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华发现云梵烟一直在看他,不解地道:“怎么了?”
云梵烟回过神来,迟疑了好一会儿,低声问道:“陛下最近是不是经常和黎羽悠在一起?”
司华眉毛一挑,道:“是又如何?”
云梵烟知道司华不悦了,但她仍然鼓足勇气道:“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何必迷恋一个男子?为了江山社稷着想,陛下您是否应当考虑一下子嗣的……”
“够了!”司华沉声打断了云梵烟的话,转过身去,森然道,“云梵烟,这种事情不用你多嘴,下去!”
云梵烟的心抽紧了,黯然无言地退下了。
皇室的成员到齐了,恭敬地从司华面前鱼贯而过。
熟悉的香味,司华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是的,那种味道和悠给他的香料的味道一模一样。
司华定睛一看,站在他面前的是璎珞。
一会儿,璎珞走开了,香味渐渐散去。
望着璎珞的背影,司华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璎珞轻轻地一弹指,窗下的银风铃一阵轻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为什么要在这儿挂一串风铃呢?”璎珞扭头问悠。
“这里太静了,我想要多一些声音。”悠淡淡地说。
璎珞仍旧来看他,仿佛没有听到过上回他对她所说的话,而悠也绝口不提。
这里太静了,他想要多一些声音。也许,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想法吧。于是,毫无选择地相信一个即将消逝的梦幻。因为,那是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他所能听到的唯一声音。
璎珞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她缓缓地将身体偎向悠,温柔地道:“以后我每天都会来陪你说话的,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太静了。”
悠无言。
璎珞大着胆子,伸手抚上悠的脸,轻声道:“悠,你笑一下,好不好?我很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悠依言笑了。宛如月光般的笑容。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对着她笑了。
“砰!”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撞开了。
璎珞一惊,抬头望去。
司华铁青着脸站在门口。
“……皇兄,你……你怎么在这里?”璎珞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不由得抓紧了悠。
司华冷哼了一声,大踏步向前,粗暴地将璎珞从悠的身边拉开。
悠依旧温柔地笑着。
她喜欢看他笑的样子,所以,最后留在她的记忆中的,一定是他微笑的容颜。
司华扳住悠的肩膀,让他面对着自己。
秋水般的眼眸染上盈盈的笑意,流动着柔和的光辉,清澈而艳丽,让司华无法将视线移开。
“不许笑!”司华用沙哑的声音道,“不许你对她笑!”
“悠!”璎珞想拉住悠的手。
司华恼怒地一挥手,狠狠地将璎珞甩到地上。
悠的笑容消失了。
“来人哪!”司华指着璎珞厉声道,“把她拖出去,赶出皇宫!永远不许再回来!”
内侍们惶惶然地上前,很快地把璎珞拉走了。
司华用狂乱的目光注视着悠:“为什么不笑了,你不愿对我笑吗?”
“是的。”悠用平静的语调回答他。
司华觉得他的心好象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为什么?为什么要在乎悠的笑?对他而言,黎羽悠不过是一个玩偶而已,不是吗?
不是吗?司华不愿再想了,他紧紧搂住了悠,吻上了他的唇。
悠下意识地反抗着,伸手想推开司华的拥抱。司华抓住了悠的双手。
“唔……”悠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嘴唇被司华咬破了。
司华尝到了血的味道,咸咸的,腥腥的,悠的血。
司华觉得身体很热,似乎每一根神经都在燃烧。他疯狂地吮着悠的唇,一刻也不愿松开。
悠喘不过气来了,身体渐渐软了下去。
司华抱起瘫倒在他怀中的悠,放到床上,解开了他的衣襟……
红润的唇,莹白的肌肤,乌黑的长发……还有……月光色的笑容……属于他的,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司华伏下身去……
第七章 · 睡莲
艳阳高挂。夏蝉低鸣。午后的空气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炎热。快到了。滟月姬不知为何又停住了脚步,若有所思地轻拧起秀眉。良久,身后的侍女碎步上前,恭声禀告道:“殿下,奴婢是否要去通报一声?”
滟月姬冷哼了一声,摆摆手,重又举步向前。
悠静静地立在窗前,沉浸在恍惚的沉思中。
这里是司华的寝宫,自从璎珞被逐出宫后,司华便一直将他留于此处。窗外,明亮的阳光晃得刺眼,夏风自由地穿梭于草木之间,引得叶儿一阵乱颤。窗内,阳光照不到他的身体,只有淡淡的阴影笼罩着,连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转,沉重地凝滞着。悠将手臂伸出了窗外,阳光接触到指尖,很烫。他微微叹息,又缓缓地缩回了手,将手指放到唇边,阳光的气息却已经散了。
突然,房门重重地被推开了。悠微微一惊,蓦然回首。
一位?丽的华服女子带着一群侍女傲然而入。
东御滟月姬…司华的正妃。悠凝视着这个盛气凌人的女子,脸上波澜不动。
“大胆!”一位侍女斥道,“还不跪下参见滟月姬殿下!”
悠一动不动。
“算了。”滟月姬强按下心中的不悦,走近悠,矜然地上下打量着他。
淡漠的眼神。空灵的气息。眉目之间嫣然流动着似水的清雅。滟月姬从来未曾想过,一个男子也能给人如此幽丽出尘的感觉。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司华要把悠带回来,为什么要把悠留在身边。
一向专宠的滟月姬敏感地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司华的眼中不再有她。是因为眼前这个清雅似水的男子吗?无可抑制地,一股楚楚的酸味从她心头升起。
滟月姬睥视着悠,冷冰冰地问道:“黎羽悠,我问你,陛下近来是不是经常留你在寝宫里?”
