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笨到奢求杜绍怀口头上的回应,他还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能有行动上的表示,便
已足够。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风宁瑄一高兴起来,玩心也起来了。
「可是我说绍怀,你有唯二个缺点。」
「嗯?」
「你太高了,还有身体……」双手在杜绍怀背上摸摸拍拍了好一会,风宁瑄咧嘴笑道:「也
练得太结实了,抱起来好象就少了那么点感觉耶!」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彷若针刺般一愣,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觉快速蔓延,接着他便不禁
挣扎着想脱出风宁瑄的禁锢:「要有感觉,你不会去找个女人来抱啊!放开我。」
「哇——对不起,对不起,我开玩笑的,不要生气嘛!」
惊觉自己的失言,风宁瑄在暗恼自己的莽撞之际,仍是忙不迭地道歉。而在他死不松手的坚
持下?没办法真狠下心来运气将他震开的杜绍怀,也只有认命的不再挣扎。
见杜绍怀似乎已顺利地被安抚下来,风宁瑄才松了一口气:「这样子,你也可以理解为什么
我老说要和你在一起了吧?」心满意足地在他耳畔轻道。他早已打定主意,无论他接受与否,他
都不会再放他一人孤零零的走在复仇的道路上、任寒凉的腥风噬啮他那已是百孔千疮的魂灵……
「这、这不是两回事吗?」他略微迟疑的说着。风宁瑄愿和他结为生死之交,他自然是极感
动的,但他也同样不希望见他身涉险境呀!
早在决定要与四玉门周旋到底之时,他就已有了玉石俱焚的觉悟。可是现在…… 第五章
「这是同一件事。」拥抱的手势稍稍退离成握肩,他要杜绍怀注视他的眼:「你当真以为我
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我不会允许你去干下蠢事的。过去你了无牵挂,除了为家人报仇外没有别
的目的,所以认为即使死了也无所谓。可是现在不一样,你已经不是无牵无挂的人了,我也不会
放你一个人的。相信我,我们还要一起活着回来!」
那双总是染着一抹笑意的眼,现下却是满满写着坚毅决心,还有一丝心疼的神伤……
他又何尝不是被那双常带温柔的眼所收慑?能洞察人心却又不见犀利的暖暖温柔,只属于风
宁瑄所有。
「我了解了。」再说什么都不会动摇他的心意,相处了这么些日子,还会不清楚他的执拗吗
?
「那么……」抬头仰望天上明月,「中秋节?」
「呵呵,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啊!」
「那是自然,我们心有灵犀呀!」风宁瑄颇得意的笑着,不过幸好他还没忘了正题:「话说
回来,洞庭湖离我们这儿大概有二十天的路程,你打算?」
「大概七月十五左右就得走了,总得留盘计画的时间,至于中间的这三个月嘛……」
上上下下把风宁瑄打量了一番,他才浅笑道:「就来好好锻链你吧!你的根基虽不错,可是
少了实战经验,真碰上高手的话会吃亏的。」
「你要跟我过招?」
「嗯,这是能最快明了你功夫强弱的方法。」
「那你等我一下。」留下这句话,风宁瑄便暂时离开,再回来时,手上已多了两柄木剑。
「喏,这是爹教我们练武时用的,就先用这个吧!你才不会顾忌伤到我。」
接过木剑,杜绍怀一边佩服风宁瑄的心细,一边却也笑道:「真要伤你,是不是木剑对我而
言也没多大差别,像这样……」
话音方落,他手中木剑已虚劈而出,一道气劲划过庭中水池,激起的水珠溅上地面,竟有一
阵细细碎碎的叮哆之响。
……叮咚之响?风宁瑄不禁好奇走近细看,才知道水滴早已化做冰珠子,因此才会有碰撞的
响声。
「你的内力属寒?」
「嗯。你可知我修习的是何种剑法?」
「哇,拿江湖人众说纷云的问题来考我?」风宁瑄苦笑着,却也有九成的把握:「当年杜家
庄血案的因由来自于一本『傲梅剑谱』,但这些年来,并未曾听闻四玉门中有何人练成此剑法。
再想你既是杜家庄唯一的幸存者,你要找四玉门复仇,他们却也死咬着你不放……只要前后连贯
一下,我猜那本傲梅剑谱,想必是在你身上了。」
「想不到陆大夫打探得出这么多消息。」杜绍怀面露佩服,续道:「没错,剑谱是在我身上
,我也练成多年了。」
「可是……」风宁瑄欲言又止,想想,仍是问道:「为什么听说前几个傲梅剑法的传人都平
平无奇,你却能在江湖上开出这么响亮的名号?」
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杜绍怀只是淡淡道:「天下间的剑法再精妙,没有强大的内力为本
,是无法显现其威力的。高手过招,比拼的是内力,剑法反倒是枝微末节,以实用为上。而傲梅
剑法的剑诀本身又牵引一套内功心法,要完整展现剑法威力,就必须内外兼修方能有成。但它属
童子功,偏巧不巧,先前几位传人都在获得剑谱前就已非童子身,那也不能怪谁。」
「原来如此……」风宁瑄一脸恍然,但随即他的思考又兜到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上:绍
怀练的居然是童子功,那、那对他们的幸福会不会有影响啊?
