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在我最恨你的时候,也非要自己先占有了你……这麽多年过去了,见到你,还是会觉得心悸……隐凤,隐凤……”
“小墨……”他终於开口,声音有些微抖。
我嘴角的弧度弯的更大了些,温柔地轻吻著他单薄微凉的嘴唇。
“走之前说这些,是想让你清楚……你没有变,依旧是那个穹隐凤。我知道,你骨子里的傲气没有变……功力不在了,可是你依旧在……明白麽?”我认真地看著他幽蓝色的凤眼。
穹隐凤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我终於松开他,转身。
却在那瞬间,被他在腰间死死地抱住。
他的手臂箍得那麽紧,那麽紧,紧得好像要把我勒死在他怀里。
他的头深深地埋在我的肩膀,我听到他破碎脆弱的声音:“小墨……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语调绝望得像是雪地里受伤的狼。
我知道,他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比此刻更狼狈软弱的时候。
可是我最终,只是深吸了口气,伸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
走的时候,没有回头。
我知道,我折损了他这一丝绝望的傲气,最後的恳求。
我们之间,回头,已是云山千重雾。
(十八)
我几乎是马不停蹄地从漠北一路赶回了江南。
路途上换了三匹马,我却根本连一夜的休息都没有。
我不想停下来,只觉得喘口气的功夫都是奢侈。
想到穹隐凤,心口就是一阵炙热的疼。
可是更多的,却不由自主地想著凛熙。
我的凛熙,一身红衣,墨玉色的瞳仁里的柔情四溢。
身清朗如月的风华,这世间再无第二人能比肩。
这三年,我日日夜夜都在等待著,日日夜夜都在努力著。
其实心里也知道,或许再等三百年我都是配不上他的,可是……又怎麽能不去争取。
……
到了极乐宫的时候,我已经觉得很疲倦,小烟知道我要回来的消息,很乖巧地早就帮我在浴池里放好了水。
奔波数日的身子泡在温暖的池水里,只觉得浑身的毛孔仿佛也一下子都放松了下来似的,舒爽得无法形容了。
小烟趴在一边看著,亮晶晶的琥珀色瞳仁小鹿一般无辜,有些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直到我从浴池中走了上来,他才晃过神来,连忙站了起来,拿过我手中的白色布巾,替我轻轻擦拭著背脊。
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阻止。
洗完澡,我懒洋洋地坐在藤椅中,随手翻阅著这段时间极乐宫下属呈上来的卷宗。
小烟乖乖地站在我身後,拿著木梳轻柔地帮我梳理著微湿的长发,他的五指纤细秀美,在我头上轻轻动作著,让我几乎感觉不出来。
我看了一会便觉得无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小烟悄声把木梳放下,努力地帮我按摩著肩膀,眼神却有些怔楞地看著一旁的铜镜里的我。
“怎麽?”我捕捉到他的眼神,漫不经心地问。
“啊……”他猛地看向我,白皙的脸蛋上不由浮起了一丝红晕,琥珀色小鹿似的眼睛里也划过了一丝羞怯:“您,您真好看……”
我毫不在意地一笑,起身伸了个懒腰,把卷宗放在一侧淡淡地说:“好了,我累了,你也去睡吧。”
小烟垂下头,瞳仁中划过一丝哀哀的神色,却还是没有说什麽,安静地走了出去。
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我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小烟的事情,有些疲倦地躺在床上。
熟悉的,江南湿润温暖的夜风吹拂过身上,说不出的惬意。我很快熟睡了过去。
……
时间的快慢真的是很相对的。
在漠北的那几个月,好像一晃就过去了。
可是一个人独自等待的这一个月,却缓慢得好似一生幽幽地在眼前流淌而过。
最後的三天,我再也无法安静地坐在屋子里等下去了。
每天都在极乐宫宫门处巴望著,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我的心态就好似在等待最後判决的犯人。
三年最後一天的深夜。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极乐宫的大门口,江南的夜安静而湿润,我的目光投向街尽头的那株柳树,缠绵的枝叶,斑驳的阴影。
我一直相信,他会出现。
一身翩跹翻飞的红衣,安宁淡然地在月光中,柳树下,一步步地慢慢走过来,笑容一如当年的柔情似水。
夜风温软地吹拂起我的袍角,我的呼吸声轻而微颤。
也不知道一个人坐在冰冷的石阶上等了多久,我紧了紧衣袍,虽然眼睛有些发疼,却还是目不转睛地望向街角处。
那里,空无一人。
我努力地让自己嘴角微微翘起,如果他出现了,我想让他看到我的第一眼我是带著笑容。
冷月琥珀色的光芒洒在我的身上。我看著一旁我的影子,有些落拓有些潦倒,就像是浪迹天涯的游人;可是眼神里却依旧带著丝执著的坚定,仿佛是蹲在家门口等著主人回来的家犬。
夜,越发的凄迷沈黑。
已经是快要临近凌晨了,我不想问自己,他为什麽没有来。
我拼命地告诉自己,要相信他。
他是凛熙。
他知道我会一直一直地等下去。他是凛熙,他不会忍心让我难过不会忍心让我这样孤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遥远的天边,已经闪过了一丝暗淡的曙光。
我的身躯因为一夜没有挪动,已经感觉僵化了,笑容也尴尬地僵在脸上,绝望一分分地溢满心头。
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
我明明,已经这麽的……这麽的……努力了。
我垂下头,闭紧眼睛,拼命不让泪流出来。
这时,只听一阵急促清脆的马蹄声踏破了寂静的凌晨。
