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他说要睡一会儿,便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连强颜欢笑都不能了吗?我不忍打扰他,回到房中。
师兄等在这儿,看我进来,道:“东篱,你还是去陪陪他吧,他看起来很孤寂的样子,让人心酸。好像又回到在西夏时的样子。”
我摇头叹道:“他的孤寂除了那人谁也填不平。可是那人竟眼睁睁看着,不肯出现,心真狠啊。”
堪堪挨到中午,慕然突然大叫:“东篱,东篱。”
忙出来看他,只见他又恢复了生气,冲我粲然一笑道:“东篱,我要走了。”
我还未开口,师兄却故意道:“这样回去,会很没面子,你在他面前怕是永远都不能抬头了。”
慕然冲师兄眨眼,反唇相讥:“丁寒山,你在东篱面前就能抬头吗,我看你的面子也不小啊,而且还甘之如饴呢。”
我笑道:“慕然,别欺负老实人。”
慕然大笑:“丁寒山,东篱帮你呢,你离苦尽甘来的日子不远了。”
师兄的脸有些红了,偷眼看我。
我却定定看着慕然,此时他是那么的意气风发,笑容绽放之时,整个人都光芒四射。
只是因为要回去见他了吗?可那是个狠心的人啊。
他这样去我万分不舍,不由恋恋说道:“真的马上就走吗?他就是要逼你自己回去,你一出这个门就输得彻底了。”
慕然轻笑道:“我知,我早就输了,慕然岂是赖账之人,输就输,有什么关系?我想他,就回去找他,认个错,说几句好话,皆大欢喜不好吗?总胜过在这里强忍硬挨,让大家都难过。”
我也笑了:“回去吧,我还以为你忍能过三天,没想到两天不到就挨不住了,慕然是真的情根深种了。”
他一笑,摆摆手,转身就走。
那摆手的动作潇洒无比,从常州那夜第一次见到他这个动作开始,我学了几次却都学不象。是因为永远也做不到那样的洒脱吧?
却听他悦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丁寒山,你听着,不知随分尊前醉,莫负东篱菊蕊黄,记住了吗?莫负东篱菊——”
渐行渐远,声音慢慢消失。
我呆呆站立,不由怅然若失。
师兄愣了片刻,道:“他没有武功,这样走会不会有危险?”
我叹道:“那人怎会让他有危险?”看向左面,朗声道:“黑堡之主在我墙外站了两天,真让东篱受宠若惊啊。”
苏慕城终于现身,道:“多谢东篱这两天照顾他。”
我不由动气:“你见他如此,为何竟不出来想见?你明知他一直在等你,却让他从满怀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你只是举手之劳就能让他快乐,你又怎么忍心让他难过呢?若我猜得没错,是你故意中计放他出来的吧?那你还——”
苏慕城目光定在躺椅上,眷恋不去,道:“他闷坏了,让他散散心也好。”
我怒道:“你哪里是让他散心,分明是让他伤心。”
苏慕城却笑了:“东篱不懂吗?所以你再好也注定只能是知己。他这人不能不宠,也不能太宠。这躺椅我一会儿派人来拿,我会再派人跟你学做那几样点心,望东篱不吝赐教才好。今后你随时可去黑堡。”
说罢转身飞掠而去。
不能不宠,也不能太宠,我仔细思索他的话,良久,豁然开朗,仰天大笑,是啊,只这一句,天下便只有他才能配得上那水晶一般的人儿。
师兄讶然道:“你笑什么?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止住笑,悠然道:“慕然率性而为,做事无所顾忌,从来不考虑后果,什么危险的事都敢作,太宠他便是害了他。偏偏他心思又玲珑剔透,纤细敏感,不宠他又会伤了他。这中间的尺度极难把握,普天之下能做到的怕只有那人了。我就算知道,也是不能不宠的。”
师兄也大笑:“好个慕然,他也算是为父报仇了。苏家遇到他,断子绝孙不说,苏常青的两个儿子注定要为他揪心一辈子了。”
我笑道:“是啊,没有他,凭那人的本事,天衣教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说罢,我们相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