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你看啊,快看啊,再不看你会后悔的!”身后的人边蛊惑自己睁眼边温柔地亲吻他的脖子。像是一对恋人相约看一场世纪奇观时动情地亲昵。
温柔的爱抚,残酷的眼前,他完全分不清现实和幻象。他听见老头子的声音,他说;为乐,要及时行乐啊。他听见来叔的声音,他说:少爷,要好好活着。他甚至听见秦展扬的声音,他说:我爱你。
惊天的巨响把他拉回现实,他不得不睁开眼,一睁开他就后悔了。哪里还有季府的影子,那只懒猫已经被烧成了焦碳。最后一根粗壮的横梁像希腊神话中的悲剧英雄般倒下。
轰!
连树木哭喊的幻听都没有了。
消防车呼啸着迟迟赶到,在外围控制火势。他们根本没有要灭火的样子,只是控制着火势不蔓延。
混乱的救火现场,两个男人相拥在一起,周围忙碌的人群好象跟他们完全没有关系。竟然也没有人来赶他们远离火场。
一场火扑到半夜。周围的建筑都安然无恙,只有季府被烧成了灰烬。
真像事先安排的一场盛大的演出。随着季府的化灰,演出落幕。只留下两个意犹未尽的观众留连在曲终人散的演出现场。
季为乐真不希望自己是那个观众。
“唉……”身后的人发出长长的叹息,似乎在为演出这么快就落幕感到可惜。他毫无预兆的松开箍了季为乐许久的手臂。季为乐晃了两下,手扶住车盖支撑住身体。
车盖还是热的,提醒他刚刚的那一场火有多热烈。
打开车门,林煜城把正在放空的季为乐推进车厢,自己在驾驶座上优雅地坐下。
“感觉到了吗?”他手放在方向盘上,两眼直视前方。季为乐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你感觉到了吧。”
林煜城索性勾住他的下巴。
“什么?”他不懂他在问什么。他无法思考。
“心痛,想死的痛!”
季为乐无辜的样子看着他,脸一皱,哭了起来。从轻轻啜泣,到失声痛哭。
他又第一次体验到一种人类的感觉:哭到发不出声音,却有个声音在心脏的正中嘶喊,震的他的心房倒塌。
林煜城冷冷地看着他哭泣,突然心满意足地扯起嘴角。
“原来,你还是有灵魂的。”
呼——一声终于成功的舒气后,他递给泣不成声的季为乐一盒抽纸,季为乐哭的太专心没有接。他随手把它丢到后座。
“生日快乐。”他说。
汽车发动,向机场驶去。
第十六章(终于到这了)
哭,从车上哭到飞机,从下飞机哭到林府,从夕阳照进林府的东大门哭到晚霞烧到林府的西大门。
他打丛娘胎里出来就没这么哭过。
老头子没了,来叔没了,连被他当成妹妹的小一也没了。
本来他觉得反正没几年他又能见到他们,这样想,在人世走的这一遭倒像是一场梦。至少梦里还有个他牵挂的人。
他没想到这个人却烧了他的家,烧光了他人生所有美好回忆诞生的地方。
他已经一无所有。
窗外残阳如血,窗内的人也几乎要哭出血来。
林煜城在门外看着哭的昏天黑地的季为乐,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人哭到这么惨。他的大哥,被他回击之后也是这么哭。只是自己的心情跟那时完全不一样,没有痛快报复后的愉悦,只有一瞬间达到目的的成就感,然后就是疲惫。
要让一个人痛苦,第一是杀了他,第二是折磨他爱的人,第三是让他亲手毁灭他所拥有的一切。
对季为乐,他选择了第三种,也是最狠的一种。他要让这个从小无忧无虑的大少爷知道什么叫痛!
但是他悲哀的发现,在对季为乐用了第三种方法的同时,第二种折磨无时无刻不追随着他。
他一头扎进工作里,安抚因为父亲突然离世乱了阵脚的员工,清除存有二心妄图自立门户的股东。终于让心里的痛苦慢慢冷却。盛大已经掌握在他的手中。他的人生即将进入新的征程。只是在这条漫长的路上,他还要带着这个与他纠葛太深的人吗。
林煜城不是喜欢逃避的人,他明白自己还爱着他,决绝地彼此伤害以后,他还在爱着他。
他简直无药可救。
季为乐在浴室摔了一交,林煜城自从送了他一份大礼就再没有来见过他。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从浴池里吃力地爬上来的时候发誓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在家里装这种可以让几十只鸭子同时在里面游泳的浴缸。
“以后”,他想到这个词,脚下一顿,又摔进水中。
终于裹着一条毯子坐在床上,他看着自己身上被摔出来的大小伤口发呆。他已经看了它们几个小时了。这些伤口似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看它们,一直睁着大眼睛与他对视,眼睛里还含着粉红的泪光。
他连最后一点资本也没了。现在的身体与正常人无异。
当一个人走到绝境的时候,无非就是发疯和自杀。可惜他的精神力量很强大,根本疯不了。死,绝对不可以。如果现在去死,他坚持这么久是为了什么。爸爸和来叔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他自杀,那就是个天大的悲剧。
他的人生怎么可以是悲剧。
天完全黑下来。
暗室里,季为乐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现在一到晚上他就听到风声,在耳边,像火焰在摇曳。
他注视着一只被玻璃窗困住的蛾子,看它扑动翅膀把玻璃撞的叮叮地响却仍不死心地转悠着。
幽幽的一股茶香飘来,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茅山青锋。他含泪转头看身旁的沙发。
“你来了。”
老头子穿一件平时最爱的唐装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只他刚刚注视了很久的蛾子。他静静看着他的脸,他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
月光把老人的脸照出柔和的光影。许久,老头子收回目光转向他说:“飞蛾只有一个月的寿命,在它们短暂的一生中,无论何时都会朝着有光的地方飞。”
