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竖折勾,我继续着自己的努力。
歪歪扭扭的字,慢慢地呈了出来,我淡淡一笑,满足地收了发簪,长叹起来——千万别化了。
忽而,肩上一个轻轻的力,耳畔一个低低的语。
“千万别化了。”
刨冰惊现,千年前
绿绿的小叶包裹着红色的晶莹,一阵淡淡的果香扑鼻而来。
“刨冰——”
北周,我的天,一千五百年前的北周,我居然看到了刨冰。激动间,我蓦地转身搂着他,主动贴了上去,蹭在他的胸前。
“刨……冰?”
他生硬地重复着我的话。
“怎么?……不是刨冰么……?”难道是我的想象力太过丰富?还是……?
“你不是说冰冰冷冷,有水果味的,是冰……冰麒麟吗?”
“冰麒麟?还火麒麟呢……”朝他撅了撅唇,心里暗暗笑着。他真的很聪明,虽然搞错了名称,但至少还明白什么叫“冷饮”。
“那称什么?”
“冰激凌。”
“冰,激,凌。”他的舌硬硬动着,学着我唇的口型。
“不过,你做的是刨冰,不是冰激凌。”
“不是么?”
“冰激凌不是这么做的。不过,刨冰我也喜欢吃……嗯……你怎么会做刨冰的?”
“呵……”他淡淡一笑,将我揽抱起,就地坐了下来,继续着:“曾经,我试过一种毒,至阳之毒,必须靠着这太白山顶冰洞里的寒气,去调和。那几日,我吃不了什么,饿了,只能食些山下带上的野果,渴了,只能靠着冰粒,放到口中待它融化。”
微微侧脸,朝向洞口,透着冰凌之帘而入的光,淡晕在他浅麦色的脸庞,柔柔地点亮着那双深幽的眼眸中。回忆,忧伤的回忆,回忆,痛苦的回忆。
“宇文,再不让我吃,就化了呢。”
我伸手挥在他眸前,打断着他不似愉快的思绪。过去的十二年,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渡过,只是为了那个血海深仇,他的付出恐是一般人难以想象,即便如今大仇已报,他的心依旧深深印刻着那段难以抹去的记忆。
“给你。”回过头,唇边笑靥一点,将手中的小卷叶水果刨冰递给了我。
凑在叶边,淡淡的叶香,伴着水果的甜,钻入鼻,侵入唇。忍不住诱惑,举起小卷叶,我便吃了起来——北周的“刨冰”真的很不一样,不,是他做的刨冰真的很不一样。少了些腻,多了些甜,一样的“嘎吱嘎吱”咬冰声,却有不一样的感觉。
“你刚才在这里做什么?头发都散了。”揉了揉我已垂落的发丝,他问起了我。
“嗯,我在冰柱上刻了字。”
“什么字?”
“不告诉你,你自己看啦。”我自顾地吃着“刨冰”。
“这可是欺君大罪,快说……”
“好啊好啊,欺君好,一刀砍了我喽。”
嗖地,拿着“刨冰”,我起了身,逃到冰柱后。隔着半透的冰柱,看着他的身影靠近在冰柱的另一边。
“我……喜欢你……”
字是北周文字,他自然认识,明知是个小小伎俩,他却大声读着。唇边一丝甜蜜,我发着“咯咯”的窃笑。
“下面呢……”
“英语……德语……”
“什么意思?”
“也是那个意思喽。”我戏谑地笑着。
“怎么读?”
