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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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我错了!-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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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兰儿,我很自私,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其实,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你心里的那个男人是谁。

那一次,他来了无名谷,醉生梦死在你隔壁的厢房。我让你送锦被进去。当你进屋的那一刻,我在暗处看着你的裙隐没在门的另一边。突然间,我感到一种失去你的恐惧。我以为,你见到他,会留恋你们之间曾有的爱。知道么?当你再次出来,让我带你去邺城的时候,我的心是那般喜悦。我真的很自私,如果我告诉你,他来无名谷就是为了让我找你,他为了你,可以立下太子,冒着随时克死他乡,倾朝覆国的危险,到大齐来,求我找你。倾尽天下,他可以为了你倾尽天下,我没有勇气告诉你,因为我怕你知道后,就会离我而去。

兰儿,原谅我,兰儿,求你,原谅我。

我自跨马从戎的那一刻起,披靡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可这一切,都比不过娶你那日心中的喜悦。我本想给你一个难忘的洞房花烛夜,可是,当我进门见到你醉在桌旁,我知道,你的心里没有我。你对他的爱,就好比你手环上那个“兰”字深深印刻。

兰儿,我好想用一生来等你的爱,可是我等不到了。我等不到听你用箜篌弹出曲子的那一天,我等不到和你赏遍百花的那一天,我等不到和你共望明月的那一天,我等不到和你同堆雪人的那一天,我等不到和你携手夕阳的那一天。

我等不到了,但是我希望他,能够等到。

原谅我的自私。

飞鼠侠长恭绝笔'

信,并不平整,上面曾经滴沾过一个男人的泪。那一日,嘱咐她沐浴之后,他便匆匆写下了这封信。他想写好多让她保重的话,然而最后却成了忏悔。他不畏死,可是却不想失去她。然而,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就算死,他也不会让人带她回到那个阴曹地府般的深渊。

“长恭……长恭!!————你好自私!!————你好自私!!————你为什么那么自私地扔下我!!!——为什么?!!!!!”

她疯狂地吼着,失控地叫着,躲在树上休憩的鸟惊飞而起,乱舞幕夜。

“王妃,王妃……”

她,再一次地晕去。也许,晕去,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晕去,她便不再被着那个痛苦折磨,晕去,她便不再为他的离开而绞痛……

她,真的不曾爱过?她,真的不曾恋过?也许,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再至长安,心已死

一路的颠簸,一路的摇晃,我晕过,我醒过,我吐过,我喊过,我亦哭过……

疯狂中,绝望中,嘶喊中,我跳过车,崴过脚,然而,崴了脚,我又跳了车,伤了手,脚踝间,手臂处,片片瘀伤,条条擦痕,痛么?不,不痛,我的心早已麻木,而我的身同着我的心一样麻木。

“我要回无名谷……我要回无名谷!!……”

“王妃,对不起,属下只是遵殿下生前的遗命。”

“不,我不去长安……不,我不去长安……”

我的万般哀求,我的苦苦相逼,却依旧动摇不了,身下前往长安碾动不止的车轮。

长恭,我是你的妻,为何你不让我守着你?为何你要这么自私?为何你要把我推给另一个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残忍?!!!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地扔下我?!!!我已经决定做你的妻子,你兰陵王真正的王妃,可是你为什么生生地毁了这一切?!!!

穿上白色的衣裙,褪下腕间那只刻着“兰”字的环,放入留在马车上的包袱中。我的身,是为你而着的素服,我的发髻,将永远插着你送我的那只发簪,我的心,将永远为你而封藏。无论到哪里,无论去哪里,我都只是你——高长恭的妻子。

六月,夏日的闷热提前来到,马车中的刺猬,发炎的伤口,紧闭的车帘,引得一阵恶臭,而我,却抱着那只笼子,怀着老头的面具,昏沉地睡着,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就这般睡着。

这一日,我隐隐地听到季平冥冥之声:“王妃……属下……走了……保重……”

再睁眼,那个音已不见,而车却停了下,帘外,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随即,一道刺眼的光射了进来。

“里面的人出来,难道不知道入长安城的规矩么?!”一个犀利的声刺入我的耳。

“长安?”我喃喃着,“长安……”

“出来,快出来!……臭死了……”那个声不耐烦地说道。

长安?长安……不,我不要进长安……我不要进长安……慌措间,我蜷起了身子,躲在暗暗的角落,口中喊着“不……”

“出来!!——”一个男人猛地入了马车,将我拖拽而出,口中咒骂着:“该死的,圣驾一会儿就要到了,你这该死的女人!!拦在这里!!!——臭死了!!——”

——啊——

脚刚触着地,因着尚未恢复的踝伤,跪了下去,灼目的耀阳,如着利箭直射我的双眸。好痛,好痛,真的好痛——

“起来!!!进城就交铜钱,不进城就快走!!!若是一会儿扰了圣驾,那便是死罪!!”

圣驾?长安?死罪?

“我,我没有铜钱……”

我轻轻地回着。

“快走!!——”

“我要拿我的刺猬,我的面具……给我……”

刚站起的身,又是一个踉跄,我再次摔落在地,磕碰着发烫的石板。

“疯女人!!——来人,把她拖走,那车子拉一边去!!——”

“不……不要啊……不要啊……”

一阵马蹄靴声远远而传,我微侧过脸,透过散乱在颊旁的发丝,看着尘嚣中一抹明黄旗幡飘扬在空。

不,我不能见到他,不,我不能见到他……

“快滚!!!——”

再见君时,已不认

“文若兰?……”远远的,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转眼间,一个青色衣诀飘在我的面前。

“属下参见普六茹大人。”

普六茹大人?普六茹坚——柱国将军普六茹坚?我与他虽然没有任何交情,但也曾同朝同殿两年,对于他的名字,我又怎会不清楚?痛趴在石板上的我,慌措地扫着他背着耀日落下的黑影。他,居然认出了我。我,我该怎么办?