悠没有开口。
滟月姬沉下脸来,寒声道:“黎羽悠,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悠冷冷地瞥了滟月姬一眼,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放肆!”滟月姬忍无可忍,抬手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悠的脸上。
悠的嘴角泛起一丝浅笑。他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轻抚着自己发红的脸颊,淡淡地笑道,“你知不知道,男人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种没有风度的女人。”
“你……”滟月姬指着悠,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她咬了咬牙,恼羞成怒地道,“好!黎羽悠,我今天倒要你看看,我到底多有风度!”
深吸了一口气,滟月姬厉声高叫道:“来人哪!去把鞭子取来!”
内侍忙不急叠地取来了一根虎皮鞭。
“给我打!”滟月姬恨恨地道,“给我好好教训这个不知轻重的奴才!”
持鞭的内侍看着悠那张秀丽绝伦的脸庞,稍微犹豫了一下。
滟月姬的怒意愈浓,铁青着脸喝道:“还不快动手!”
内侍不再敢怠慢,扬起了鞭子。
滟月姬脸上露出了冷酷的笑容。
凌厉的鞭子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狠狠地抽在悠的身上。近乎麻痹的痛感袭卷着悠的身体,火辣辣的感觉从肌肤渗透到了骨髓深处。他紧紧地咬住泛白的下唇,挣扎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单薄的罗裳被撕裂成了羽蝶状的碎片。殷红的血无声地溅落到净白无尘的雪松木地板上,染出了一地华丽的绯痕。
血之绯痕。
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无止境的眩晕,无止境的迷茫。在时间的静止中,悠接触到了自己血的温度,融合着粘稠的潮湿,柔柔地环绕着他……
冰冷。
暗黑的冰冷,一寸寸,一分分,密密地包围住了悠。看不见一丝光,听不到一点声,只有他一个人,在漫无涯际的暗黑中孤独地徘徊着。谁?谁能来救救他?悠惶惶然地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有人接住了他的手。宽大厚实的掌心传来了温暖的热度,为他驱散了彻骨的寒意。
忽然间,冰冷变成了灼热,悠觉得口干舌燥。:“水……水……”他喃喃地念道,一股清甜的水流入口中,顺喉而下,润泽了悠难以言喻的干涸。挣扎着,他勉强睁开眼睛,却赫然发现司华的脸正紧贴着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悠极力想理出一个头绪来,可是脑海里却是一片混乱。
司华手中端了一个杯子,他含了一口水,又将身子伏下。
悠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司华的唇已吻了上来。清水自司华口中流入,悠在恍惚中没有任何排斥,对水的渴求反而使他下意识地吮吸着,吮吸着那甘露般的感觉。
终于,悠平静下来了,沉沉地又闭上了眼睛。
环绕在司华身后的十几位御医松了一口气,将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两天前,司华像发了疯似的,招来了宫中所有的御医为重伤昏迷的悠疗治。御医们被告知,如果黎羽悠出了什么差错,青龙王就要他们全体拿命来陪。御医们诚惶诚恐,和青龙王一样两天两夜不曾合眼,使出浑身解术救治悠。
幸好悠平安无事地醒过来了,御医们恭敬地退出了。
司华小心翼翼地为悠把被角掖好,“悠……悠,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不会……”,在朦胧的睡意中,悠听到有人在他耳边低声倾诉着。
是吗?不会让他受任何伤害吗?仿佛有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是谁呢?悠已经记不起来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大雨过后,晶莹的水珠轻盈地散落在流动的风中,为夏的清晨平添了几许?爽。
湖面的水榭中,悠倦倦地任司华抱着自己半卧在竹藤软榻上。
司华的手滑过了悠的颈项,接触到了一道深红色的伤痕,他的指尖微颤了一下。悠觉察到了,他侧过头,避开司华的视线,兀然开口道:“你杀了滟月姬吗?”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对我说话。”司华轻轻地转过悠的脸,让他面对着自己,用平缓的语调道,“是的,我杀了滟月姬。”
悠垂下了眼帘,幽幽地道:“是我害死了她。
“不。”司华淡淡地道,“是她害死了自己。”
悠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司华道:“你真是个无情的人。”
“是吗?”司华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失落,“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悠不答话,他的目光越过司华,落在湖中的一朵睡莲上。嫩白得近乎透明的花瓣上挂着几点雨珠,妩媚地飘浮在碧波微荡的湖面上。阳光温柔地洒下,为鲜浓欲滴的莲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雾。美丽的花朵,在这当令的时节开得正盛。可是夏季过后呢?无论是它的清香,还是它的娇艳,都将随风而去吧。人生无常,花事无常,就像……滟月姬一样。悠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他不希望有人因他而死,虽然早就知道了滟月姬的结局,可是,现在想起来,悠的心里仍然有一股化不开的惆怅。
“你在想什么?”司华更紧地搂住了悠的肩膀。
“没什么。”悠收回了视线,微挣着,想推开司华,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啊……”他忍不住低叫了一声。
司华连忙缩回了手,柔声道:“很痛吗?”
“嗯。”悠觉得有些难受,懒懒地闭上了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在悠雪白的肌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随着他的呼吸轻颤着。
司华痴痴地望着悠,眼中流露出了连他都自己无法察觉的怜惜。
已经忘了,从什么时候起,那双比夜还深、比月还清的剪水眸子开始占据了他的整个心房。当记起来的时候,已经挥不开,也抹不去了。
再也不愿尝试了。司华再也不愿尝试当看到悠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时,那种心如刀割的痛。没有任何人可以碰悠,悠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能够让悠受伤、能够让悠流泪的,只有他。
司华探身,从水中摘起了一朵睡莲,揉