“英语呢,叫I love you。德语呢,叫Ich liebe dich。”
“呵呵呵……傻兰儿……”
傻?嗯?我真的好傻,原来他在用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计谋,迫着我向他诉情呢。
“你赖皮,你才说一次,人家说了两次。”大步一跨,我从柱后走到了他面前数着他的罪状。
“你过来,我告诉你鲜卑语怎么说。”
鲜卑语?原来鲜卑语还没有灭种,还以为早就因为汉化给一起和谐掉了,未想到他还会说鲜卑语,一步上前,我凑了过去。
“凑过来点。”
我踮脚凑上身去。
“鲜卑语,就是——”
夕阳晚霞,不眷恋
腰后忽而一个力,一下便让我贴上了他的身,樱红双唇直接覆到他的脸庞,亲了上去。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吻他,只是遭受“胁迫”的主动而已。
“你,你……”
一脸热烫的我,羞赧下,竟不知如何而语。
“怎么?”他玩味地看着我,继续着:“不好么?”
“不好……”我蹙了蹙眉,朝他瞪了一眼,只是正视他的那刻,耳缘更加沸烫起来。
“我觉得挺好……”
“你,你说告诉我鲜卑语怎么说的?你……不理你了……”
转过身去,嘟囔着,我兀自地朝着洞口走去,刚出冰凌垂帘,一抹红色,便打在了脸上。进来时还泛着浅金的暖日,现在竟已变成了一圆红盘。半眯着眼眸,呆滞在红落白雪的绝色美景中,流连忘我。
“兰儿,你喜欢夕阳晚霞?”
不知何时,他已站在了我的身旁,问了起来。
“喜欢……”
“可我不喜欢……”
一句喜欢,一句不喜欢,只是对着夕阳晚霞的看法,我和他便已不同。
我侧过脸,他亦侧过脸,目光相碰,我淡淡回了一句:“为什么?”
“呵……因为我喜欢胜利,喜欢赢,夕阳晚霞是为失败者准备的,为我准备的应是旭日东升后的金日。”
是,他是帝王,他需要的是胜利,而不是失败,是高高在上,而不是平易近人。
“我知道了……”
话语中难掩我心中的淡淡无奈。
“兰儿,记得我的话吗?”
抬起眸,我似有疑惑,他说过那么多话,我又怎可能记着所有。
“我要一统天下,齐或是陈,契丹亦或是江南,他们都将臣服于我大周!呵……”
淡定的笑,浮在他的唇边,蓦然间,我再一次地感着他帝王之气的澎湃而起,只是这一切,突然让我觉得与他的距离远了一步。
“你要打仗?”
“很久没有去了……”
他,是想打仗了,对内,他已重掌兵权,对外,他的雄心又怎会只限于北周的疆域。
“任何事情都阻止不了你么?”
我幽幽地问着,带着怯意。
“天下间,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得了我!”染着红的脸庞依旧是那般绝美,只是望着他,我的心中泛起一丝凉意。
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得了他——呵,没有人能真正地与着江山媲美,我——不过如此而已。
“若是,若是我有危险呢?”
女人,总爱在去假设一些场景。
他低颌瞥过,只是一笑,并未言语。我默然在原地,为了我,他曾经不顾一切地写下退位诏书,也曾向着宇文护下跪,甚至喝下了毒药。那一刻,我真的认为自己很重要,重要过江山,重要过他的生命。只是,我错了,一切的一切,不过尽在他一手掌握之中。
“下山了,下次再来。”
他已站在马的身旁,等着我走去。
秦皇汉武,重江山
雪山冰洞之游在愉悦中开始,在茫然惆怅中结束。骑在马上,我靠的他很近,如来的时候一般近,只是我却感觉不到那颗心。
幽幽地,我叹着气,只是他并未问我原因,继续驾奴着他的马。他没有听见我的叹息么?不,他一定是听见了,只是我的问,问到了根里,他不愿答而已。
回去的路上,他打了只山鸡,放在马上,做了晚上我与他的一顿饭。
月夜,我躺在榻上,他靠着榻,等着我垂重的眼睑落下,他便起了身。烛火熄灭,他拂过我的发丝,轻吻在我的额上,低低语道:“答案难道真的这般重要?”