看风宁瑄莫名其妙的脸色愈来愈怪,杜绍怀略略一想,便明白了他在脑筋里在转的是什么东
西……这下可好,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了:「你不要现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啦!不专
心点,打伤你我可不负责!」
没等风宁瑄反应过来,他还当真一剑刺去,劲风扑面,风宁瑄本能横剑格开,两人就此认真
斗上了手。
剑走轻灵,两人身法亦皆快绝,一时间竟也难分高下。风宁瑄的风烈剑法原就讲求身法畅流
如风、行招迅猛绝烈,脚步变幻常是出人意料,故能攻敌之不备;然而杜绍怀攻防严谨,毫无破
绽,又能一眼看穿风宁瑄招式中的疏漏之处,每每攻去,风宁瑄必得回剑自救。且风宁瑄尽管内
力不差,身体却尚未习惯久战,时间一长,自然不比杜绍怀的内力精纯、气息绵绵了。
「当心了!」杜绍怀轻喝一声,趁风宁瑄一口气换不过来、脚步微乱时,手中木剑缠上他的
,一绞一扭,便让风宁瑄的木剑脱手。
「你的内力和体力都还要加强,否则碰上这种持久战,一定是后继无力。」剑尖轻抵风宁瑄
颈边,晶莹的汗水在月光照耀下明显可见,相较之下,杜绍怀却是脸不红、气不瑞,还带点调皮
的笑道:「如何?投不投降?」
「哼!大丈夫宁死不屈!」风宁瑄故意把头一甩,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但也才一
会儿,就又转回来了:「不过看在对手是你的份上……好嘛,我投降,可是对待降兵不可以太粗
暴喔!」
「你呀,正经没两三句话就在开玩笑……」
「大哥一向如此,这性子怕是改不了了。」一阵清和悦耳的语声响起,原来是风宁琰和欧阳
凌熙相偕朝他们走来。
杜绍怀知道他们在旁边看着已有好一阵子,只是不知为何不出声,他也无意主动打招呼,就
看他们要不要过来而已。
「琰弟,都快四更了怎么还不睡?」
风宁琰闻言一笑,回道:「大哥自己还不是,哪有资格说我?我和凌熙出来透透气,刚好听
到这边有声音,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在比试。」
「算不上比试啦,说是他在指点我还差不多。」在绵密的剑势中,杜绍怀总能抓住他的破绽
所在,并且出声示警后方才攻去,否则现在他身上已不知有多少瘀青可供纪念了。
「杜大哥确实厉害。」风宁琰点点头表示同意,但接着他的行动,却极出人意外:「在旁边
看了那么久,我也有点手痒呢!杜大哥如果不嫌弃,就指教小弟几招如何?」拾起方才被打落的
木剑,风宁琰一脸笑意盈盈。
「琰弟!」风宁瑄唤了他一声,语气是不赞同的。
「大哥,随他去吧!」始终静立一旁的欧阳凌熙总算开口,虽然有点无奈,但更多的是他对
风宁琰的了解及信任:「宁琰和大哥的功夫如出一辙,他是想让你从旁观的角度更清楚招式中的
破绽所在,何况我相信杜大哥会有分寸的。」
杜绍怀原本是不太想答应风宁琰的要求,毕竟他看来实在是比他的哥哥们纤细许多,万一不
小心伤到他,他可担当不起。但听得欧阳凌熙如此说明,他也不禁向风宁琰投去询问的眼神。
「是这样没错。」风宁琰恬适依旧,「我的功夫是大哥教起来的,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才对
,还请杜大哥放心。」
「那就失礼了。」
双方规规矩矩的行了起手式后,院冲便只是剑影翻飞,木剑相击的笃笃声逐渐密集。风宁琰
俐落的身手,着实让杜绍怀对他的印象大大改观。
且正如欧阳凌熙所言,风宁琰的剑法和风宁瑄就像同一人使的一般,连变招的地方、回转间
因施力有误造成的微小差池都完全一致。而风宁瑄因为才刚让杜绍怀叫出行招中的破绽,所以再
看风宁琰时,那些缺点不论多么微小,他都能一览无遗。
暗暗心惊,也感谢琰弟的设想周到。这种方式的确能让他自己体悟到要如何修正那些破绽,
当局者迷,如果只由杜绍怀纠正他的错误,恐怕他也无法一下子领会过来吧!
「撤!」
随着杜绍怀的低喝,木剑又被他绞脱了手,连落败的方法都一样……
「奇怪,刚才明明晓得大哥怎么输的呀,怎么还是躲不掉?」
风宁琰看着自己的手,有点懊恼,而欧阳凌熙则是急匆匆的到他身边,细心替他拭去脸颊及
脖颈间的汗水。他的内力较风宁瑄更为不及,出了一身汗,要让夜风吹得着凉可不好了。
他们的亲昵,杜绍怀也习惯了,不再像一开始那般困窘,因此还能泰然自若地微笑着替他解
答:「换气的方法不对,从坎位跺到震位之间的气得一直提着,你们都在坤位松了气,再要提气
,脚步就乱了。这样一分神,自然顾不到手上的剑,所以才能让我绞下。」
「原来是这样……」风宁瑄和风宁琰两兄弟一脸恍然大悟,极有默契的,两人又一同照着杜
绍怀所讲之法练习。
看他们练得起劲,突然被凉在一边的两个人倒也无意打断他们,只是不经意间举头望见月已
西斜时,欧阳凌熙不禁苦笑:「居然快要五更了……」
「会有什么问题吗?」晚睡或者彻夜不眠对杜绍怀来说是家常便饭,风宁瑄似乎也是如此,
但其它人可能没这个习惯吧!
欧阳凌熙摇摇头,平常日子里,他和杜绍怀甚少有交集,像现在这样的单独交谈,恐怕还是
头一遭。
「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宁琰睡眠时间长,以前他一天要是没睡足四个时辰,那整天就会
精神恍惚,连站在面前的谁是谁大概都搞不清楚。现在进步一点了,但至少也要睡三个时辰……
看这光景,今天不到日上三竿他大概是起不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