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的妖怪双手抱臂,无论是翻滚飞旋,均只见蝠翅在动,嘴里还唠唠叨叨地不时埋怨:“你说这轩辕黄帝也真是,堂堂上古神王,居然管杀不管埋!过分啊……把人家兵主的尸体往谷底一丢就甩手走人,这是什麽事嘛?……这下好了,养了一帮子尸虫,也不怕恶心到自己!……”
然而他没有任何反击的打算,似乎完全乐在其中,这边正闹得欢,倒垂在壁上的飞帘忽然眼神一动,随即抬手捻诀,轻叱一声:“开。”
地动山摇,蚩尤怪尸本就是拼凑而成,也不稳当,当即轰然倒地,不少尸媪逃之不及被沈重的蚩尤石骨当即压扁,不等它们再有动作,就听地底仿佛有地龙翻身,剧震之下竟裂出一道沟来。
这地沟深不见底,镂空的幽哭风声从黑暗之下吹上来,就像一张巨大的嘴巴瞬间便将庞大的蚩尤骸骨吞没,裂缝边缘的泥土快速塌陷,企图逃遁的尸媪也无可幸免一只不漏地跌入深渊之下,刺耳细碎的尖锐嘶鸣自地底传上来,逐渐消失。
飞帘捻诀的手指变换,叱道:“合。”
地沟在震动中合拢,眨眼间便连条细缝都看不见了。
九鸣在一旁叹为观止,这只妖怪做事就跟他个性一样,绝对彻底,毫不罗嗦。可忽然想起什麽,一拍大腿朝飞帘叫道:“飞帘你怎麽把蚩尤的尸体给埋了,那元婴莲怎麽办?!”
飞帘收了法诀,眉也不抬,手指向草原中央的位置。
九鸣转头一看,只见在大丛大丛如同鲜血一般的丝瓣剪秋箩间,不知何时,已冒出了一朵如肉晶莹,合拢成苞尚的净莲!
第五章 翡翠荷叶肉莲花,乾坤否泰问谁主
“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嘛!”
红发的妖怪姿势相当不雅地蹲在元婴莲旁边,歪着头打量这朵刚刚破土的宝贝莲花。只见这花从地中长出一枝三叶,叶是翡翠荷绿,花骨似||||乳色如肉,显然并未开花只是花苞形状,却已溢出阵阵仙灵之气,虽无香气,但阵阵清幽气息似乎能洁净魂魄。
想不到蚩尤这种上古妖物的尸身历千年后竟可孕育出如此仙灵宝物,正是天道轮回善恶逆,乾坤否泰问谁主。
倒也难怪那些尸媪守了千年,等的就是这宝贝现世。
九鸣伸手戳了戳那摇摇晃晃的元婴莲,手指像触到婴儿的皮肉般,光滑细嫩,还有绵软的感觉,抬头与飞帘道:“这玩意儿恁是古怪……”
然就站在他身边的飞帘没有看他,反而仰头向天,眉心深皱,眼珠的颜色深了许多,整张脸相甚至扭曲紧凝,其情如临大敌。
“怎么了?”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青空无垠,倒看不出什么古怪来。忽闻一声鸟啼,似在远方,却又清晰可闻,再仔细看得清楚些,便见是一只青羽大鸟滑翔而至。却见那青鸟鸿头苍羽,鳞臀蛇颈,尾羽拖曳,飞翔间带动彩云冉冉,乃是一头苍鸾。
不由奇怪,鸾鸟乃是上界神鸟,何以在此出现?
再看仔细些,见鸟背上坐了一人,苍色长衫,长鬓如墨,双目闭合,面容端正。苍鸾一声高鸣,往谷底降落。
九鸣姿势不改地蹲在原地,看着那鸟儿落地,既然能骑天上神鸟,来的自然是仙家神人。不过比起这个突然造访的仙家神人,他还比较有兴趣身边那只木脸妖怪,哦,不,现在他那张脸已经完全进入紧绷状态,真想不到世上能有人让这个泰山崩色不变的家伙露出这种表情。
他伸手拉了拉飞帘的袖子,仰着头非常好奇地问他:“飞帘,这谁啊?”
