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好奇地走过去,她拾起它,慢慢展开。
细腻而不乏明利的线条勾画,淡淡的铅墨,不难看出,场景正是眼前的这片荒漠城关。
画上两个男人的剪影遥遥相对。一人以手捂胸,有什么滴到脚边的荒草上,沉沉的色调,他的长发孤寂地飞扬在风里,恍如大厦将倾。而另一人却只有一个背影,右手握着把纤尘不染的雪亮长剑,左手收掩在背后,袖中却露出暗光峥嶙的一角——
小姑娘哆嗦了一下:从那奇怪的兵器上,浓浓层染,又赫赫滴落下来的,是——血么?!
淡墨的铅画,却分明能让人感觉那快要滴下来的艳,和着那片染着血色的离离荒草——
一样的红……
他杀了他!
谁画的?这么栩栩如生,这么恐怖?
小姑娘打了寒颤,下意识地抬头向城墙上望去——
苍烟落照,一如离愁。
土夯的古城墙上,连绵银白的秋草摇曳变衰,城头上两个纠缠拥吻的人影,似乎要盖住这满目苍黄,盖住世间所有的彻骨冰凉。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在镇上录象厅看过的一部电影。请她看的小伙子还说是喜剧片哩,主角一次次狂奔回从前………那么好笑的镜头,她看着却莫名觉得凄凉无比。
就像此刻也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两个人,分明不适合铁马冰河,不适合长亭芳草,不适合古佛青灯,只适合昏昏默默,相对忘情。
其中一个人的手指——指骨纤长的手指,扭曲着,微颤着,蛇一样投影在城墙上,充满了情Se的诱惑和惊悚的杀机。
她脸一红,赶紧低下了头,努力地回想那部片子最后的结尾——不甘心就这样输在命运和时间面前,所以拼命的去跑,去追,去拯救他的爱情,去改变命运的那个人,最后在夕阳下的一回头,眼神,悲伤得难以言说。
城墙上,与武士相拥的紫衣仙子,神情恍惚而莫名。城墙下,悲伤的行者渐渐湮于人群……
她一直不明白,大家都说是喜剧片的电影,最后怎么会有这样突兀,这样残忍,这样悲悯的结局?
雪,又开始下了。
绵绵密密的,飞旋而下……
痴痴站在墙下的小姑娘猛然回神,揉着快冻僵的双手,关上了售票处的灯。
浓蜜缠绕的影子,转眼就被渐渐暗下来的黄昏吞噬。
走马飞尘,沙漫古道……
不远处的旗亭却隐约燃起了灯火。
酒,热了没有?
人,累了没有?
梦,醒了没有?
——也许,不用醒。
路途中的人,命途中的人,本并不愿意醒来,反正命运始终是最阴险的对手。
但,你在,我在,今生来生都还在——地狱也有浮屠三千,鲜血也开出一片红莲。
有你共我,无须涅槃,梦魇亦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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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而生痴,一旦生痴,必生贪与嗔、执与苦。作业造孽,一切皆因无明致。
因果常在,人因先世罪业而今堕恶道,轮回不灭,报应不爽。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如是我闻,如是我见。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应作如是观。”——《金刚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