“文御助,是你么?”普六茹坚单膝弯下,靠在我的身旁问着。他,不敢肯定。是啊,如今的我,一袭素服,满身臭味,又怎能与一年前在长安皇宫大殿上的那个文御助相提并论。

“大人,民女想要回自己的包袱和刺猬?”

“文御助,皇上一直在找你。”

“大人,民女姓郑。”我低颌答道。

“姓郑?……”迟疑间,马蹄靴声已朝着北周都城长安隆隆而来,身前的那个男人微微停留,站起了身,“把她带回我府上。”

“是,普六茹大人!”

“不,大人……不,大人……民女犯了何事?……”

守城的士兵,再次拉拽起我的臂腕,朝着长安城内拖去。

“我……不要入……长安……我不要入……长安……”

————兰儿!……兰儿!!……兰儿!!!……————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统统给朕让开!!!——

拉着我臂腕的手瞬间松开,人亦发抖着,跪在了地上,磕首行礼。抬眸间,我半耷的眼眸中,是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他不顾君主应有的冷静,疯狂地朝我跑来,镶着绛红蛟龙的黑色衣袍飞扬在半空,尽显着他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这么远的距离,他竟然看到了我,他竟然能够认出已判若两人的我,不,普六茹坚这么近都无法确认是我。他,他为什么能认出我?

这一刻,我还在思,还在惊,还在惑,下一刻,带着淡淡檀香的身已经紧紧将我包裹。

“兰儿……兰儿……我想你想得好苦……好苦……好苦……”

颤抖的身,跳动的心,冰冷的水滴入我的颈后。他,一个九五之尊,毫无顾忌连士兵都已嫌臭的身子,紧紧地抱着,紧紧地贴着。

“你去哪儿了?……你去哪儿了?……兰儿……兰儿……整整四百四十三天……你走了整整四百四十三天……兰儿……”

我走了四百四十三天么?我离了四百四十三天,呵……原来我已经离了四百四十三天,既然我已经离了这么久,那又何必再回来,又何必再回来?……

“民女的包袱,民女的刺猬……”在他的怀中,我喃喃着。

“兰儿……”他抚着我的背,继续着他的低唤。

“包袱……刺猬……”

我用着本不太大的力,去推他,去拒绝他,拒绝那个温暖而熟悉的怀。

“怎么了?……”沉浸于失而复得后的他,在万般舍不得的紧抱后,慢慢地松了手,低问着我。

“包袱……刺猬……”

“包袱,刺猬?”他迟疑地重复着,转而令道:“把包袱,还有刺猬拿过来!!!”

“是,是,皇上。”

他的话是圣旨,他的命是天令,周围的守城侍卫很快就将着包袱和关着刺猬的笼子送了过来。

“谢谢。”我痴痴一笑,离了他的肩旁,冲了过去,然而,脚踝的那个痛,我再次摔了下去。

“兰儿……”

腰间一个清风而揽,我稳稳地再次落入那个怀中,白色素服交缠在他黑色的衣袍中尤为刺目。

“民女谢皇上。”

“民女?”他终是听到了我那个自称,邪魅的唇边微微地重复着,“兰儿,你……”

“民女拿回包袱和刺猬就走。”我低颌回应。

“兰儿!!!————”

绝对不会,认错人

“皇……皇上……民……民女……”

“民女?……兰儿……你到现在还恨我,是不是?……”

慌措间,我瞥见了那双浅褐眼眸,依旧那么俊美,那么冰冷,那么深邃。

“民女不知皇,皇上在说什么……”

“兰儿……是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宇文邕,你知道么,我的恨已离了去,当日,你在无名谷的时候,我靠在你的怀中,感受你心跳的时候,我的心里已无了一丝嫉恨。是,你曾经将我当做棋子,是,你在宛馨小筑有一个女人,是,我曾经很在意这一切,也曾经很痛苦,很妒忌,很执著。可是,原谅——于现在的我,已不再重要,因为心,我的心已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尘封。

“皇上,您认错人了。”

我再一次地否认着,否认这一切。 “认错人?……兰儿……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们回宫。”揉了揉我的肩,他哄着我,低声下气地哄着我。

“皇上,民女已有夫君,请皇上自重。”

“夫君?你说独孤翎?在你走后,他已向我退婚辞官。”

退婚辞官?独孤翎,我给你的伤害恐是我今生都难以弥补。为了我,你被他刺伤,为了我,你被我而伤,为了我,你退婚辞官。

“皇……皇上……独孤翎是谁?……”此刻的情形不允许我继续对独孤翎自问着心中的愧疚,因为我不想随他入宫,北周的皇宫,有太多让我难以抹去的记忆,而我,不愿这些记忆——美好与痛苦,再次充斥我的心。

“兰儿,别这样,我知道他曾经和你……”他放在我肩头的手微微发颤,已到唇边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一个男人,他能不介意么?他会不介意么?他会么?

“皇上,民女夫君姓高,民女不认识独孤……独孤翎。”

“兰儿……”

“皇上,民女夫君刚刚亡故,带孝之身,请皇上……”

“皇上,臣以为此女子不是文御助,她自言姓郑……”

一旁跪地未起的普六茹坚忽而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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