老人站起来走到窗边把玻璃推开,蛾子猛的一扑飞走了。老人转身,背对着月光还是能看到他脸上慈祥的笑意,他说:“把灯打开,儿子。”
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出一个美丽的姿势,金线的光隐隐闪动。茶香早已散去,他站在窗边,风阵阵从他身边吹过,他确实听到了呼呼的声音,不是幻觉。
好久没睡的这么香了。醒来的时候,一地阳光,他还是像在家一样,光脚踩在地板上。伸个懒腰,吃完按时送来的早饭,他对来收拾屋子的人说:“我想见见你们林老爷,新上任的那个。”
林煜城坐在昨晚老头子曾坐过的地方。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了。记忆中的秦展扬喜欢穿白衬衫,简单的款式,身上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笑的很温和。坐在面前的这个叫林煜城的人,面容冷俊,穿着明显是昂贵衣料的西装,连扣子都是定做的那种。
“好久没见到你,还挺想。”他抱着枕头随意地坐在床上,好象这里真的是他的家。
“真巧,我也想来见见你。”林煜城把手环在胸前。
“不会又有礼物要送我吧,上次那件可把我激动惨了。”眼睛肿了好几天。
“你不是想离开这里吗?刚好我看你也看烦了,就不留你了。”
“你肯放我走?”季为乐颇为怀疑,这个人的心思深沉,折磨人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每次出手都把他整的死去活来。
“是,我是打算放你走。不过我看季大少爷你现在一无所有,我怕放了你,你会在外面饿死。所以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很好的去处。即不用担心没有饭吃,又不用担心一个人待着无聊,绝对适合你。”林煜城怕他听不清楚他的话似的向前倾了倾。
“什么地方。”不管他说什么,季为乐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才不相信林煜城会对他这么慷慨。
“明天你就知道了。”
门被关上。季为乐呆呆的坐着,从今天到明天这段时间他又找到乐子了,他猜林煜城会把他送到哪里去,猜中有奖。可惜跟林煜城的智力比起来,他还逊了一大截。
他怎么也没想到“明天”来带走他的人是警察叔叔。
“怎么个罪名。”看到来人他笑着问,总不能因为喜欢男的来个“有伤风化罪”吧。
“杀人未遂。”
原来林煜城说的那个“即不用担心没有饭吃,又不用担心一个人待着无聊”的地方就是牢房。
躺在看守所里的冷板床上的时候,他想到一句佛理:人不能做坏事,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他算算他杀的人,差不多……就一个吧。他杀的蚂蚁都比这个数多。那个人就是小一。
现在躺在床上躲在自己的世界不愿意醒来的人怎么也不会起诉他的,就算醒了也不会。
他开始佩服林煜城了,以前是欣赏加迷恋,现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把他送进牢里,即不用每天看到他这个人,又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折磨他,还不用怕他跑掉。
什么样的心情能让他想出这么个绝妙的方法。
至于他对他的迷恋,经过那么多事,可能只有纪念了。
如果说爱,他怕自己会承受不了。毕竟这一切事情的开始都是爱。
现在,最后这几年怕是都要在牢里度过,爱,未免太奢侈。
“算了,即来之则安之。”他把味道怪异的枕头扔到床下,平躺着,很快就睡着。
在看守所工作了十年的老王同志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进了这里还能呼呼大睡。白天没事还尽拉着人闲聊。
“你们这里环境不错啊。”
“啊,这几年新装修过,是好了不少。”
“住这里要钱的吧。”
“十五块一天,管饭。”
“十五块?这么便宜!看来我们国家建设的真不错。”
“是啊,怎么说□好呢。”
“您是□?”
“十几年前就入了。”
季少爷眼睛里发出火辣辣的崇拜,看的老王不好意思极了。
开庭前,季为乐请求保释,他想再看一眼小一,等小一醒过来的时候他说不定早就嗝儿屁了。他要亲自跟他的小妹妹道别,哪怕她听不见。
记忆中的房间,里面的床上躺过林煜城的母亲、父亲,如今躺着的是他的小一。而坐在床边的人,从林昊明到林煜城,现在,是林煜杰。
看到林煜杰痛苦的样子,他又想到那句佛语:人不能做坏事……
听到他进来,林煜杰没什么反应,依然专注地看着床上小一平静的脸。
这两个人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以至于小一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她所受到的伤害。
季为乐默默走到床的另一边,忽视那个一脸痴情浪子表情的林煜杰。现在才来伤心,早上哪儿去了。
“小一,少爷要走了。”他看着小一,被林煜杰监视着没敢拉住她的手。
找了个凳子坐下来继续说:“少爷一直把你当妹妹,连嫁妆都帮你准备好了。可是因为少爷自作孽,现在遭报应要去坐牢。你不用担心我,坐牢比让我一无所有地生活好。你知道少爷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说到这里顿了顿,不管林煜杰的瞪视,鼓起勇气拉住她的手。这说不定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怎么能不拉拉手。
“小一,少爷最大的遗憾是没听到你叫我一声哥哥。哥哥现在要对你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