飞帘不答,一身的妖气渐渐高涨,九鸣有些错愕,他也是首次见识飞帘的妖力,想不到与自己不相伯仲。转念一想,如果连他都要全力对抗的神人,只怕真是来者不善。故此也不再嬉闹,转过头来去看那苍鸾背上的男人。
正巧碰上那双眼睛开启的瞬间,刹那间,仿佛有一股铺天盖地的煞气将山谷笼罩,压得他难以透气,甚至有种错觉,他不过是这男人掌中的一只蝼蚁,只可任由宰割……
九鸣本能地激起一身妖气,草野被这两妖庞大的妖气所侵,飞砂走石,方圆十丈陷深,裸出泥石地表。
那神人却完全无视来自二妖的威胁,踏下鸾背。
这一落地,就看得更清楚了。只见男人身材高大,一身儒衫也无配戴兵器,九鸣不敢小觑,他在战场上也见过不少仙家战将,当即便是金甲锁身,手执利刃的天将,也没有如今似对面这个男人般迫人的煞气。
他、他真的是修身养性的神仙吗?!
锐利的目光扫过二妖,并未流连,仿佛栋在那里的不过两根木桩,然后视线停留在元婴莲上。身后的青鸾神高气傲,漂亮的碧绿眼珠看到九鸣,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九鸣的真身,竟然朝他威吓地尖鸣两声。
九鸣当即明白过来,对方的目的想必也是元婴莲。
他摸不透对方的虚实,只觉得此仙殊不简单,绝不是平日战场上遇到的那些酒囊饭袋,故此未打算轻易出手,可他身边那位,脑筋可没有他那般复杂,而且绝对是奉行先下手为强的原则。
诀动——“天魔锁!!”
只闻锁链跄跄声起,猛见地上如百蛇腾起,一条条锁链窜出地面直向那神人卷去。然对方却是淡淡看了一眼,手拨虚空,空气中似多了一堵看不见的铜墙铁壁,链条抽在壁上纷纷弹开。
九鸣见飞帘出手,自然也不怠慢,手拍地表,一股炽烈旱息透地而入,竟顺着那些链身散发出来,链条瞬即变得炽热火红,如同一尾尾赤炼毒蛇般飞舞,咝咝作响,若是被这锁链抽打,只怕连骨头都能熔掉。
那只青鸾受到惊吓不由一阵高鸣,忽然看到那个红发的妖怪,朝它咧嘴一笑,嘴角露出一对蛇族特有的剧毒沟牙,那笑容邪恶得叫人毛骨悚然,一条分叉的红舌快如闪电一吐即收,打量青鸾的眼神那是一个垂涎,好像在看盘中的烤鸡。青鸾顿时被惊得鸣声大作。
神人剑眉轻锁,并未回头,淡然吩咐道:“苍辂,到九天之外待我。”
青鸾极具灵性,似乎对舍弃主人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遵从神人命令,羽翅一展,直上九天。
即便被妖术包围,然这高大的神人面不改容,锐利如刀的目光扫过飞帘。
“蜚廉。”
他口中所言之蜚廉乃是异兽,鸟身鹿头形状古怪,能使风力。
那双眼睛再看向九鸣,冰冷的煞气直叫九鸣不由后颈发凉。
“鸣蛇。”
被一眼窥破真身,九鸣更是心中吃惊。他们这种上古异兽,化成|人形千年,已近乎完美,就算仙师神人在前也不易被看穿,几百年来他甚至多次骗过仙人耳目,如今居然被一眼看穿,想必面前这个男人的力量……不在帝君之下!!
九鸣暗下磨牙,心知要坏,合二人之力,大概也就能到全身而退的地步,可旁边这个不知转弯的家伙对帝君的命令从来都是令下即行,只怕不肯就此罢休。
果然,飞帘再度催动妖力,地上的锁链旋即扭卷成团,竟成巨龙状,硕大的龙头强撞障壁,链条摩擦声响,加上碰撞更是震耳欲聋。虚空中的障壁终于承受不住,见有冰裂之痕隐隐浮现,片刻,如琉璃破碎之声,透明的碎片块块飞散,随即消失,链龙气势汹汹向那神人迎面砸去。
既破了障壁,本该处于上风,然九鸣不知为何却本能地感到不妙,不由朝飞帘大喝:“退开!!”