我猛地站起来,看到路尽头那里,飞奔而来的两骑。
後面那人,一身狂放飘舞在风中的红衣,我只觉得心跳得好快。
眨眼之间,他们已到了我眼前。
那人踉踉跄跄地跳下马,步伐似乎有些不稳地向前。
我下意识地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他的身子在我手臂中,轻得好似无物。
那瞬间,我的心中忽然划过了一丝很不好的预感。
“凛熙……”我轻声唤。
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那双墨玉色瞳仁是那麽璀璨夺目,仿佛是漫天的星辰都收入其中。
“凛熙……”我克制住心中的狂喜,忍不住又唤了一遍。
“小墨……”他微微启唇回应著,那声小墨里的宠溺温柔,一如当年,一如当年。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柔柔地抚摸著我的鼻尖,眉宇,额头。他的指尖冰凉,我却觉得浑身都好像被电流刺激了一般,微微颤抖著。
可是,下一瞬间,我却看到他的手背上,一滴滴地渗出刺目的血珠,接著就滑入了袖口中。
刚才太过激动,此时却立刻注意到了他面如金纸,简直是死气沈沈的脸色,还有那浑身刺鼻到了极点的血腥味。
“这,这是……这是……”我磕磕巴巴地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宽大的袖口撩起,我看到他玉白色的手臂皮肤上也一滴滴地渗出著骇人的血珠,接著浸湿了那血一般豔红的红衫。
他摇摇头,伸手紧紧地抱住我的头。
“我不懂……凛熙……我不懂,你不要吓我,求求你……”我只觉得声音里的绝望几乎要把我的心都要撕裂了。
他抬头看著我,暗淡的天光洒在他惨白的脸上。
“我回来了……小墨。”他轻声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拼命地点著头,把他死死地搂在怀里。
“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他费力地说,嘴唇干裂,仿佛每个字都让他耗尽了全身力气:“不走了,再也……再也,不走了……”
他的嘴角微翘,带著淡淡的笑意。静静看向我的那双墨玉色的剔透瞳仁里,满是柔情的眷恋和……万事皆了的解脱。
我眼前一片模糊,忽然之间,仿佛抱著他,回到了当年层层山峦中的极乐宫。他站在那两株枝叶缠绵交织树冠参天的梅树下,笑容轻柔得像杨花,豔丽的梅花瓣肆意地落在他的肩头,他微微启唇,轻轻叫我──小墨。
下一瞬间,他美丽的眼睛慢慢闭起,身子一软,彻底倒在了我的怀里。
(十九)
我怔楞著,看著他软倒在我的怀里。脸色苍白若金纸,漆墨般的发丝瀑布般流泻而下,了无生气的样子,让我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鲜血顺著他的手腕滚下,一滴滴地浸在我的衣襟,我仿佛能听得到鲜血静静流淌著的声音。
这种感觉让我心悸。
“凛熙……”我小声地唤:“凛熙……”
手指近乎是发著抖探到他的鼻下,他气若游丝,仿佛生命都在一点点地流逝著。
我有些茫然地把他抱紧在怀里,似乎稍微放松一点,他就会溜走一般。
“他一路撑过来,很难。”一直站在一旁的白衣人忽然生硬地开口。
我转过头,马上就认出了他来,居然是已经好多年没有见的竹公子。
他面如寒霜,俊逸的双眉微蹙,依旧是一脸熟悉的冷峻。
“这,这是怎麽了……”我无助地小声说,只觉得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唯一的直觉反映就是死死地抱住凛熙已经失去知觉的身子。
“我不清楚。”竹公子冷冷地说:“我在路上碰到他,他已经受了奇怪的伤。”
“你,你也不知道……我……”我当时只觉得害怕,太怕了。
“我看他这个伤实在是很严重,一直劝他去找郎中……可是他不肯……”竹公子说到这里,寒冰般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激愤,头一次说出了一连串的话:“这样拼命地赶路,我都会吃不消,更别说他现在的身体。我们一路上,你知不知道,我们一路上,都是血,都是血……”
“我……我知道……”我无措得像是忽然变成了孩子,只知道喃喃地重复著。
“我不想看到你。他到了这里,我便告辞了。”竹公子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到我怀里的凛熙身上的时候却划过了一丝柔和,接著他干脆地转身,扬鞭而去。
我打了一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抱著凛熙,闪电一般冲回了极乐宫里。
“来人!”我高声唤道:“先把附近所有的好郎中全部叫过来!然後给我把江湖里有名的郎中通通请过来!”
……
“墨宫主……这麽奇特的病症老夫从未见识过,恕我无能,这病,我治不了。”
“墨宫主,在下无能为力,实在是情况太怪了。”
“墨宫主……很抱歉……我……”
“墨宫主……”
“滚,都给我滚!”我已经接近癫狂,袍袖一扫,桌面上的东西劈里啪啦地都掉在了地上,我重重地喘息著,眼神里满是绝望。
这些人,全部都是江湖上极富盛名的名医,可是他们每个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治不好。
可是他们也都能诊出来凛熙现在的状况,他体内的每一根经脉,现在都在慢慢地崩断著,所以才会浑身渗血不止。
直到他浑身的每一根经脉都彻底的碎裂崩断,那麽他的死亡,是无可避免的。
经脉一寸寸碎裂的痛楚,这个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承受。
大多数名医估计,这个过程,大概只需要七八日。
“墨……墨宫主。”小烟站在我身边,怯怯地唤。
我转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