淡淡檀香离开我身旁,一滴热烫从羽睫中滑落而下,顺着颊,湿在枕边,被缘的唇微微动着:“很重要。”
江山与我,天平的倾斜已渐渐而清,只是我不愿相信而已。
接着的三日,天总是下着雨,趴在窗前,我等着雨停日晴的那一日。雨,似我心中的泪,只是不停地下,又让我的心格外压抑。
没有外出的浪漫,没有话语的沟通,我总觉得他与我之间的沟壑越裂越开。为我辍朝五日的最后一日就是明天。究竟天会不会继续下雨?我不得而知,只能存着一份期待。
“怎么了?”
揽过我的腰,他轻问着我。
“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都趴这里两刻光景了,叫我如何相信你只是在看雨而已。”
莞尔一笑,我淡淡回着:“我在想或许秦皇汉武这些千古一帝,都不会有自己爱的人。”
他未加评论,我继续着。
“因为江山重——”
擦过他的身,抽过搁在窗台上的衣袖,我出了屋,未打伞,只是任着细雨落在我的发上,脸颊,衣襟,手腕……
“兰儿,下雨……进屋了……”
他并未因为我的感叹而出屋追我,出来拉我进屋完全是因为他停落在窗前远眺时,看到了我的身影。
“雨不好么?雨中便是清醒。”
“别闹了,进屋再说。”
执拗中,他把我拦腰抱了起,退入了屋子。
“我没闹,只是感受一下清醒。”
“我说过,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女人,不会喜欢别人,难道这点还不够吗?”
扯过我的臂,他诘问着我。
“够,不止够,甚至多了……”
江山本是一门事业,男人,不该是侧重事业吗?可是天底下的女人,无论二十一世纪,或是北周,又何尝不希望自己爱人心中占据着略高于事业的一席之地么?
“兰儿,我想你可能有些累了,明日回去后,你好好休息,我让人订做的喜服应已做好。”
他的话依旧如此淡定,是不在意我的话,还是不愿意去理会我的话。
“呵……”我淡笑点头。
这一日,雨,居然在近傍晚的时分停了,淡淡的虹,弯勾在山间,不似清晰,却又不失神秘。
我,与,他;会如雨?还是会如虹?
解衣欲侍,被君拒
淋雨的结果,我终究是尝了,深夜,我浑身颤抖,忽冷忽热,迷糊的脑中,是他离我而去的身影。是梦,是真,只有我的喃喃呓语:“宇……宇文……”
“宇文……宇……冷……不要……走……”
沾湿着发丝的额,被轻轻抚过,虚弱无力的身子被紧紧地揽在怀中。
“兰儿……”
“我……冷……”
“兰儿……喝些水……”
冰凉的杯,暖暖的水,刚入口,“噗……”,哽着的喉,因为水的侵入,吐了出来。
“兰儿……”
一阵痛,一片晕,我沉睡过去,只是依稀听到他的话,然而,想要抓住话中的字,却是那般难。
第二日,我醒了,微微动了动身子,身旁是他的轻语:“你醒了?”
手背放在我的额上,继续道:“已经不烫了。”
没有说话,只是虚弱地点了点头。
“下次不要那样傻,淋雨容易得病。”
“知道了。”转过身子,我靠在他怀里,呢喃道。
“过会儿,我送你回宫。”
“可是,可是我还没有……”他还没有带我去看过太白山顶的湖,那是他曾经告诉我,只带自己爱人去的地方。
“没有什么?”
“你……算了……”他竟没有提到湖,那我亦如何去奢求。是他忘了?或是我并非他愿意带去的人。
“兰儿,你刚刚退了热,回到宫,让尉迟德给你再开些方子调养一下。”
揉了揉我的发,抚着我的臂,他宠溺地望着我。
“皇上。”
不知道为何,我突然喊出了那两字。
“你?“他很惊愕,他亦不知道为何我突然莫名地将着这层甜蜜无间的距离拉远。
“你怎么突然……?”
“如果你想,你现在可以占有我。”在过去的几日中,他没有索求过任何,这让我迷惑,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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