却已是太迟,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那神人右手斜出,一柄透明剑锋如灵蛇吐信从他掌心冒出,蓝光横胸划出,势不可挡的龙头竟然被一剑斩碎,断链四散地上,苍青身影顺势而起,持剑直出,所到之处,链条锁扣纷纷裂断重归尘土。
飞帘敏捷跃起向后飞退,地上链条纷纷作护挡在前面,然都无法阻挡其锋,突然身后一滞,竟已退至壁下。自知不敌,飞帘仍不肯屈服,双手起诀正要再施法术,对方眼中厉意大盛,长剑一伸,竟就刺在他左面肩胛之上,剑透穿皮肉,插入石壁,将他钉住。
剑刃锋利,加上剑势极快,切断皮肉血脉不过眨眼之间,过了片刻,鲜血从刃入之处慢慢渗出。
飞帘顿失一臂之力,然他实在顽强,纵余一臂,仍不罢休,右手起诀,和着涌到嘴里的鲜血吐出一句:“岩笋!”只见他背后岩壁突然冒出数道锋利的尖笋,如剑向神人刺去。飞帘的法术均为土属,妖力之强,已能操纵地表泥土随心变化,然在这位神人面前,却不过是三岁娃儿举着的木剑。
那双厉眼轻眯,松手弃剑,再化出另一把透明薄刃,剑气一荡,岩笋破碎,眼都不眨地再往飞帘身上扎去,将他另一臂也钉在壁上。饶是飞帘如此强韧,也受不了喷出一口血来,灰色的布衣沾上血腥顿见点点褐黑。
九鸣见这神人出手狠辣,不留半分余地,眨眼间重创飞帘,双方力量悬殊,若他再上前,也是送死,眼下那神人正对付飞帘反而对自己不屑一顾,正是逃走的好时机!对于丢下飞帘独自逃走,他倒并不觉得有半点歉疚。
须知妖怪守的又不是佛道,有私利之心无可非议。
飞帘之于他,不过是一个比较有趣的存在,说不上什么交情,他可并不打算为此赔上性命。九鸣打定主意,正要寻机逃走,忽然看到那壁下的神人停下手来,皱眉低头,再细一看,原来他右足不知何时竟被飞帘锁链所困。
飞帘的天魔锁根植大地,坚固无比,莫论神魔,只要被他锁住,一时三刻是解不开去。九鸣见此情形,知道机不可失,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却在此刻,他看到了飞帘那双灰白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自己,溢满鲜血的嘴巴无声地开合,然他仍能清楚地听到他所说的话……
“带上元婴莲。快走。”
九鸣心头一震,已经张开的翅膀忽然无法展翅飞升。莫非他是故意诱敌,让自己逃走么?……可这般做法,无异挑衅。
果然见那神人再拉出一把薄刃,剑尖直指飞帘咽喉。
灰白的眼珠并不闭合,即便生死一瞬也不肯服输。
“给我住手!!”
身后一声暴喝,神人闻声回头,皱眉。却见另外一只红头发的妖怪并未趁机逃离,那只左手更距离元婴莲不过一寸之遥,掌心炽热的旱燥之息已升起丝丝白烟。
九鸣赤红的双目鲜色得近乎异常:“放开他,否则我毁了元婴莲!”
神人看了一眼已无反抗之力的飞帘,剑尖掂在他咽喉上,转过身来。
充满燥气的手掌又逼近半寸,元婴莲本就是极其娇弱的宝物,哪里受得了这厉害的旱息,当即就有一片绿翠荷盆烧至焦卷,枝断枯萎。
事实上此刻九鸣非常郁闷,对于自己居然没有借机逃走,反而再次淌入浑水之举感到极其困惑。可眼下并非详究之时,他一反之前嬉笑脸皮,扯了扯嘴角,阴冷地与那神人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旱妖,就该知道我要让这元婴莲枯萎不过眨眼功夫,以你我之间的距离,纵有天大本事也是救之不及。”
“你要如何。”
清冷的声音,恒古的神圣与空明。
“放我们走。我们知道你的厉害,你放我们走,我们便不与你相争此物。”
神人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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