到了归听到了，可不兴说出去可知道？若是传了出去，被我知道谁泄露了口风，家法伺候！”说着还抡起衣袖，挥着白花花的拳头，直直的看着她俩。

左孆、纤意面面相觑，反应过来后，一本正经的给百里流玉许了承诺，保证绝不会露了口风，心底却乐翻了。

不是她们俩忍不住，而是这三少爷……真是太逗了。

颜玉心底也笑翻了，不过面上却没有左孆和纤意俩一本正经的强忍，她的笑意微微露了出来，看上去却并不夸张，所以百里流玉根本没发觉颜玉的笑意里的味道。

这厢。

孔姨娘眼里心里全是老太爷把她推给柳氏的念头，也没注意百里如玉离去的身影。

更没有注意到娟娘子把颜玉领到柳氏厢房里去的身影。

她静静的垂着面，心底依旧想着，大老爷不管她了，大老爷把她交给了柳氏——这也是不是证明，她就要失去老夫人的欢心了？

老夫人和大老爷从来都是看同样一个人很顺眼，看同样一个人都觉得碍眼的一对怪异母子。

她从小就喜欢腻在这对母子身后，自然很清楚这种怪异的情形。

她可不想被这对母子作为看着碍眼的对象来相处，即使老夫人是她的姑母，但也是看在大老爷喜欢她的份上，才亲近她的。

若是老大爷若是不在喜欢她，他们十几年的情分若是给区区一个朱哥儿搅合了，她该找谁哭诉去？

大老爷不在是她的依靠，老夫人就跟不会是她的依靠了。

眼下她很害怕。

柳氏也知道彼时的孔姨娘很害怕，她甚至能透过她底垂着的面容，直接看进她惶恐无措的内心里。

只是她更知道，孔姨娘心底的这股惶恐无措的情绪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大老爷的态度。

且不管是为何，能看到孔姨娘这般惶恐无措的模样，也是难得，所以她静静的坐在左孆和纤意合力搬来的高脚椅上，烤着火，眼神里带着点欣赏的意味的色彩，盯着孔姨娘不放。

她并不是想看到孔姨娘难得的模样，才这么陪着孔姨娘在这院子里吹冷风的，而是因为大老爷的话；不过就算大老爷不开口，她也会找出朱哥儿的，不是她与朱哥儿多么的有感情，而是朱哥儿是她的院子里丢的。

至于孔姨娘这副看上去很是凄惨难得的模样，她就顺带着欣赏欣赏，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她敢肯定，孔姨娘一定知道的朱哥儿的下落，因为她既然有胆子设计她，就一点有胆子冒险偷走朱哥儿；至于大老爷为何把孔姨娘留在她这，也是肯定了孔姨娘是知道孩子的下落的，否则，他也不会把孔姨娘放在她这。

她现在只期盼孩子好好的，没有受伤，更没有其他的威胁……

否则，老太爷不让她的两个孩子好过，她一定让孔姨娘母女三人都不好过的！

“听说，孔大公子是聚香楼的楼主？”柳氏说这话时，语气轻飘飘的，孔姨娘却感觉，这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孔姨娘回过神，吃惊的看着柳氏。

一向注意形象的孔姨娘竟然张大了嘴，盯着柳氏呆滞了半响。

柳氏见她吃惊，也不很在意，继续没说完的话：“听说……孔姨娘你在聚香楼里入了股，还替如姐儿、软姐儿都入了股；孔姨娘这个做姨娘的，怎比我这个做母亲的待女儿们都用心？”柳氏继续用轻飘飘的语气对孔姨娘说话，“竟然这么用心，我还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孔姨娘就替他们也入了股吧……”

孔姨娘眼皮跳的厉害，垂下了重重的眼脸：“夫人想如何？”

柳氏挑眉，温和道：“我的要求不高，你知道的。”

她只想要朱哥儿重新回到她身边，她在把朱哥儿还给大老爷，就这么简单，她相信她的要求，对孔姨娘来说再简单不过。

孔姨娘抬眸，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柳氏：“夫人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